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自從那日在酒吧街偶遇了一次華尋後,已經過去三天了,溫酒再也沒見過他,那夜兩人雖然互相存了彼此的號碼,但實際上一次也沒聯系過。

華尋從沒打過她電話,自然也就沒提報名學車的事,她也不好意思主動打過去追問,顯得很難看。

今天是她最後一天開出租車,明天一過就徹底告別出租車司機的生涯,進入另一場嶄新的生活。

有不舍,有激動,更多的是期待。

浪了半下午,晚上八點多,她才恢複了狀态,拉了一個乘客趕往北郊高鐵站。将乘客送到後,她正準備返回市區,掉頭的瞬間,從後視鏡裏看到了華尋。

起初她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待把車停穩,搖下車窗探頭出去,正巧他轉過臉來,隔着匆匆人海,兩人四目相對。

他戴了頂黑色的爵士帽,帽檐壓得很低,鼻梁上架着一副複古風格的金絲眼鏡,顯得儒雅又貴氣,仿佛十九世紀的歐洲貴族。

華尋看到她後,像是沒看見一樣,轉身就進了車站裏面。

溫酒關了車窗,點火啓動,正要離開,卻看到華尋拖着一個黑色皮箱從車站裏走了出來。

“溫酒。”

一聲呼喚,她猛地踩了剎車。

放好皮箱後,他來到車前,拉開車門,彎身坐進副駕駛:“走吧。”

“去哪兒,還是帝豪酒店嗎?”

華尋摘下帽子,舌尖頂了頂緊繃的腮幫子,叉着腿靠在椅背上,慵懶的聲音裏透着一股倦怠:“酒店我退了,今晚去你那吧。”

溫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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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家。”他又強調一遍。

“什麽?”溫酒以為自己聽錯了,“去我家?”

“怎麽,不方便?”他将帽子扔到後座,低頭點了根煙,鼻息間噴出缭繞的煙霧。

溫酒翻個白眼,這不廢話嘛。

“華老師,我、我有男朋友了,大半夜帶着另一個男人回家住,不太合适。”

華尋仰頭靠在椅背上:“一個大男人,要是連這個都計較,算什麽男人。”

“你行,你大度。你老婆帶男人回家過夜,你還要鼓掌歡迎。”

“我沒老婆。”

溫酒一愣,随即反駁道:“女朋友也一樣,你女朋友帶着別的男人回家睡覺,你會熱烈鼓掌、舉雙手歡迎?”

華尋眯了眯眼,薄唇撩起涼薄的笑:“我不會讓我女朋友半夜出來開出租車。”

“華老師是在鄙視我男朋友無能嗎?”

“有能力的男人不會讓自己的女人辛苦。”

溫酒氣得冷笑:“呵!讓華老師見笑了,我這種條件,只能找最底層最無能的男人。”

一番鬥嘴,兩人都憋着氣。

“下車!”說完後,見華尋沒動,她拔高了聲音,“請你下去,我不做你的生意。”

“語文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什麽樣的語境用什麽樣的詞都不會了嗎?什麽叫不做我的生意,你是做什麽生意?”

最終溫酒一路生着氣把他拉回了家。

但真正到家後,她卻又緊張了起來,倒車入庫半天倒不進去,還差點刮蹭到旁邊的車。

“你駕照是花錢買的嗎?就這種水平,你确定你能當教練?”

“……”溫酒已經被他氣得生不起氣了。

進入電梯後,她用力按了下13,把不滿發洩到了電梯按鍵上。

華尋站在她身後,滾燙的氣息噴在她脖頸間,擡手在她頭頂胡亂揉了一下:“生氣了?”

“沒有。”

“好好幹,以後自己當老板開駕校。”

溫酒抿了抿嘴:“我沒想那麽多,先混着吧。”

“叮”一聲,電梯開了。溫酒大步跨了出去,華尋緊跟在她後面。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電梯,走到門口前,溫酒拿出鑰匙正要開門時,再次緊張了起來。

她咳了聲,臉有些紅:“家裏有點亂,這幾天忙,沒怎麽收拾。”

“沒事,反正我又不是你男朋友,不用在我面前顧及形象,何況你更差的形象我都見過了。”

溫酒不理會他的毒舌,開門後,她拿出一雙嶄新的男士拖鞋放在華尋前面:“這是我男朋友的拖鞋,他沒穿過幾次,九成新,你今晚湊合吧。”

實際上,這是她雙十一在某寶上買拖鞋時,店家多發的,給她發了雙男士拖鞋。她家又沒成年男人,因此收回來就一直放在鞋櫃裏,也沒管過。

華尋單手插着口袋,另一只手提着皮箱,眉宇輕擡:“已經同居了?”

溫酒被他問得心煩氣躁,悶着氣從櫃臺上拿起一盒煙,抖出一根銜在嘴裏,還沒點燃,華尋兩指一夾,快速從她嘴裏抽走,然後咬在了他自己口中。

“……”溫酒。

他冷眸微掀睨她一眼:“別再讓我看見你抽煙,事不過三。”

壓了很久的怒氣,終于爆發,溫酒吼出聲:“你怕是管不到我頭上!”

“溫酒!”

溫酒低着頭玩打火機,按一下又松一下,紫紅色的火焰升起又滅掉……

華尋從她手裏拿走打火機,擡手摸摸她的頭,聲音慵懶缱绻:“聽話,別那麽極端傷害自己。”

“你哪只眼看到我傷害自己了?”

又是一陣尴尬心慌的沉默。

他微眯着眼,從鼻腔裏噴出青白的煙霧:“當時為什麽沒有上大學?”

溫酒不說話,低頭摳着手指甲。

“為什麽沒上大學?”他聲音帶了三分料峭。

“爸媽死了,沒錢讀書。”說完,她撕斷了小拇指的指甲。

“……”

華尋怔住,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回道:“對不起,我以為你……”他以為溫酒是因為當年的表白風波影響了學習。

“你以為我不學好,成績差,沒考上大學,所以才沒讀。”她聲音尖銳,噼裏啪啦地說完後,嘴角勾起一抹譏诮。

“溫酒!”華尋怒喊一聲,“我從沒那樣認為過,你在我心裏一直都……”一直都是最特別最柔軟的存在。

“一直都是個壞女生。”溫酒不冷不熱的打斷他的話,譏笑道,“時隔八年,華老師不用刻意跑到我面前再來羞辱一遍。八年前向你表白,誠然是有惡作劇想整你的成分,但喜歡你是真的。是我自己太蠢,我沒想到會鬧到上新聞的地步,害你名聲受損,确實是我不對,我不該那麽無知沖動,就算心裏喜歡,也只是我個人的事情,不該讓你難堪。”

華尋不怒反笑,垂眸自嘲地笑了聲:“溫酒,你的青春又何嘗不是我的青春。”

溫酒身形一僵,看着窗外的夜景不說話。

他垂眸,狠狠吸了口煙,聲音沙啞微醺:“七歲,我爸媽離婚,我休學半年,去鄉下我爺爺家玩了半年才回城裏上學。十三歲,我爺爺去世,我休學一年,一個人在家抽煙、喝酒、打游戲,頹廢的過了半年後,一個人出去旅游了半年。十六歲,我考上大學。我爸常年不在家,我從小到大見他的次數屈指可數。十九歲那年,我大四,正準備辦出國手續,結果……”

他吐出一圈直線煙霧:“直到那時,我才知道,我爸不是不回家的二流子。他是警方派去敵方的卧底,身份暴露後,被人殺害,身中七刀,四肢都被砍了下來。”

所以,那個月亮很圓很大的晚上,他只身一人去了錦江,找到了砍死他父親的那個男人,買了把西瓜刀将對方捅了好幾刀,每一刀都不致命,但卻讓那男人痛不欲生,并且終身殘疾。

也是在那個月亮很大很圓,槐花很香的夜裏,他遇到了溫酒。

她的吊帶裙,她的小酒窩,她的奶油草莓……每一樣都像是抵在他致命部位的刀,刀刀戳着他的命脈。

吐了口煙圈,他不急不緩地陳訴着舊事:“給你們代課那年,我二十二。在遇到你之前,我二十年的人生快進一般,匆匆跳過。雖然被不少女生喜歡過,收到的情書摞起來都有課本那麽厚,但實際上,從沒有一個女生當着我的面向我表白過。而你不一樣,你狗膽包天,不僅當衆向我表白,還鬧得沸沸揚揚。追男人追得都上了新.聞,有史以來你大概是第一個。”

溫酒不知該氣還是該笑,背過身去不理他。

“轉過來看着我。”

溫酒不理。

華尋将她的身體板正,撫摸着她的臉,粗粝的指腹在她臉頰上摩挲:“你那般熾熱又莽撞的往我心裏鑽,讓我怎麽招架得住,嗯 ?”

他從小到大,在同齡人以及超越同齡的人中,一直都是最拔尖最優秀的那個,從小就被推到了神壇上。喜歡他的女生數不勝數,但沒一個敢當衆向他表白。

漂亮優秀的女生拉不下臉也放不下身段倒追他,普通平凡的女生不敢追他。

只有溫酒,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無所畏懼潇灑不羁,像一頭非洲獵豹,強勢又迅猛的直插.他心底,不給他絲毫反應的機會。

“溫酒,我知道你心裏有氣。可八年前,我是你的代課老師,我們名義上是師生關系,單‘師生’二字,你我就不能逾越。”

溫酒低着頭哽咽道:“我知道,華老師我錯了,真的錯了,對不起,可除了一聲遲來的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麽彌補對你造成的影響。”

華尋見她始終不開竅,無奈地嘆口氣:“傻丫頭,你真是……當年我一直讓你好好學習考上大學再來找我,我以為你能懂。”

溫酒猛地擡頭眨了眨眼,心跳亂了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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