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

chapter 14

晚飯的時候,室外下起了瓢潑大雨。跟賀成周親密接觸後,江意濃反而別扭起來,吃飯全程不主動和他有視線交接,偶爾不經意相視,總能看到賀成周唇邊那抹若有若無的揶揄笑意,好像在取笑她。

雨越下越大,晚飯結束也沒有要停的跡象。

人留客,雨也留客。

客人也不着急走,就着一壺茶,跟林偀交流着婚禮的初步想法,婚後的安排和計劃等。

賀成周做事有很強的目标性和規劃性,一頓飯的功夫便給婚禮做了一套簡單規劃,他提的每一個想法都令林偀滿意。

兩家代表相談順暢,反觀江意濃這個準新娘就顯得敷衍又散漫,她幾乎沒發表意見,無論他們說什麽她都點頭說好。林偀嘗試好幾次帶她加入籌劃行列都沒成功,最後只能放棄。

一小壺茶喝完,賀成周提出要走,林偀照例挽留,賀成周道過兩天再來拜訪。

林偀說那路上開車小心。

見賀成周起身,江意濃從神游天外的狀态裏醒神,主動說送他一程,阿姨找了兩把傘給她。

到了樓下,賀成周接過傘,讓她上去了,不用再送。

江意濃捏着傘停在原地。

賀成周緩步走進雨幕,院子裏的大燈開着,像舞臺光束打在他身上,成線的雨滴模糊了他孑然的背影,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江意濃一直等他的車離開院子,才折返回去。

雨下了一整夜,到淩晨才停,整個北城被沖刷了一遍,連天增加的溫度終于降下去,空氣濕乎乎的。

江意濃昨晚還是沒睡好,被迫聽了半夜雨聲。自從江曼吟去了蘭城,她的睡眠狀态就一直很糟糕。起初是被江曼吟影響,後來影響淡化,但已經形成惡性習慣,不容易調整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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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早就醒了,起床洗漱一番,化個妝。她皮膚底子很好,平時根本用不着遮瑕,今早用了許多才把黑眼圈遮掉。

八點,她開車出發去俞家。俞桉上班後,在公司附近租房子住,一般放假才會回家。

俞家搬過一次家,新家跟江家不在一個區了。江意濃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

跟俞桉見上面,江意濃把自己決定與賀成周結婚的事跟俞桉說了。俞桉大受震驚,滿臉不可置信:“What!結婚?這幾個小時發生了什麽,伯母的火力太猛了?”

俞桉的反應一點也不奇怪,江意濃自有她的考量:“反正結局都一樣。”

俞桉蹙眉,表示沒太聽懂。

“結局都一樣,我最終都是要結婚的。”江意濃神情寡淡又平靜,“早一點晚一點的事。”

俞桉消化幾秒,懷疑地問:“你想好了?”

“想好了。”

俞桉沒花多少時間就接受了,其實這是可以預想的結果,她們那晚在酒吧談了那麽多,江濃濃的選擇是真的很少。她見過很多身不由己,但像江意濃這種卻是獨一份。

俞桉沒表現出唏噓和感概,很自然地問:“那還去嗎?”

是問還去游玩嗎。

看江意濃也沒什麽心情,而且決定都已經做了。

“不去了,累。”江意濃能在俞桉面前做最真實的自己,放下一切僞裝和包袱。

“行,今天就在我這裏待着吧,明天要再想出去,就在市內找點玩的。”

江意濃也是這樣想的,她們總能想到一塊兒去。

俞家的阿姨是俞媽從老家帶來的,做得一手家常好菜,隔鍋飯香,江意濃大快朵頤一頓。中午兩人搬了躺椅去院子裏曬太陽。李拯發來致歉信息,被江意濃毫不客氣地譴責了一頓。

李拯的道歉态度很誠懇,江意濃譴責完罵完不想再計較,不過她跟李拯的聯系也就只能到這了。說清楚後,她删掉了李拯的微信和電話。

殘餘的怨氣,都轉移到賀成周身上。歸根到底,是他用身份壓制李拯,李拯一個打工人,怎麽敢持續忤逆老板。

隔天,江意濃恢複了精氣神,閑着也無聊,便跟俞桉去游泳、打網球,去健身房揮灑汗水、排解郁氣。晚飯,兩人吃了火鍋。

夜晚,好朋友躺在一張床上夜聊,她們沒經驗,就通過分析身邊人的婚後相處模式,來預測江意濃跟賀成周的模式。

江意濃很無所謂地說:“反正我不幹涉他,也懶得查崗。而他呢,工作狂一個,行程表滿滿當當的,結婚又怎麽樣,還不是三天兩頭見不上面。我又不跟他父母住,自由度說不定比現在還高。”

俞桉表示好奇:“跟他在一起你沒感受到激情嗎?”

“忽略不計,感動倒挺多。”江意濃覺得那些心跳臉熱都是被他皮囊引誘,賀成周給她的大多只是感動,“我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他感興趣的東西,我都提不起興趣。正兒八經說起來,共同話題少得可憐。你知道嗎,他資助了一個戲園子,經常跑去聽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那兒金屋藏嬌呢。我聽那些會睡着的,偶爾聽一聽還行,但願以後他不會常帶我去。”

俞桉哈哈笑了兩聲,調侃道:“虧你還是學藝術史的。”江濃濃就差把“古董”兩字挂在嘴邊了。

“那也不是什麽藝術都感興趣呀,我比較喜歡一些看得見的、沉靜的東西。”

俞桉明白。但是雖然賀成周性子有些乏悶,但人格魅力不是蓋的,有的是人對他的深沉和禁欲氣息癡迷得不行。況且,賀成周婚後出軌的概率幾乎為零,江濃濃跟他就那麽相敬如賓下去也不是什麽壞事。

賀成周看起來是會疼老婆的男人。等他們以後有了孩子,就有了更穩固的連接紐帶。

等等,孩子!

俞桉忽然靈光一閃,立即問道:“你們談了孩子的事沒?”

江意濃眼神閃爍了下,“沒。”

俞桉眉頭一蹙,她的錯覺嗎?她怎麽從江濃濃臉上看到了心虛。她沒時間去細想,急道:“孩子可是跟感情相提并論的大事,你怎麽不跟他談好就草率答應?”忽而,一個令人心驚的念頭閃入俞桉的腦海,“你不會是根本沒打算跟他有孩子吧?”

不等江意濃回應,她又産生了一個更心驚的猜測:“還是你沒打算跟他過一輩子?”

俞桉越說越肯定,一貫的淡定冷靜都不見了。

江意濃終于有機會說話:“我又不是小孩子,這種事我敢亂來嗎?再說了,結了婚他不同意我能離得了嗎。”

俞桉一想也是,結婚容易離婚難,他們離婚,牽扯的東西太多了。她不說話了,靜等江意濃答複。

江意濃接着說:“孩子我會生,我不排斥,生了給我媽帶帶,孩子可以轉移她的注意力。”

俞桉神情更嚴肅了,她知道轉折就在下一句話,果然聽江意濃說:“不過我不會現在就生,他應該也還可以等吧。”後半句含着不确定和懷疑。

俞桉沒忍住撲哧笑出聲,意有所指:“你是說年紀還是能力?”

江意濃臉一熱,含糊過去:“都。”

俞桉好不容易逮住個打趣她的機會,更加放肆地說:“那我可不知道,你得自己去試試。”

江意濃羞惱地瞪她一眼。

俞桉笑夠了才說:“好,不笑你了。說正事。他要是真疼你,等個兩年也沒什麽。怕就怕他家裏催。”

“催他們的呗,孩子又不是嘴上催來的。”

“你有應對辦法?”

“自然。”

俞桉大概猜到了,警告她:“你可別亂來啊。”

江意濃才不怕她的警告,不過這事操作起來确實危險且麻煩,她不想現在就煩這些,所以說:“換個話題,我不想跟你說這個。”

俞桉啧了聲。

4號,江意濃回到家,賀成周踩着點發信息問她玩得怎麽樣?

江意濃沒說她沒去玩,回說很開心。

賀成周下一條信息來得很快:[明天有時間嗎?]

江意濃知道他問了幹什麽,她做好了見賀家人的準備,就說有。

賀成周:[明天下午四點我來接你]

江意濃發了個規規矩矩的[好]過去。

她以為聊天結束了,就關了微信準備去跑步。剛開始跑,又聽微信提示音響,點開看,還是賀成周:[別緊張,他們很喜歡你,萬事有我。]

江意濃哼了聲,誰緊張了。心裏這樣想,手老實打字:[嗯]

翌日下午,林偀做參謀,把江意濃裝扮得溫柔又得體。四點,賀成周準時到江家。

今天是司機開車,司機下車替江意濃打開車門,賀成周坐在車裏看她。

他從公司過來,黑色西褲配白襯衫,頭發向後梳,露出如畫的眉眼,沒打領帶,扣子全扣,別了個很有質感的袖扣,配上金屬腕表和一雙指骨分明的手,更顯氣質沉穩禁欲。

江意濃優雅地上車落座,忍不住看他幾眼。

賀成周上下打量她一下,誇她今天很漂亮。

江意濃對他莞爾一笑,心說本姑娘哪天不好看。

賀家的住宅極其貼合瀾洲海集團的地位和財力,從高大的鐵門進去後,車又開了好一會,才在主樓前面停下。

賀成周先下車,繞到另一邊時江意濃也下來了。

今天風有點大,江意濃臉頰邊的碎發被吹得亂糟糟的,毛絨絨的糊了半臉。她擡手小心翼翼地扒了扒。

扒好,又被吹亂,再扒,再被吹,兩次後她耐心耗盡,臉上浮現急躁。

她氣餒,不想再管,手剛放下,就被賀成周牽住。她沒掙紮,上次的秋千抱讓她接受了他的肢體觸碰。

賀成周牽着她往恢弘氣派的樓體裏走。

賀家一樓不住人,是一些休閑娛樂場地。賀成周進樓後沒再繼續走,江意濃不解地望向他,就見他從兜裏掏出一個絲絨盒,紅色襯得男人皮膚更冷白,手上血管和青筋更明顯。

她猜這可能又是什麽小禮物,心懷期待地看着他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對漂亮的抓夾,一個大拇指指甲蓋那麽大。

一下就開心起來。

他怎麽每個禮物都能送在她心上。

賀成周将抓夾取出來,也不說話,直接上手幫她整理碎發。

男人的動作格外輕柔,好像在擺弄這世上最寶貴的東西。江意濃的煩躁得到了疏解,她安靜地站着任他弄,鼻尖對着他寬厚的肩膀。

都說寬肩是男人最好的單品,這話在賀成周身上得到了最佳的诠釋。不禁憶起那天抱他腰時的觸感,他腰間的溫度比手高很多,衣服下,滿是緊實憤張的肌肉。

她感覺到了他動作裏的生疏,這份生疏讓她奇異地覺得滿足。

半分鐘後,賀成周退開,又拿他的手機調出相機,讓她看滿不滿意。江意濃瞧見前置相機裏的自己,唇角微微翹起,抓夾為精美的編發,添上了一筆重彩。

她拿漂亮幹淨的眼睛看着他,話音柔軟不已:“謝謝,好看。”

賀成周勾了勾唇,帶着她乘電梯上樓。

出了電梯,在玄關換了鞋,穿過一條格調高雅的過道,眼前豁然開朗,前方碩大的客廳裏,賀家一家子都在,加上幫傭十多個人,全望着他們。

即使做足了準備,在一次性見到那麽多平時只在新聞上刷到的豪門成員的時候,江意濃還是有些怯場。

但她很快調整過來,大大方方地迎着那些人或好奇或友好或嚴肅的打量。

賀夫人吩咐守在旁邊的傭人讓廚房做準備,十分鐘後開席。

吩咐完,賀夫人又看向江意濃,這次看得細致,這丫頭真人比照片好看,渾身透着股獨特的靈動氣息。她心下還是有些不樂意,不過不會在面上表現。

既然兒子喜歡,那她會去接受。

再說不接受也沒辦法。他們的意見,兒子向來只做參考,他從小就不要人管束,做事向來有自己的主見。

賀夫人這樣想着,兒子已經帶着江家姑娘到了跟前。小姑娘看起來倒也乖巧,在兒子的帶領下,挨個叫他們:“伯父、伯母、大姐、二姐。”

賀家人一邊應着,一邊把紅包和見面禮給江意濃。賀夫人臨時起意,多給了一個镯子。

因為看兒子像看孩子一樣關注着江家姑娘的一舉一動,知道他們結婚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見賀家人都挺高興,對她也沒有不重視的意思,江意濃也開心。

準兒媳、準弟妹問候完父母、兩位姐姐,就輪到小輩們問候未來舅母。

聽着賀玉的大女兒叫她阿姨,江意濃內心有些複雜,自己一下從姐姐升了一個輩。賀成周這外侄女雖然才上初中,但個子快趕上她了,打扮又成熟,兩人看起來沒差幾歲。

她自我安慰,日後改口叫舅母就好了。舅母聽着比阿姨好些。

雙方互相簡單認識了彼此,廚房那邊菜上齊了,全部人移步至餐廳。

賀家人吃飯沒有食不言的規矩,不過也沒有全部人全程拉着江意濃問東問西。除了關注江意濃,他們還有其他的話題,比如小輩最近的學習生活情況、談生意場上的合作啊變動啊業務啊什麽的。

晚宴結束,一家人遷移到沙發區。江意濃這才感覺重頭壓到了她這邊,賀夫人把她的生辰八字記下,說明天就找人算日子。

江意濃有些恍然,她馬上就要跟這群還很陌生的人成為一家人了。

當賀夫人說起“家裏平時就她一人,這下有個體己之人來陪她”時,江意濃下意識看向賀成周。

賀成周的右手臂本來搭在她身後的沙發檐上,見她看過去,移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接過話說:“媽,婚後我和意濃搬出去住。”

聞言,賀夫人臉色一變,滿臉寫着不同意:“怎麽要搬出去?你以前都住家裏,結婚了也沒必要搬呀。意濃來家裏,方便我們照顧她。”

賀成周答複道:“我平時都住公司那邊,意濃自然也該跟我住一起。周末我們會經常回家。”

賀玉、賀婷都不作聲。

倒是賀董事長接了一句:“來回跑确實麻煩,就按你說的辦。”

丈夫表态,賀夫人也不好再說什麽,她責備地看着兒子,內心的怨念卻是沖着江意濃的。

江意濃垂下眼不看,賀夫人有怨怼她可以接受。她心裏樂開花,能搬出去住意味着她有更多的自由空間。她不想處理婆媳關系,離得越遠越好。

過後,江意濃把賀家人的微信都加了,賀成周把她拉進家庭群裏。大姐夫和二姐夫遠程對她表示了歡迎。

一直待到八點多,江意濃想回去,賀家人留她。她不像賀成周可以堅持走,最後留了下來。

九點鐘,賀成周帶她去客房,就在他的卧室旁邊。

賀成周跟她講了一遍房間構造和一些日用品的擺放位置,叮囑她早點休息,就出去了。他很尊重她,沒有留家過夜就對她動手動腳。

賀成周離開後,江意濃打算洗洗睡了。忽聽門被敲響,以為是賀成周去而複返。打開門一看,卻是大外侄女。

那個成熟漂亮的小姑娘眨着一雙大眼睛問她:“姐姐要睡了嗎?”

這稱呼讓江意濃愣了愣,随即她忍不住笑了起來,“還不睡呢,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過來加微信。”小姑娘說,“我現在才拿到手機。”

“哦,好啊。”

江意濃調出二維碼給她掃,小姑娘邊操作邊說:“我是于弋的粉絲。”

江意濃又怔了下,小姑娘發了申請後擡眼看她,兩人相視一笑。江意濃高興道:“好有緣。”

她的小愛豆叫白向笛,就是于弋的隊友。白向笛和于弋關系很好,他們不撞定位,粉絲關系也很好。

小姑娘也很興奮:“以後我們可以一起追星了!”

江意濃笑着點點頭,她們算是同擔,距離一下就拉近了許多。見小姑娘還不想走,她邀她進門,兩人又聊了好一會兒。

第二天早上江意濃七點多被生物鐘喚醒,收拾好出門恰好遇上賀成周從隔壁出來。他穿戴整齊,一頭墨發也打整過,應該是要去公司。

江意濃率先道了聲早上好。賀成周看着她說:“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嗎?”

“挺好的。”江意濃說。

賀成周笑了笑,随意一問:“你和顏音那丫頭有什麽可聊的,那麽晚還不睡。”

江意濃一驚:“你聽得見?”

“她出來時被我看見了。”

“哦。”江意濃莫名松口氣,“當然是聊我們女孩子之間的事了。”

賀成周舌尖頂了下腮,“行。”

當他不知道她們在聊男明星。

江意濃忽的打了個冷顫,賀成周剛才的眼神好像有點危險。

兩人一塊往樓下走時,江意濃突然想起來,第一次見面在車上賀成周聽到朱睢的電話後也有過類似的眼神。

所以他是知道了她們昨晚在聊愛豆。

那還問什麽呢?

樓下餐桌很熱鬧,大家都起來了,餐桌上擺着豐盛的早餐。見他們一起出現,賀夫人有些驚奇:“我還說讓你再多睡會兒,等他們走了再去叫你。”

江意濃忙說:“我平時也這個點起的。”

賀夫人點點頭,面上浮起贊許之色,“快來坐,吃完跟我出去一趟。”

“好。”江意濃應聲,賀夫人沒說出去幹什麽,她也不多問。別人對她态度好,她就樂意聽話。

吃完早餐,大家上學的上學,去公司的去公司,一下子走得只剩下江意濃和賀夫人。賀夫人收拾收拾也帶着江意濃出門了。

到了目地的江意濃才知道賀夫人是帶她出來定做衣服。賀夫人說:“這家你二姐經常來。”意思是她不是随便帶她來一家,給她的,跟她女兒是一樣的。

江意濃不至于感激涕零,乖巧道:“謝謝伯母。”

賀夫人又說:“下午我要去趟寺廟,給你們祈福求個簽,你要是沒事,就跟我一起去吧。”

江意濃早聽說這些富人家很信這些,她雖不信,但也不排斥。她答應了,打算把今天的時間都留給賀夫人。

看好款式量好尺寸,賀夫人帶江意濃離開了店裏,去別的地方買了幾套現成的。

午飯是在外面吃的,偶遇了一群與賀夫人相交頗好的富太太,她們在那附近打牌,到點了出來吃飯。賀夫人換了一個大桌,把她們叫過來一起。

賀夫人同那些太太介紹江意濃,以兒媳婦自稱。江意濃的美貌,是她最拿得出手的東西。光看表面,賀夫人自然樂意讓那些富太太看到她的兒子吸引的姑娘貌美又年輕。正好借這些人之口,把這件事傳遞出去,也省得她再去一一回絕那些想給她介紹兒媳婦的人。

江意濃憑借着自己對藝術的造詣,跟那些太太聊得頗好。賀夫人對她的看法有所改觀。

出發去寺廟的路上,賀夫人勸江意濃婚後留在家裏住,江意濃把鍋推到賀成周身上,一幅小媳婦的樣子:“這個我聽成周的。”

反正賀成周答應過她了,他媽找他,他自會拒絕。

賀夫人聽到這話,又有些冷臉了,寺廟也不去了,中途改了道。江意濃适時告辭,溜回了自己家。

過後,賀玉、賀婷輪流約江意濃出去吃飯,兩人明裏暗裏地對她耳提面命,大意就是“早點融入家裏,以後跟弟弟結婚了一切要以家庭為主,早點為她們賀家生個繼承人,她乖乖的,賀家不會虧待她”。

江意濃當時答應了,過後就抛擲腦後。這兩位姐姐跟她說話都是教育的口吻,她有點不爽。

節後,賀成周變得很忙,放幾天假,積累了一堆事需要他處理,他讓生活秘書來聯系江意濃。

生活秘書向江意濃傳達賀總的意思:“江小姐有什麽需要盡管跟我說。”秘書暧昧一笑:“當然,直接跟賀總說是可以的。”

“我暫時沒需要,辛苦你跑一趟。”江意濃把秘書打發走了。

六號晚上,賀夫人的電話打到了林偀那兒,說瞧了日子,農歷五月初八,是個好日子,問他們家那個時間行不行。

下雨那天賀成周就跟林偀說過婚期會很快,林偀要有準備,回複賀夫人說行。

賀夫人又說:“約個時間,兩家人坐在一起共同商讨一下兩個孩子的婚事。”

林偀說可以。

兩位母親在電話裏定了兩天後。林偀給江導打了電話,讓他無論如何回家一趟,江導說他會準時到。

江意濃聽完媽媽的兩通電話,去自己的房間給俞桉打電話,沒頭沒尾地來了句:“只有四十天了。”

俞桉納悶:“什麽四十天?”

“下個月初八,留時間給我。”

俞桉拖着尾音“哦”了一聲,她懂了,一時說不出什麽話。

江意濃在嘆息聲裏挂了電話。

沒一會兒,她接到了賀成周的電話,他問:“你知道時間了?”

“知道了。”不等他問,她主動說:“行。”

四十天,行。

賀成周緩了幾秒,再開口時語氣含着歉意:“我這兩天事情很多,公司開辟新版圖,我得随時坐鎮。婚禮大體事宜我已經安排人手下去落實了,一些小細節,我會讓秘書來跟你核對。”

江意濃低聲道:“好。”她其實應該感到輕松的,因為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等我忙完這陣,會抽時間來陪你。”

江意濃忙擺手,擺完想起來是在打電話,又說:“我不用陪,你安心忙你的。婚禮的事,我會看着辦的。”

賀成周沒說話了。江意濃等了三秒,看了眼手機,還以為他挂了。

“還要說什麽嗎?”她問。

賀成周說:“後天兩家的筵席我可能也沒法到場。”

“沒事啊,反正他們都會安排的,說了什麽我過後告訴你。”江意濃沒什麽特別想法,他忙,很正常。

這通電話後,賀成周就跟人間蒸發了似的,不見人影,也沒消息。

他們下個月大婚的消息不胫而走。江意濃的朋友、以前的同學、以前的同事紛紛來打探虛實。

接到小西的電話時,江意濃忍不住笑,跟小西的談話場景還歷歷在目。誰曾想,過了不到半個月,她就要嫁人了。

又過了兩天,江意濃接到了一個來自蘭市的電話。不是江曼吟打來的,是江曼吟研究所的師弟。江曼吟不接她和爸媽的電話,江意濃偶爾會跟這個師弟聯系,一來二去就熟了。

師弟看到了新聞,打電話來恭喜江意濃。

師弟是個粗神經,這麽長時間愣是沒察覺出她們姐妹之間的隔閡。不過最主要的是,江曼吟在外人面前演技太好了,騙過了連爸媽在內的所有人。

師弟表述完自己的恭喜,又添了一句:“曼吟師姐去基地了,那邊信號差,她讓我替她跟你說一聲恭喜。”

“那你替我謝謝她。”江意濃咬牙切齒說完,啪的一下挂了電話!

江意濃沒心情再繼續研究婚禮了,她變得頹喪,哪也不想去,什麽也不想做,就想待在家裏。但事與願違,賀夫人第二天高調地帶着她出去看展,晚上帶她出席了一個活動沙龍。坐實了各方人士和廣大媒體的猜疑。

營銷號有了好素材,一時新聞滿天飛。

沒公開前,有好多粉絲來問她。這下公開了,江意濃索性發了條動态告知大家。

那些人不知道是酸還是怎麽,好多人表示接受無能,脫粉之際,一篇篇小論文接踵而至,她們說她看起來不像是貪慕虛榮的人,沒想到也會嫁入豪門,虧她們當時還那麽堅定的維護她。那些曾經喜歡她的人,也開始說:“你跟你姐姐比完全是天上地下。”

江意濃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地下就地下吧。

誰死了不是在地下。

時間一天天的向前推進。

江意濃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知不覺,她跟賀成周五天沒見了。聽秘書說,她們總裁去了外地。

江意濃哦了聲,不是很感興趣。

第二天,一個自稱賀總請來的婚禮顧問來了江家,江意濃打起精神應付了一下。又過一天,婚禮場地确定好了,賀成周把場地負責人也找來服務她。

然後是婚紗設計團隊,團隊負責人對她百般恭敬,再三承諾會在婚禮前一周趕制出最美最适合她的婚紗。

江意濃道了謝。

婚紗設計團隊拿着她的三圍、想法、喜好飛往國外。

翌日,消失了一周的男人終于現身,彼時江意濃在自己的小花園療傷。聽到腳步聲,擡起頭去看,賀成周拎着一個食盒走近她。

他在她面前站定,垂眸看她,眼裏溢出心疼:“又瘦了?怎麽不好好吃飯。”

“你明明知道原因。”江意濃垂下腦袋,不知道怎麽,情緒忽然有些繃不住。

她不信他會沒看到網上的議論。

賀成周在她旁邊坐下,秋千劇烈晃了一下,然後慢慢歸于平緩。他嘆息道:“是我的錯。我明明知道,還非得問。”

他說着,伸手捏住小姑娘腮頰,将她一張素淨的小臉扳過來對着他。

江意濃掙紮了一下沒掙開,賭氣地把眼睛閉上。

賀成周看着她說:“先吃點東西。”

江意濃哼一聲,不想吃。

賀成周用了點手段:“你自己吃還是我喂?”

聽到這話,江意濃不情不願地睜開眼,搶過食盒:“我自己。”然後又迅速低下頭。

但賀成周早就看清她眼裏的泛紅和淚花。

江意濃打開食盒,是雞絲粥,她沒想起來粥是燙的,舀一勺就往嘴裏塞,結果被狠狠燙了一下,當即條件反射把粥吐到空蓋裏,張着嘴斯哈斯哈。

賀成周把食盒拿過去放在一邊,再次捏住她下巴把她的臉擡起來檢查,江意濃本就是張着嘴的,賀成周讓她張大點,他湊近看,小姑娘舌尖疼得發顫,燙起了好幾個小泡。

江意濃合不上嘴,但又很生氣,含糊不清地罵了句:“都怪你!”氣火攻心,話沒經過腦子就從嘴裏冒出來:“我不想跟你結婚了!”

這話一出,下巴又是一痛。

本是微不足道的疼,卻讓她近期積攢的委屈決堤,賀成周還在愣怔中,指尖便被她的洶湧的淚給打濕了。

他猛地回神,把滿臉是淚的姑娘擁進懷裏,聲線因為急切而有些不穩:“你敢。你是大人了,自己答應的事自己負責。”

江意濃現在哪聽得了這種話,當即更炸了,連打帶推地想把他推開,賀成周更用力地箍緊她,有些氣憤:“有什麽好在意的,他們算什麽東西,值得你這麽傷神難過。”

“你不懂!你什麽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這麽多年是怎麽過來的!”江意濃控制不住情緒,她嘶吼,顫抖,泛濫的委屈全湧入心髒,她的胸腔快要炸裂,“你不要說得這麽輕飄飄,我本來就覺得我好沒用,你還要往我身上戳刀子……”

小姑娘的崩潰和爆發讓賀成周瞬間感到迷茫和手足無措,他道歉,不停撫摸她顫抖的背脊。她的眼淚慢慢浸濕他的衣服,滲進他幹燥的肌膚,他的心被她狠狠揪住。

“濃濃乖,我知道錯了。”他學她媽媽,叫她的小名,邊哄邊像安撫貓兒一樣揉她的腦袋,“我回來了,你不用再一個人承擔,我在。”

他懷抱和安撫很湊效,江意濃慢慢重築安全感,洶湧的淚也漸漸止住。清醒後就很後悔,她總是失控沖動。

她拿滾燙的臉蹭了蹭他濕漉漉的肩頭,傳遞出示好的信號。

肩頭的觸感直抵心髒,他怎麽舍得怪她。悶頭哭了那麽久,肯定悶壞了,他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推開了些,仔細檢查了一遍,檢查結果讓他心口泛疼。

“張嘴我看看。”

她聽話地張開嘴巴,還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啊”。

還跟剛才一樣。

不等他問,她就說不怎麽疼了。

賀成周看出了她的逞強,他無可奈何,用行動代替語言,不敢逾越,只低頭用鼻尖碰了碰她的,聞到眼淚的鹹澀。

江意濃一雙淚眼在他碰到她的那刻下意識閉上,心髒落後半拍喧嚣起來。

賀成周本來碰一下就想退開的,見她閉眼,再也忍不住,托着她後腦勺将人拉近,低頭吻了上去。

願以吻鎮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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