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七

七

萬雪青知道屈瑾說的小道侶，是薛寧。

他這張嘴，慣會陰陽怪氣。

不過，她眨眨眼，自己有要給薛寧買東西嗎？

聽屈瑾這麽說，王墨收回手指，她饒有興致一笑：“還是年輕好啊。”

她眼光老辣，猜測“萬元華”應是女孩，但她不欲探索緣故，書院的弟子于她來說，只是匆匆過客。

她擡起下颌，笑了聲：“行了，你們倆都有天境五層及以上的修為，我也見了書院傳來的杜家事故報告，你們做得很好，從明天開始，直接去結界修習。”

這是好事，可以省去意志力、耐勞度的訓練，接觸此行核心。

萬雪青和屈瑾回：“是。”

随後，屈瑾看了眼萬雪青：“走吧。”

說要買東西，屈瑾還真帶萬雪青去了西陽城城東，一處地下市集。

這個地下，并非說市集見不得光，是字面意思。

“陸上太冷，西陽城大部分露天活動，集市、交通，都會在地下進行，”屈瑾一邊說，一邊側身讓開路，不讓旁人擠着自己，“自然，不是說陸上沒有，只是少。”

這地下市集，頂上很高，鑲嵌大量夜明珠，市集井井有條。

萬雪青環顧四周，忽的發覺，他懂的很多。

從以前到現在，都這樣。

他們後來在天舟，幾乎沒有說過話，但重新說話，也不尴尬，或許是更過分的事，都對對方做了吧。

萬雪青想想之前，覺得還是別想了，不然會揍這家夥。

忽的，她發現一家店鋪，停下腳步。

屈瑾回頭，那店鋪是賣姑娘發簪的。

萬雪青進去挑了起來。

夥計熱心地介紹：“這位公子，這是時新的青蝶玉骨簪，上面是陳氏一族的防禦符文，送到咱們這邊，老費勁了……”

萬雪青：“包起來。”

屈瑾沉默了會兒，問：“你買這個幹什麽？”

萬雪青瞥他一眼，似乎在疑惑他問的什麽鬼話，回：“來都來了，給阿寧買點東西。”

屈瑾：“……”

他早該猜到的，卻還要問。

還有，給她的小道侶買東西，這話也是他提的，怎麽現在聽到了，又很不是滋味。

呵，還阿寧呢。

萬雪青等夥計打包，就去別的展臺，觀賞別的簪子。

五顏六色，珠光閃爍，紋路精美。

萬雪青面上若無其事，心裏癢癢的，怎麽都這麽漂亮啊！

另一旁，屈瑾緊繃唇角，拿起另一支雪白天山石雕鶴紋簪子，山石瑩潤，漂亮得像誰的纖纖蔥指。

他立刻走開，撤開腦中的聯想。

沒幾步，他又折回來，拿起簪子，遞給夥計：“這個。”

天山石十分珍貴，能蘊養神識，要價極高，他卻毫不猶豫地買了。

夥計賣出高價值的東西，十分興奮，說：“這位公子也是買來送姑娘的嗎？目光真好，這是咱們……”

屈瑾：“不是。”

被打斷了話，夥計呆了呆，問：“啊，那是？”

屈瑾：“我買來自己用，不行？”

夥計：“行，行的！”

等萬雪青和屈瑾離開那家店，萬雪青才留意到，屈瑾也提着盒子。

她問：“你也買了？”

屈瑾目光閃爍，道：“買來送人。”

萬雪青“哦”了一聲。

比起屈瑾要送給誰，她更好奇街邊商品，西陽城太北了，路邊的東西，她幾乎從未見過，倍感新鮮。

她挺直後背，但一雙明亮的眼睛，左瞄瞄，右瞅瞅，暴露着自己的小心思。

沒多久，萬雪青發現一件事。

但凡她多看兩眼的東西，過了會兒，屈瑾就會買下來，丢到一個儲物袋裏。

萬雪青生活的萬家，每年會給她三千靈石，這數目不低，可拿去修煉、消費，一年到頭，手上緊巴巴的。

像剛剛的簪子，就花了她一百靈石，根本不敢再亂買東西。

屈瑾不一樣，他獨身一人，天賦高，不需要靈石輔佐修煉，前面七年的累積，也讓他出手相當闊綽。

這事，有一些弟子背地裏讨論過，懷疑他是不是加入修真界暗殺組織，一單十萬靈石那種。

總之，讓人很羨慕。

于是，相對囊中羞澀的自己，他這麽做，很像挑釁。

也确實是他做得出來的事。

萬雪青頓時沒了興致，道：“回去了。”

屈瑾卻突的問：“你對王城主，什麽看法？”

說到王墨，前頭她對萬雪青那個動作，有些輕佻，但是沒有淫.邪意味，所以，萬雪青不讨厭。

她說不會出錯的話：“城主威嚴。”

屈瑾抿唇，說：“王城主喜歡生得漂亮的男子。”

萬雪青：“你擔心你被她看上？”

屈瑾：“……”

他眼底有點古怪：“算了，我還有事，這個給你。”他手裏的儲物袋，丢給她，便踏上飛劍，朝另一個方向。

萬雪青發懵，她打開儲物袋，哇，是她一路想買的東西！

或許是感謝她在杜家為他作證？

一定是這樣，萬雪青心安理得，收起儲物袋，嘴角不由微微一彎。

此時此刻，雪青腦海裏，“叮”的一聲。

許久沒和她唠嗑的系統，咳了咳：“這個世界進度一直挺不錯的，咱們也好好按着初始設定走。”

就是和屈瑾作對，根據萬雪青的人設，給他設各種絆子。

雪青：“對呀，對呀。”

系統：“但是屈瑾送你儲物袋是什麽意思啊！”

雪青：“啊，既是宿敵，也可以是朋友嘛，不奇怪。”

系統：“……”

總有種不安的感覺呢。

不過上個世界，反正和初始設定歪得那麽厲害，都能夠成功，它得相信雪青的吧。

隔日，其他人去西陽山挖靈石，萬雪青和屈瑾則去結界陣眼。

王墨領着他們。

他們坐在一柄寬大的劍上，貼着西陽城的結界行走，左手邊，是寒冷但繁華的西陽城，右手邊，一團漆黑，光無法照射。

明明幾乎什麽都看不到，但靠近結界邊緣，就是令人戰栗。

王墨：“是不是有種被什麽東西盯上的感覺？”

萬雪青點頭。

王墨又說：“正常，這結界外，有一頭年齡逾三萬年的妖獸，它喜歡吃人。”

“西陽城幾千萬的修士，對它誘惑很大，它時不時來看看，西陽城結界壞了沒有。”

“這回，它在結界外等了快一百年。”

王墨說得輕松，萬雪青盯着外頭，卻感覺自己和結界外，一個東西對上了視線。

很難說清那是什麽感觸，她的身體，僵在原地。

下一瞬，她感覺自己手臂，被用力扯了下。

是屈瑾拉回她的魂。

王墨看着他們，似笑非笑：“很好，沒吓得尿褲子，已經比你們師兄師姐好了。”

“你們是不是想，這麽恐怖的妖魔放這兒不理，會不會禍害修真界？不過你們放心，它不會南下的，它只能在冰雪裏生活，南下的話，就是咱們宰它了。”

她帶着他們，參觀完包裹西陽城的結界，飛劍轉身，往陣眼去。

陣眼外，是一幢建築，它比一整個雲鶴書院還大，進去之前，需要術法搜身。

王墨：“不用緊張，常規流程。”

萬雪青袖子裏，藏着兩道符咒，但秦姬給她的盒子，材質是修真界沒有的，能躲過術法搜身。

等他們進去後，王墨朝他們攤開手，揚聲：“這就是西陽城的結界陣眼，名曰，乾武。”

乾武分三個部分。

一個是這裏的陣眼，最為至關重要，一個是外部籠罩住整個西陽城，肉眼可見的結界，最後一部分，是鏈接外部幾個城市的通道。

像萬雪青他們的天舟，就是在一個城市跳轉，接通乾武，才能安全抵達西陽城。

這個龐大的家夥，耗費王氏的心血，用五百年時間，逐步建造而成。

“你們畢竟初來乍到，今天，先随着王紹佑他們，看看結界是如何定節點、地基的。”

王墨很忙，她看了眼時辰：“我就不陪了。”

這一日，萬雪青才知道，在書院學的東西，真正運用起來，極為不同。

大部分弟子，都會徒手結結界，也能在宗門大比等戰鬥裏用到，但那種東西，別人耐心攻擊幾下，自然就破了。

可西陽城的結界，從地基開始，足夠深奧，光陣眼，就不是一個點，而是密密麻麻數不清的“節點”組成。

任何一個節點，都有它的作用。

萬雪青學得很吃力。

屈瑾卻學得很快，這個速度，王墨和王紹佑都有點吃驚，卻不覺得萬雪青慢。

因為和往屆比，那些書院的得意弟子，也是萬雪青這樣。

可萬雪青不知道。

她為了追趕屈瑾，日夜兼程，每日才睡一個時辰，保證修士基本的休息後，連走路，腦海裏都是術法、結界法。

王墨看在眼裏，道：“已經十日了，明日給你們休息一日，不用謝我。”

萬雪青這才松一口氣。

屈瑾不覺得多累，這些苦頭，沒他在鴻蒙道祖那受的多，但可以休息，總是讓人心情舒暢的。

走出乾武，他看向身邊的人。

他确定，這段時日，沉浸在忙碌之中，自己的心已靜下來了。

是錯覺吧，是吧。

萬雪青是個不錯的同伴，他們也算不打不相識。

僅此而已了。

他嘴角彎了彎，問：“你明日要做什麽？”

要不要邀請她喝酒？西陽城冷，這裏的酒很烈，喝酒能暖身子。

萬雪青卻搖搖頭，說：“我找薛寧。”好不容易有空，上次買的簪子，還沒送出去呢。

屈瑾嘴角僵住，腳步一頓。

萬雪青回頭，疑惑他為什麽不走。

屈瑾：“哦，那你去吧。”

他眉宇平靜：“我繼續學習。”

萬雪青：“？”

這狗東西，要不要太過分啊，她好不容易追上他的進度，一天沒跟，他又超出自己一大截，她該怎麽辦？

萬雪青氣得想嘔血，面無表情：“……我也。”

她實在難以接受，追問：“為何不休息？”

屈瑾：“你愛薛寧，我愛學習。”

萬雪青：“……”去死吧！

她轉過身，因為克制自己的怒火，她的背影，十分僵硬，步伐也快了點。

屈瑾在她走出兩三步後，才慢慢跟上。

他緩過神來，摁了下眉頭。

他怎麽就，又沒忍住。

隔日，知道屈萬二人，依然選擇去乾武，王墨震驚了：“休息日居然不休息！這種破壞修真規則的人，給我吊城牆！浸豬籠！”

不過，王墨也只是暗地裏罵兩句弟子瘋魔。

這日的乾武，本也是大部分修士的休息日，沒給屈瑾和萬雪青安排任何事務。

當然，負責人王紹佑不能承認自己沒給他們準備，只能說：“今天你們在乾武內，自由活動，感受下結界。”

萬雪青突然發現，這種時機可遇不可求。

她無意識地摸了下自己袖子。

袖子裏的盒子，放着兩張符咒，一張能破壞陣眼，另一張能彌補陣眼。

她始終沒有忘記，自己來西陽城的目的，秦姬說過，破壞西陽城結界，再把結界彌補回來，她就算立了大功。

可是，她參觀過，自然知道，外面那個可怖的妖魔，在等結界出問題。

她動手破壞結界後，立刻把另一張符咒貼上去呢？

那樣，妖魔就吃不到人了吧？

她心中生出郁結，突然，太陽穴像被一根鋼針刺進去，左右攪拌，疼得她呼吸一凝滞，差點站不穩。

一旁屈瑾問：“怎麽了？”

萬雪青扶着牆，臉色蒼白，道：“沒事。”

屈瑾沒說什麽。

兩人又走了幾步，忽的，他推開一間書舍，說：“在這看書吧。”

萬雪青心裏裝着事，答應了。

乾武很大，裏面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書舍，是乾武的修士休息之所。

這間書舍甚少有人來，窗明幾淨，外頭結界絢爛的顏色，透過琉璃，灑在榻上，這裏有一排，是結界相關的書。

屈瑾在書架前徘徊了一會兒。

他擡起手，抽了兩本，丢一本給萬雪青：“你看這個。”

萬雪青心裏有氣，剛想說不用他管，一看是結界法，她确實得攝入這些知識，便坐在一旁，翻開書。

好一會兒，她被佶屈聱牙的功法，弄得頭昏腦漲。

可是她覺得難的，屈瑾已經會了。

要想真正追上他，很難。

想到這，萬雪青擡眸，屈瑾倚在榻上。

他穿着一身墨青色寶相紋道袍，勾出他肩寬窄腰，身量颀長，床榻不夠他躺，略顯局促，他抱着手臂，彎起一條腿，臉上則蓋着一本書。

睡着了。

說要來學習，結果自己睡着了！

萬雪青氣不打一處來，她狠狠瞪着他，不一會兒，心中倏地平靜。

她可以趁現在，去完成那件事。

秦姬的辦法，從不出錯，她對自己期望那麽高，她不能讓她失望。

她知道，維持陣眼的各個節點，具體在哪，一個節點出事，結界就會失效。

今天休息日，值守修士不多，她觀察過，有一個點，中午有片刻的時間，是沒人的。

屆時，自己把符咒貼上節點上，符咒立即生效。

只有這個機會。

她心跳漸漸加速，屏住呼吸。

她打開房門，隐匿氣息，找到觀察過那處地方，等了一會兒，值守修士果真如往常，相互招呼着，出去透口氣。

乾武從開始籌劃、建設，到現在，已經一千多年，從未出過事。

他們很放心。

城裏所有人，都很放心。

這般安逸的午後，從此會被她打破。

萬雪青靠近節點的腳步，越發沉重。

她心裏有個聲音，拼命呼喚自己，說着什麽，可她身體，仿佛沉入水中，聽到的聲音，隔着厚厚一層水膜，聽不真切。

那就不聽了。

她必須完成，她不能讓秦姬失望。

萬雪青胸口起伏了一下。

沒關系，等有了動靜，她就貼第二張符咒，就不會有人受傷了吧。

人的僥幸心，總遠遠高于自己對事實的認知。

她拿出那張藏了許久的符咒，對着閃爍着漂亮光澤的節點，她手腕輕輕顫抖着。

越來越靠近節點。

她心裏的那個聲音，似乎越來越大了，可她依然聽不清楚，它在說什麽。

她手臂停住，額角墜落一滴汗珠。

眨眼間，斜旁一只手，猛地拽住她的手，迅速抽走那張符咒。

萬雪青大驚，她沉溺在糾結裏，竟沒發覺，屈瑾是什麽時候，在她身後的！

屈瑾長睫微垂，眼中，還帶着沒睡醒的倦意，他捏着那張符咒，瞥了一眼，驀地，瞳孔一縮。

緊接着，他雙目圓睜，看着她的眼神，十分陌生：“這是什麽？”

萬雪青渾身脫力。

她只有倚靠在牆邊，才不至于癱軟在地，心裏，一時竟不知道，是驚恐，還是……高興。

不對，被揭穿怎會高興。

但是不可否認，她心底一塊巨石轟然落地。

自然，恐懼還是占了上風。

她是萬元華，雲鶴書院首屈一指的弟子，所有人口中的“萬師兄”，她不該有任何污點。

她猛地去搶屈瑾手裏的符咒。

屈瑾躲着她的手，後退幾步，臉色十分難看：“我問你，這是什麽。”

這時，出去透氣的值守修士，陸陸續續回來，萬雪青可以聽到他們談話聲。

她的心猛地一縮。

沒等她想好對策，屈瑾擰起眉頭，猛地抓住她的手，拉着她，避開人，跑到節點對面的開闊地。

外面很冷，一陣冷風，刮得萬雪青一個哆嗦。

屈瑾将她甩到地上，最後問了一次：“這是什麽？”

萬雪青咬着嘴唇。

向來面無表情的她，露出無措。

她不回答，屈瑾替她說了：“這是破陣符，最高級的破陣符。”

“把它貼在節點上，乾武會崩塌，結界外，除了我們之前見到的大塊頭，還會有無數妖魔。”

“西陽城幾千萬的修士，絕大部分，是天境三層以下修為。”

屈瑾眼眶發紅，聲音嘶啞。

每說一句，他朝她逼近一步，拳頭也越攥越緊：“你知道，會死多少人嗎？”

他一直明白，萬雪青有點壞，卻沒想到，她會這麽狠心。

當年的屈家，本也有強大的結界保護，也是結界莫名被人破壞，一夜之間，被滅全族。

叫他怎麽不恨。

萬雪青呼吸急促。

她不敢迎視他，低着頭，嘴唇翕動：“我……我可以彌補結界。”

屈瑾怒極反笑：“彌補？”

萬雪青拿出另一道符咒：“這個……”

屈瑾一把搶過符咒，目光一掠，笑了：“這是滅生符！”

滅生符，顧名思義，把它用在乾武上，會讓破陣符主導下，乾武的崩裂，再沒有回轉的餘地。

破陣是破，滅生是滅。

萬雪青一愣，她奪走屈瑾手上的滅生符，道：“不可能，這個一定是可以彌補的……”

“你是不是騙我，她不會騙我的，所以是你……”

她慌亂地自言自語，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屈瑾拳頭一緊。

他們曾經放下芥蒂，一起救過人，他以為，他們可以各處都不一樣，唯有這點，是一樣的。

“嘭”的一聲，他揍了她一拳。

毫無收斂的力道，将萬雪青打得摔倒在地。

他撲過去要繼續打她，萬雪青反應過來，推開他，兩人在地上扭打。

沒有用術法，沒有用劍，他們撲咬着，用雙拳雙腿，相互招呼，毫無章法的打鬥，消耗着他們的憤怒。

之後，竭盡力氣，萬雪青和屈瑾躺在地上，喘息着。

屈瑾臉上挂了彩，他抹掉嘴角的血，剛要去拿掉在地上的破陣符和滅生符，它們被萬雪青搶走。

他眉頭一皺，還沒搶回來，萬雪青使了個術法，“刷”的兩聲，兩張符咒被燒成灰燼。

屈瑾愣了愣。

她似乎不再打算用兩張符咒，不過，她也可能只是銷毀證據。

屈瑾挪開視線，他嗅到自己口中的血腥氣，低聲問：“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沒說話。

屈瑾指節泛白，他拽起她的衣領，直直望進她眼底：“說啊！”

他眼瞳驟地颠簸。

只看萬雪青眼角，眼淚如刀，在那張漂亮的白皙臉龐上，劃出一道道痕跡，割裂那副沉重的面具。

她唇畔也有血污，無力地勾勾唇角，任由眼淚墜落：“我想立功啊，屈瑾，你不懂，你不會懂的……”

後來屈瑾想起這一幕。

原來，很早之前，她就向他求救過。

眼下，屈瑾想質問她，是不是自己立功，就讓所有人受死，可是她的痛苦，讓他所有厲語，都卡在喉頭。

他手上力道漸漸小了，她落到地上，坐起來，兀自整理衣襟。

屈瑾的頭腦，漸漸清明，道：“符咒，誰給你的？”

破陣和滅生，不該是一個雲鶴書院的弟子，能接觸到的符咒，再加上，方才萬雪青洩露的只言片語——

有人指使她這麽做。

這麽看，她是被糊弄了，她本意也不願這麽多人死。

到底什麽樣的“功”，讓她違背本意？

萬雪青說他不懂，他确實不懂。

他目光咄咄，筆直地逼視她，她抿着嘴唇，帶着血痕、淚痕的臉上，露出倔強，不肯回答。

還有點可憐。

屈瑾深吸一口氣。

他真是瘋了。

現在最準确的做法，就是去禀報城主，囚.禁萬雪青，訊問她，以絕後患，不是跟她讨論是非對錯。

下一刻，他又一次拽住萬雪青的手，往外走去。

萬雪青掙紮，他就給她一肘子，論修為，他是碾壓她的。

一路上，許多修士看着這兩個書院新秀，都一臉傷，前者怒氣沖沖地把人半拖半拉走。

修士們目瞪口呆，湊一起嘀咕：“果然不合啊……”

屈瑾拖着萬雪青，抵達城主府。

萬雪青面上雖沒什麽，卻是強作鎮定，可恨的是，她掙不脫屈瑾的桎梏。

這種事被發現，只有死路一條。

她不想死。

她咬牙切齒，壓着聲音，對屈瑾說：“屈瑾，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屈瑾動作一頓，突的一笑：“那挺好。”

王墨本是在亭中，與府中男妾對酌，這二人，以擅闖城主府的方式，來到她面前，外面的護衛修士請罪：“城主，我們實在沒能攔住……”

王墨擺擺手，示意護衛和男妾下去。

她看着屈瑾：“什麽事，非要這麽轟動。”

她知道屈瑾的性子，雖然落拓不羁，但若非大事，絕不會這麽無禮。

而屈瑾将萬雪青拉到前面，與她并肩，萬雪青胸膛快速起伏。

她突然有點後悔，好想吃好吃的，穿好看的。

還要說好多好多話。

真好笑，這個關頭，她居然還在想這些有的沒的。

她看着屈瑾，想把這個仇人的模樣，深深記在腦海裏。

卻看屈瑾眉目疏俊，目光灼灼，他道：“城主，我們兩個，想立功。”

“出大事了！”

城中心，一間溫暖如春的宅子，一個低一屆的弟子，一邊跑一邊叫：“出大事了！”

薛寧和文景宜趕緊出來：“什麽事？”

弟子：“屈師兄拉着萬師兄，硬闖城主府，被流放到淩城了！”

淩城！

文景宜：“……我的娘欸。”

薛寧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屈瑾：為愛當卷王（bushi）

萬雪青、王墨：卷狗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