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一圈，兩圈，三圈……

體育課上，季晴坐在操場邊上，看秦尤已經第五次從她面前跑過了。

她不知道中午黎野對她說了什麽，反正從那時開始，秦尤整個人都感覺不對了。

現在明明是自由活動時間，她反倒要發洩什麽似得，圍着四百米的操場跑圈。

季晴看的眼睛都累了，她還沒停下來。

“阿尤！”當秦尤再一次跑過的時候，季晴終于忍不住喊她，“你歇一會吧，你都跑了好久了，再跑下去受不了的。”

“我沒事。”秦尤抹了抹頭上的汗。

季晴還要說什麽，可眨眼的功夫，又只留給她一個背影了。

“哎。”她嘆了口氣。

手裏那瓶水只好一會再給她了。

塑膠跑道上，秦尤完全不覺得累，她跑了一圈又一圈，一直沒有停下來。

背上的布料已經被汗浸濕了，星星點點的，随着她的動作，偶爾吹過來一陣涼風，反而舒服不少。

不遠處，籃球場上正在進行着比賽，時不時的傳過來歡呼聲，秦尤就知道肯定是黎野又進球了。

他籃球打得很好，秦尤看過一次，也不禁被驚豔了一回。

尤其是蓋帽的時候，他騰空躍起，身姿矯健，手臂的肌肉繃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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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對方還未來得及反應，他已經把球穩穩的扣進籃裏。

即使是惡劣的局勢，他往往也可以逆轉翻盤。

秦尤想，他在那個時候，真的是很意氣風發。

也難怪她之前會喜歡他。

嗯？

喜歡？！

秦尤腦子裏突然蹦出這兩個字，正跑着步的她差點絆了一下。

不對，不是她喜歡，是之前的那個秦尤！

她下意識的反駁自己。

可是……

腳步慢慢停下來，秦尤遠遠的望着籃球場的方向，恰好可以看到黎野開懷大笑。

他出了不少的汗，拉起衣服随便的在臉上蹭了兩下，然後回去又投入了賽場。

那這種人，那時又怎麽會說出那樣的話呢。

——那你之前給我的情書，能不能再寫一份。

秦尤想不起來自己當時是什麽反應了，只覺得臉頰通紅，像是火燒一樣。

她上輩子沒寫過那種東西，這輩子更是沒有。

可他話問出來，她卻像是被戳破了什麽心事一樣，心跳的很快。

這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

心思一下跑遠了，她一愣神不小心岔了氣，停下來彎腰捂着小腹的位置，逐漸的調整呼吸。

季晴也跑了過來，關切道：“你怎麽了，受傷了嗎？”

“沒有。”秦尤擺擺手，微皺着眉頭。“水給我。”

“哦，好。”水一直在季晴手裏拿着，她趕緊遞過去。

喉嚨幹渴的要命，她不敢多喝，只小口的抿着，好一會才舒服了。

走到一邊坐下，她長出口氣，然後向後一仰，就躺在了草坪上。

今天天氣不錯，萬裏無雲。

秦尤把手擋在眼前，透過指縫看過去，良久，深深的嘆了口氣。

十月十四號，運動會開幕。

雖然之前班主任說每個人必須要參加運動會，但并不是強制性的。

像是季晴這種對運動避之而不及的，也能網開一面，不用參加項目了，但還是要當個引導員或者啦啦隊。

“都準備好了沒有，好好檢查一下，別落下什麽東西。”班主任在旁邊催促道。

每到這個時候，每個班級都要組成一個方隊，被學校領導檢閱。

他們早些日子就開始排練了，為此還專門定制的統一的服裝，紅加黃的配色，看起來特別像西紅柿炒蛋。

“這衣服誰選的，那麽醜。”馮瑩瑩滿臉的不高興，她扯扯上衣，很是嫌棄。

“你不喜歡也別扯壞了啊。”許致辰趕緊阻止她，“聽說這次運動會學校特別重視，特別強調要統一着裝，要展示好學校的面貌。”

“我聽他們說這次好像有什麽領導要過來，所以才這麽隆重的。”有人一旁說道。

“真是沒事幹，還要求每個人都必須到，可困死我了。”

“沒有吧，我看黎野就沒來啊。”

“你和他比啊，他一個月不來都不奇怪好嗎。”

“那也是……”

他們七嘴八舌的說着，另一邊，秦尤也對這身衣服頗有微詞。

郡華的校服有褲子和裙子，平時對學生沒有要求，穿哪種都可以，秦尤基本上就是穿褲裝了。

可今天這副打扮，裙子比上次季晴給她穿的那條還要短，連走路都不敢邁大步。

秦尤彎着腰，似乎是這樣能讓裙子長一點似得。

“哎呀，你背挺直一點嘛。”季晴拍了下她的肩。

明明那麽好的身材，卻總是裹在寬大的校服裏面，真的是太浪費了。

季晴看看自己，雖然比例還好，但個子不高。不像秦尤，一雙腿細長筆直，尤其适合穿裙子。

“真的嗎？”秦尤半信半疑。

“真的。”

她倆站在門邊，不知黎野什麽時候來的，看着她說道：“你穿着很好看。”

黎野今天看起來是特意打扮過的，身上似乎是噴了香水，淡淡的香味，秦尤詞窮，只覺得很好聞。

“你……”見到他這張臉，秦尤又想起了那個情書的話題，她晃晃腦袋，趕緊剔除出去。

輕咳了聲，她說：“嗯……你也不錯。”

這話她是發自內心的，番茄炒蛋的顏色穿在黎野身上，反而亮眼了不少。

黎野挺開心，他笑了笑，微微彎腰，和她平視：“嗯，我知道。”

秦尤：“……”

您謙虛點成嗎。

運動會的入場挺無聊的，按着班級排隊，依次從主席臺前走過，幾分鐘也不一定能動幾米。

等到最後演講結束，已經快要兩個小時了。

“真讨厭，他們在那裏有頂棚遮着，讓咱們站着挨曬。”回到看臺上，季晴抱怨。

她今天為了當啦啦隊專門打扮了一下，太陽底下站久了，妝有些花了，只好拿着小鏡子補妝。

學校的百米比賽安排在最開始，秦尤還沒坐下，喇叭裏就喊了要他們開始準備。

秦尤：“我先去換衣服了。”

季晴點點頭：“去吧去吧，我一會拼命給你加油！”

“好。”秦尤笑笑。

更衣室裏已經有了人，裏面放着幾條長凳，馮瑩瑩正和她的幾個朋友在裏面聊天，看到秦尤進來，又不約而同的噤了聲。

自從上次在廁所被警告之後，馮瑩瑩就再沒打擾過秦尤。

一個是她真的有些怕了，一個則是她覺得在黎野那裏，像秦尤這種書呆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從小在家裏被寵大的孩子，多少會有股傲氣。

馮瑩瑩在心裏覺得和秦尤生氣很讓自己掉價，死活不承認是對她有些發憷了。

馮瑩瑩向來熱衷參加學校的比賽，以前在學習上有秦尤壓着，她總不會拔尖，但在其他方面她可是不會退縮。

她起身走過去，垂眸看着秦尤：“喂。”

秦尤正換着衣服，上衣的拉鏈是在背後，她有些不方便，半天沒拉下來。

她背着手，好一會才擡頭。

馮瑩瑩對她向來是來者不善，秦尤不過掃了一眼，又開始研究那個拉鏈了。

“有事？”

“聽說你也報了百米？”

“嗯。”

“那我們很可能又要比一次了。”

秦尤：“……”

她真是锲而不舍

秦尤無奈的搖搖頭。

她手扭得時間長了有點酸，剛打算放下來，就看馮瑩瑩突然往後退了兩步，像是怕秦尤打她一樣。

“你想幹什麽。”馮瑩瑩指着她，臉上滿是戒備的神情。

秦尤疑惑：“我手酸了，不行嗎？”

“……”馮瑩瑩愣了下，這才傻傻的“哦”了一聲。

之後的比賽并沒有如馮瑩瑩的預想的，兩人能再比一次。

她和秦尤被分在了兩個小組，最開始大家都沒有盡全力，只要能拿到小組的第一名就可以了。

可到後面，競争開始激烈了，馮瑩瑩因為起跑時一個失誤，最終沒有進入決賽。

她氣的跺腳，眼睜睜看着秦尤在決賽場上做好了起跑的姿勢。

“阿尤，加油！”

馮瑩瑩站在一邊等着看結果，心裏默默希望秦尤可以落後，耳邊就突然傳來了極大的呼聲。

“你吵什麽！”她皺着眉，看季晴像個瘋子似得在那吶喊。

“幹什麽，加油不可以啊。”季晴瞥她。

“你別得意，等會起跑她又絆了一跤，再給班裏丢人。”

她說的是上次秦尤和她比的時候。

季晴才不怕她，反嗆道：“那也比你強，連決賽都進不去。”

“你！”馮瑩瑩瞪眼。

季晴瞪得比她還大。誰怕誰啊。

她就是阿尤的死忠粉！

況且馮瑩瑩知道什麽，為了這次比賽，秦尤不知道練了多少次起跑，總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摔跟頭。

她倆瞪眼間，起跑的槍聲驟響。

看臺上

薛齊康因為之前受傷，這次沒有參加任何的項目，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裏當觀衆。

聽到槍聲，他推推黎野：“我說，那邊是不是百米啊。”

黎野沒什麽興趣，拿着手機玩游戲。

“好像快要決賽了啊。”

“嗯。”

“我看報名表上，這項目咱班就三個參加的。”

“嗯。”

“對了，秦學霸是不是也報了這個？”

黎野手上一頓：“……嗯。”

“也不知道她們能跑個第幾，咱們班女生體育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馮瑩瑩了，可剛聽他們說，第三輪她就被刷下來了，我看是沒戲了。”

薛齊康嘴裏嚼着口香糖，說的漫不經心。

“哎你倆，喝水嗎？”許致辰剛跑去超市買了水，他費勁的抱着個大箱子，裏面各種飲料。

“這不巧了麽。”薛齊康趕緊拿了瓶，嘴裏還念念有詞：“還是班長貼心，我正渴着呢，雪中送炭啊親。”

他把口香糖吐了，仰頭一瓶水就不見了一半。

“黎野，你喝什麽。”許致辰問。

“我不用。”黎野注意力都在百米的賽場上。

那邊似乎又結束了一場，有人垂頭喪氣，有人歡呼雀躍，就是圍得嚴實，他在這什麽也看不見。

班裏人一人一瓶，水還沒分完，許致辰看他不要就要走，卻又突然被黎野拉住了。

“等下。”

黎野看了眼箱子裏，然後随手抽出一瓶拿走了。

“哎？”許致辰沖他揶揄道：“你不是不要麽。”

“行了，別喊了，他不是自己喝的。”薛齊康翹起腿，倚着靠背，瞧起來十分悠閑自在。

“那給誰的？”八卦心一來，即使是班長也按捺不住。“男的女的？”

他把箱子放地上，許致辰和薛齊康湊在一塊，肩膀碰碰他的，“說啊，我靠，是不是黎野那個萬年老和尚看上誰了？”

“想知道？”薛齊康笑的意味深長：“過來我告訴你啊……”

操場上的比賽正在進行。

黎野過去時，發令槍剛好響了，他還沒來得及站定，只覺得一陣風刮過。

八排的跑道，秦尤被安排在了最邊上，她跑過去時，眼角的餘光恰好掃到了黎野。

他似乎說了什麽，秦尤還沒分辨出來，就已經跑過去了。

起跑器秦尤已經很适應，沒有再像第一次那麽窘迫，相反，反而是給她助力了不少。

她這次的狀态很好，毫無意外的拿了第一。

可比起她本人，季晴對此卻是最開心的。

在秦尤沖線的剎那，季晴一蹦三尺高，把她邊上的馮瑩瑩都擠到了一旁。

“你激動什麽。”馮瑩瑩嫌惡的拍了拍剛被碰過的衣袖，說道：“不就是個百米，有什麽好開心的，真沒見識。”

“呀，這空氣怎麽那麽酸吶。”季晴擡手在面前扇了扇，斜眼撇她說：“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不見棺材不落淚，這麽愛吃醋，怎麽不嫉妒死你啊。”

她嘴比腦子快，沖馮瑩瑩聳了聳鼻子，說完就麻溜的跑走了，氣的馮瑩瑩咬牙。

百米都結束了，這裏也沒她什麽事了，馮瑩瑩轉身欲走，擡眼卻看見了過來的黎野。

本來郁悶的情緒，卻在看到他的一瞬間煙消雲散。

她揚手招呼，可黎野目光一轉，都沒掠過她，已經走去了另一邊。

“黎野……”她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喉嚨裏。

馮瑩瑩眼睜睜看着黎野去找了秦尤。

她看不清黎野遞給秦尤了什麽，也聽不清說了什麽。

離得老遠，她卻感覺自己清楚地看到了黎野的表情。

那是和她在一起時不一樣的溫度。

女人的嫉妒心是無法想象的，尤其在一個處處能壓倒自己的女人面前，這時幾乎到達了頂點。

指甲快要掐進了肉裏，馮瑩瑩還毫無所知。

她本來想沖過去，可心思一轉，腳步又停下了。

半晌，馮瑩瑩回了班級的位置，去找了許致辰。

“報名表呢，我要改項目。”

“啊？”許致辰頓時有些為難，他撓撓頭：“你怎麽不早說啊，我都已經交上去了。”

“我不管，你給我想想辦法。”

“那你是想換哪個？”許致辰想了想，給她出主意道：“要不你去找人問問，看看他們願不願意和你換？”

秦尤這次跑的比上次要好很多，12秒85的成績讓體育教練都吃了一驚。

抓她去聊了兩句，要不是因為之後還有其他的比賽，怕是不會放她走。

郡華怎麽說也算是所名牌學校，發的獎品還是拿得出手。

尤其是第一名，除了一塊看起來很名貴的男士手表，還額外獎勵兩千元錢，相比起來，那座獎杯倒顯得無足輕重了。

兩千塊錢對于其他人來說不算什麽，可對于秦尤實在是意義非凡。

這筆錢說起來，應該是她自己在這裏賺到的第一桶金了。

她心情很好，還想着等到放假，可以把這錢給秦父秦母。

“對了，阿尤，你是不是還報名了一項？”回去時，季晴突然想起來問她。

秦尤點點頭，“還有個4*100的接力賽。”

接力和百米的差別不是很大，主要考驗隊友之間的默契程度，經過幾天的訓練，秦尤覺得基本沒什麽問題。

接力比賽被安排在一天的最後一項，這個時候所有比賽都已經結束了，圍觀的人最多。

幾人按照之前的計劃，秦尤速度快，安排了她跑最後一棒進行沖刺。

可到場上的時候，才發覺有什麽不對。

“馮瑩瑩你上去幹什麽！”季晴大聲喊道。

她記得很清楚，這一場根本沒有她的。

馮瑩瑩微微一笑，她把頭發綁緊，說道：“你說呢，我比賽啊。”

“你癡呆啊，你什麽時候跑接力了！”

馮瑩瑩沒再理她。

季晴直覺告訴自己，馮瑩瑩在那準沒好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她又不能上去把她拽下來，只好跑去找了負責這事的人。

“你說，這到底怎麽回事！”

“季晴季晴，嗳，你別拽我頭發啊。”許致辰今天真是不知道倒了什麽黴。

剛薛齊康耍了他一通，然後馮瑩瑩難為了他一遍，這會季晴又過來找他興師問罪，他是哪路神仙沒拜對啊。

許致辰比季晴高出半個頭，被她抓着頭發，他整個人都歪着，腰都要折了，趕緊說：“馮瑩瑩她過來找我要換項目，我還能不讓她換啊！”

“那她換什麽不好，為什麽就一定要是接力。”

“我怎麽知道啊！啊啊啊別！疼！”

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那邊已經開始點名上跑道了。

到底是有意的，馮瑩瑩換的位置恰好是在第三棒。

她歪着頭，沖着四棒的秦尤勾起了嘴角：“一會要好好跑啊。”

許致辰：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