第48章

鐘籬除了是非常稱職的女朋友外, 也是極有自知之明的女兒。

她明白，自己這個時候最不能做的，就是托鐘博和紀東淩的後腿。

這時候, 恐怕乘坐專屬電梯下樓, 已經有記者蹲點了。

紀東淩帶着鐘籬走安全通道, 下到19層後，才換了大樓的電梯又坐到3樓。

最後, 換貨梯, 到地下車庫。

鐘籬就這樣被紀東淩牽着往前走。

以為就此安全時, 紀東淩停了步, 拉着鐘籬趕緊回身。

鐘籬回頭看到, 前方鐘博的車位，也有幾個記者守在那。

而紀東淩的車，停在鐘博旁邊，也成了觀察對象。

趁那群人還沒發現這邊，紀東淩帶着鐘籬繞遠，等電梯上去1樓。

等的時候, 也有其他車主停好車過來。

門一開，兩人跟着人流進了電梯。

大堂裏有多少記者不得而知, 鐘籬下意識低下頭。

視線剛接觸地面, 紀東淩拉着鐘籬的手, 改勾着鐘籬的腰，在她頭頂說：“別一副心虛的樣子，拿出平時腳踏星辰的氣勢出來。被拍到也沒關系, 他們不認識你。認識你也沒關系，你永遠都是鐘籬。”

話音剛落，鐘籬感覺到頭頂一抹輕柔觸碰。

鐘籬擡頭的同時，不自覺挺腰收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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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東淩笑的挑.逗，領帶不知道什麽時候摘下，襯衫紐扣解了兩顆露出鎖骨，有了幾分風流韻味。

鐘籬看的直愣。

紀東淩扮上了瘾，另外空着的手擡起來勾了勾鐘籬的下巴。？？？哪學的？？

鐘籬不甘示弱，将散發撩到耳後，身體有意無意向紀東淩靠近，直至肩膀完全抵在他的胸口，眼神也變得勾人。

兩人身形依偎纏綿，且不太正經。

怎麽看都像是某小開帶着釣來的小妖精招搖的逛大街。

別說藏在商場裏的記者，就算是門口正大光明蹲點的記者，看到兩人也是一眼而過，然後去捕捉他嫌疑人。

紀東淩原本只想讓鐘籬別那麽輕易漏出馬腳，沒想到這樣一激也差點兜不住了。

在一直到路邊等車，兩人的親昵才點到為止。

默契回首，鐘博正從公司大門出來。

隔着人群，鐘博只是往這看了一眼，就被人圍的水洩不通。

雖是假意的嬉笑，但鐘籬已經完全淡定下來。

就算天塌下來，也有最愛她的兩個人一起撐着。

她怕什麽。

仿佛是看到從鐘氏出來的鐘博，跳樓的那位死者家屬在樓頂瘋狂吶喊，這邊的鐘籬，隐隐約約也能聽到那凄厲的尖叫。

鐘籬覺得慎人，往那看了一眼，看到依稀能辨認的身形，就收回了視線。

車來了，鐘籬往前上車。

拉開門了，才發現紀東淩沒有動。

回過頭，紀東淩還在仰頭看頂樓的人。

“紀東淩，走吧。”鐘籬催促。

紀東淩仿若未聞，不僅如此，還一步一步往人彙集的地方走去。

那失了魂丢了魄的模樣，鐘籬不放心。

跟司機說了句抱歉，就跟了上去。

紀東淩走的很快，過了馬路鐘籬才追上他，并抓住了他的手：“紀東淩！”

紀東淩終于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的眼睛，紅的像只兔子：“阿籬……”

連聲音都帶着顫抖。

“那是我媽媽……”

鐘籬擡頭，她不知道紀東淩是如何辨認的。但她仿佛，真的能通過這幾層樓的距離，看到在樓頂上揮舞着手臂，和紀東淩有些許相似的面孔。

鐘籬覺得，那一刻，她和紀東淩被許多許多的聲音包圍了。

車輛來往無關緊要的鳴笛聲、引擎聲。

路人對跳樓事件無所謂的讨論聲。

記者對這事态批判似的評價聲。

還有她素未謀面的未來婆婆的哭喊聲控訴聲。

還有，一點一點靠近，将鐘博包圍的質問聲。

甚至，因為樓上的人歇斯底裏模樣而沒忍住的逗笑聲。

人們的感情真的不互通。

但起碼，鐘籬是站在紀東淩身邊最近的那位。

鐘博顯然沒想到在這還會碰到鐘籬和紀東淩，驚訝一掃而過，鎮定的仿佛不認識這兩人。

不過，他加快了腳步。

周圍逐漸安靜後，鐘籬扯了扯紀東淩的手：“你要上去嗎？如果你想，不用考慮我的。我現在已經安全了，可以自己打車回去。”

紀東淩情緒已經冷靜，眼裏只剩那點血絲：“不用了，她不會跳的。”

說完，拉着鐘籬要走。

鐘籬卻緊緊抱着紀東淩的手臂，說：“你就去吧，或許，你是可以快點勸她下來的人。”

半響，紀東淩點頭。

他其實不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去。

他只知道，之後的每一步，都讓他覺得。

離屈辱有多近，離自尊就有多遠。

那個在他心裏留下無數傷痕人，是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的人，也是現如今把舊傷口拉扯的更大的人。

紀東淩第一次知道了恨一個人的感覺。

越靠近，紀東淩就越不想面對。

但他非去不可。

頂樓風很大，遠離了喧嚣仿佛能擁抱天地一切。

紀東淩大概明白，為什麽那個女人，會這樣丢棄自我。

鐘博等人還在談判，警方也在想方設法救人。

陳薇憎惡的表情，在看清楚來人後，一點一點轉變成了驚恐。

紀東淩手插着口袋，每一步，都走的很不情願。

“別丢人了，快點下來。”紀東淩說。

在場的人除了紀東淩，沒一個能明白這突發的狀況。

有人要上前阻攔，鐘博使了眼色。

“你怎麽會在這裏！”陳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這剛剛走上樓頂的人。

她的大兒子，她已經忘記了聽他叫一聲媽媽是什麽樣的滋味。半年前在老家重逢時，他那時還笑的腼腆，說“回來就好”。

而如今，一身西裝革履衣冠楚楚，全身上下都是抗拒，連眼神裏都帶着鄙夷，說“別丢人了”。

“這不關你的事，不然你又要想方設法來騙錢。”紀東淩說着，一步一步往前走。

“我這次沒有騙錢！我丈夫死了！我的家完全垮掉了！”陳薇顫抖着身子沖紀東淩咆哮。

而紀東淩只覺得好笑，還在一點點靠近：“誰知道你們是不是為了訛錢，故意從那工地跳下去的呢？為了你們那得了白血病的孩子，你們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我知道你不會跳的，不然我那素未謀面的弟弟，你指望誰來照顧呢？”

不知不覺中，紀東淩已經是這頂樓上，離陳薇最近的一個人。他用着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我勸你自己還是乖乖下來，我可不敢伸手，不然我怕你親身驗證一個，我激将失敗，然後讓我背上罵名啊媽媽。”

紀東淩眼底的輕蔑，以及那一句近乎嘲笑的“媽媽”，讓陳薇濕了眼眶。

她雙腿開始打顫，身體開始搖晃。

鐘博緊緊盯着眼前的兩人，他知道，紀東淩一定是說了什麽。

他雖不知道這兩人到底是什麽關系，但那一對比，近五成相似的容貌也讓他有了自己的猜想。

就在他暗自期許，紀東淩能妥善解決這一切時，眼前的紀東淩突然伸出了手，精準狠的抓住了陳薇的手臂。

陳薇開始尖叫，奮力甩手想擺脫那只手。

而幾乎在紀東淩抓住的她的一瞬間，警察沖上前，将她安全的帶到了地面。

紀東淩趁着人亂松手，頭也不回的轉身來到鐘博身邊。

鐘博沒問，笑着拍了拍紀東淩的肩：“沒出事就好，辛苦了。”

紀東淩搖頭，沒有說話。

所有人都被帶去了警局，口供錄完後，紀東淩主動要求，和陳薇聊一聊。

陳薇不想看到這個擾亂她所有計劃的人，從紀東淩進來的那一刻，眼神都沒往那邊瞟過。

“适可而止吧。”紀東淩說。

陳薇不甘：“憑什麽？那才多少錢，你以為，那只是一條人命嗎？”

“我不知來跟你談條件的。”紀東淩長吐出一口氣：“如果你還打算繼續，過年時你在我家做的事情，我爸不報警，我可以報警。争取給你判個三五年，你說會不會吓着你那病床躺着的白血病兒子啊？”

陳薇狠狠一眼瞪過來：“鐘家給了你什麽好處？！穿的人某狗養，就不知道誰把你生下來的了，是吧？”

紀東淩沉默了很久，說：“我的女朋友，我想和她結婚。”

“”

“鐘博會是我未來丈人你說你的家垮了，那我的家呢什麽時候完整過？我知道你偏心，我早就不指望你能為我做些什麽了。但是，最起碼你也別來打擾我的幸福吧？”

陳薇還是不說話，雙手緊緊握拳。

“你知道，我多麽想要一個自己的家嗎。”

“”

“你又知道，她們有多溫柔善良嗎。”

“”

“拿着我們給你的錢，走的越遠越好。離開Z市，不準去G市。你再找人嫁了也好，拿着錢養你那兒子也好，這些錢都足夠了。我可以繼續裝作從來沒有過媽媽，也不會告訴家裏你做的這些事，一切都當沒有發生過，我不想再看到你。”

陳薇吸着鼻子擡眼，看到的是一雙猩紅到可怕的眼睛。

“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坐牢吧。讓法律幫我報仇，讓他嘗嘗失去媽媽的滋味。”

陳薇的眼淚，滴在了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