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訂婚
訂婚
宋合那句話說出來以後宴景闌長久地沒有開口。
他局促地現在宋合身邊,從進來他就沒有把外套脫下來,在這個暖氣充足的房間,他有點熱,但心裏又涼的一片。
站了一會兒,他動了動酸澀的腿,推門走出去,站在門外抽煙。
宋合又睡了一覺,五點多的時候起來,把衣服換好走出去。
宴景闌還在門口,手裏夾着一根沒有點的煙,僵硬地看着宋合走出來,像一個雕塑。
他看着宋合身上長過膝蓋的黑羽絨服,頭頂上的黑帽子,黑圍巾,黑褲子,連鞋子都是黑色的。
看着不像是去參加自己的訂婚儀式,倒像……
“安安,你不穿禮服嗎,今天畢竟是你人生中很重要的日子。”他把煙捏在手裏,小心翼翼地問。
他能察覺出來宋合心情不太好,這其中的原因肯定跟一會兒的訂婚儀式有關,但他還是想從宋合口裏得到一點別的答案。
比如我只是覺得很冷,想多穿一點,但現場穿你準備的吧。
但宋合雙手插兜,小臉埋在圍巾裏,一雙黑溜溜的眼睛裏裝滿了唾棄:“我就穿這個,你可以反對,我可以不去。”
宴景闌心裏跟針紮一樣,密密麻麻的痛傳遍全身。
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吹久了冷風,他嗓子眼似乎被凍上了,怎麽也發不出聲。
宋合先下了樓,在樓梯口等了幾分鐘問他:“你走不走,再耽誤時間我就不去了,跟你在人前演戲很浪費時間。”
其實他壓根不想去這個訂婚宴,但他知道宴景闌的身份擺在那裏,能受邀前來參加的非富即貴,他很需要這些人脈。
所以今晚重要的不是和宴景闌的訂婚儀式,而且怎麽樣能和那些權貴們搭上關系。
車裏,司機一言不發,從上車開始就降下了擋板,把後面的空間完全留給了宋合跟宴景闌。
他們兩個人分坐在後面,中間隔着楚河漢界,宋合貼在左側車門上,主動拉開距離,宴景闌則是不敢靠近。
宴景闌把戒指拿給宋合看:“安安,你喜不喜歡這個戒指?”
本來應該當作驚喜一會兒給宋合的,但他怕宋合不喜歡,會直接扔在他臉上。
他想讓外人知道他跟宋合感情很好,是令人羨豔的一對,最好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宋合翻看着手機,頭也沒擡:“不喜歡。”
宴景闌無聲地笑笑,笑意沒抵達眼底。
他又換了一枚戒指:“那這個呢?”
他拿出來幾枚戒指捧在手裏,這些戒指全都價值不菲,又家傳的,也有高價從拍賣會上拍賣下來的,還有他按照記憶修複的上一世宋合訂制的戒指。
宋合關掉手機:“都不喜歡,你送的我都不喜歡。”
“也別送戒指了,禁锢你也禁锢我。”
“而且,就像我說的,到時候你要我還,萬一我還不起怎麽辦?”
宴景闌聽見“還”這個字眼就頭疼,偏偏他無能為力,這是他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做過的錯事。
“不會讓你還的,安安。”
他有點心酸。
“過去也沒有真的讓你還,我只是不想讓你離開我。”
上輩子到了那個時候,他真的想不到拿什麽留住宋合了,好像拿錢來卡住宋合成了最佳方式。
他知道這不對,但這是他唯一的後路了。
宋合搖搖頭:“不是,你只是想羞辱我。”
說完他扭頭看向窗外,只留給宴景闌冷漠的後腦勺。
到酒店的時候人已經到得差不多了,宴景闌帶他走vip通道,先去見了江朝京。
江朝京是宴景闌的小爸爸,他是一個omega,與人不争,處世淡然,上輩子是為數不多對宋合好的人。
甚至宋合唯一一次逃出郊區那個金絲籠就是他一手策劃的。
見到他,宋合臉色柔和了一些,主動叫了一聲:“江叔叔。”
江朝京看看他,再看看他身後的宴景闌。
“安安,你過來。”江朝京朝他揮手。
他走過去,面對江朝京有點尴尬,他不會否認江朝京是一個很好的人,但這輩子他們不會成為一家人。
他希望江朝京能把這份好意留給別人。
江朝京身體不太好,前幾日又感染了風寒,最近都在醫院修養。他此刻坐在輪椅上,輕輕拉過宋合的手:“安安,叔叔很喜歡你的,你能跟景闌在一起,我覺得很高興。”
“景闌以前是很混蛋,你能原諒他,我覺得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運氣,他能娶到你,也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福分。”
宋合沒說話,因為他覺得這個時候說什麽好像都是在給江朝京承諾,他給不起。
所以他不想回應。
宴景闌緊張地站在後面。
怕宋合說什麽,又怕宋合什麽都不說。
“我們會好好在一起的,爸。”宴景闌看着宋合半彎着腰,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背部起伏,他知道宋合嘆了一口氣。
江朝京沒有在現場待多久,他只是來見一見宋合,他身體不能讓他長時間待在外面,見完宋合他就走了。
半個小時後,訂婚儀式正式開始。
宋合一個字坐在最黑暗的角落,一邊回複顧棠的消息一邊聽周圍那些富商們交談。
他們說的每一句都比臺上宴景闌說的更吸引他,即使他是今天儀式的主角。
十幾分鐘過去後,宴景闌出現在衛生間,他用冷水潑在臉上試圖讓自己變得清醒。
他竟然差點睡着了。
抽出一張紙擦幹臉上的水漬,宋合撐着洗手臺看向鏡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感覺不再追着宴景闌跑了以後,他的精神狀态都比以前好了不少。
身後走過來幾個公子哥,應該是喝醉了酒,腳步虛浮。
他們在鏡子裏對視,然後那群公子哥們唏噓一聲,毫不掩飾對宋合的看不起。
宋合記得他們每一個人。
他們家裏其實也算不得多富貴,有人家裏甚至還沒有這個時期的宋家有錢。
但他們都以欺負宋合為樂。
因為宴景闌讨厭宋合,只要宋合過得不好,宴景闌就高興。
這是這個圈子裏所有人的共識。
他記得上輩子他們把他關在廁所隔間,用污水倒在他身上,然後拍下他滿身污漬的照片發給宴景闌,然後得到了宴景闌回複的“好惡心,真可笑”。
宋合的手捏得緊了些,身後一個人過來撞在他腰上,他用手撐了一下才避免了撞在洗手臺上。
身後的幾個人哈哈大笑起來:“你看他那樣!”
他們還以為宋合是那個一心向着宴景闌任人欺負的宋合,卻不知道眼前這個宋合已經重生過一次,不會再任人欺負了。
他們勾搭着肩走進衛生間放水,今天他們來這裏也不是來參加宴景闌的訂婚宴的,他們根本沒有資格參加,不過是來這裏尋樂子正好碰見了。
宋合看清楚了他們分別進了那幾個隔間,又彎下腰接了幾捧水澆在臉上,把頭上的針織帽扯下來塞進口袋裏,悄無聲息地走進了衛生間。
他拿拖把抵住門,然後走出去接水。
開門的時候公子哥們發現怎麽也打不開,宋合等在門口,把裏面最後一個外人微笑着送走,提着一把椅子和裝滿水的桶進去。
“別叫了!”爬上椅子,宋合趴在門上跟下面着急的張公子打招呼。
他雙手先是搭在一起,等張公子聽見他的聲音擡頭看向他以後擡起右手搖搖,然後他偏頭笑了笑。
張公子最是為虎作伥,是這幾個人中家是最好的,他們幾個能聯起手來欺負宋合,張公子最脫不了關系。
“宋合,你什麽意思?你要上天了是吧!你快點放我出去,老子一拳把你頭打爛。”張公子指着宋合道。
宋合在他的心目中就是一副唯唯諾諾卑躬屈膝的模樣,今天敢這樣對他們真的是翻了天。
宋合半眯着眼,跳下椅子,提着那桶水對着他的頭澆下去。
張公子仰着頭,又在狹小的空間裏,根本沒有地方躲。
他像一只落湯雞,拼命地甩着頭。
宋合一邊錄像一邊哈哈笑。
随後他用同樣的方式把剩下幾個人依次澆了一遍,都拍下視頻保存。
“你們手機裏還有我的照片吧?”宋合站在衛生間中央,把他們的視頻挨着放了一遍,“做個交易,你們删掉,我就删掉。”
他背過身站着,沒注意身後張公子爬了上來。
……
宴景闌已經公布了未婚夫的消息,叫了許多次宋合的名字宋合都沒有上臺,燈光打在宋合剛才做的地方,空無一人。
他跳下舞臺,和手下在會場找了個遍,宋合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宴景闌頓時慌了陣腳,下意識就覺得宋合跑了,他眼前一黑就要倒下去,有人在大堂門口叫了一聲:“宋合和張樯打起來了。”
于是宴景闌立刻沖了出去。
宋合的确沒有注意到張樯爬上來了,但他跳下來的聲音很大,宋合立刻回了頭,兩個人對視,張樯二話不說就沖上來要打他。
宋合擡腳踢在他胸口,張樯落在地上,在地上滑了半米遠。
張樯半天沒有緩過來,宋合拖着椅子走過去,在他擡頭的瞬間把椅子舉起來,朝他的頭砸過去……
“我錯了!”
張樯大叫。
但宋合并沒有把椅子砸在他頭上,只是把椅子砸在牆上,發出一聲巨響。
張樯抖了一下,身下流出黃色的液體。
身後一個抵住門的拖把倒下,門被推開了,宋合回頭看了一眼,和門裏探頭出來看的人對上眼,那人又退回去了。
宋合在張樯腿上踩了一腳:“這麽多年過去了,還以為我像過去一樣任你們欺負啊?”
張樯抖着手來抓他:“我錯了!”
宴景闌進來正好看見這一幕,心裏湧上不好的回憶,即使倒在地上的人是張樯,他也大叫了一聲:“宋合!”
宋合回頭看他,把褲腿從張樯手裏扯出來:“好自為之。”
他搖了搖手機,意思很明白。
宴景闌沖進去,拉住宋合的肩膀,看着他濕潤的發尖:“他們怎麽你了?”
“你有沒有受傷?”
宋合把帽子從口袋裏扯出來,胡亂在發尖擦了擦,摔在宴景闌臉上:“能有什麽事,還能像過去一樣被他們欺負,然後等着看你回複一句好笑嗎?”
他把手臂從宴景闌手裏抽出來,推開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