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挂了電話,回到卧室後。看着疊得整整齊齊如同豆腐塊一般的被子,溫酒眼淚刷一下就下來了。
她擡手摸着有棱有角的被子,心痛得無法呼吸,一呼一吸,扯得胸口撕裂般疼。
原本她都快要放下了,他卻又突然出現,還強勢的往她心裏鑽。
華尋說,她強勢的往他心裏鑽,讓他招架不住。可他又何嘗不是呢?不給她絲毫的防備,迅猛地紮進她心底深處,又利落地抽身離開。
被子角下壓着一張紙和一張銀行卡,遒勁有力的字體,工整地寫着一句話。
——溫酒,我走了,照顧好自己。我知道當面給你,你肯定不會要,密碼是你的生日跟我的生日,128812。
溫酒用力握着卡,掌心都被勒出血了,卻仍舊感覺不到痛似的,眼淚滴在卡上,又順着卡流到地上。
客廳、卧室以及廚房跟衛生間都被拖得幹幹淨淨,亮得能照出影子。
她雙眼無神地起身去客廳,每走一步,都像赤足踩在冰面上,冷得心都在哆嗦。
天空突然下起了雪,這是今年入冬以來的第四場雪,第一場雪,是在溫酒去機場遇到華尋的那天,當時天空飄着零零碎碎的雪花,落地就化了。而今天,這場突如其來的雪,下得很大很猛,鵝毛般紛紛揚揚,不一會兒窗臺上就變白了。
手機點開華尋的頭像,想發消息問他現在在哪兒,用盡了所有的勇氣,還是沒敢發出去。
還有幾天就是除夕了,她原本以為,今年過年會不一樣,到頭來,不過黃粱一夢。
溫博從卧室出來,眼睛紅紅的,哽咽着問:“姐,華尋哥哥是不是不要你了?”
溫酒一愣,随即笑着撫了下他的頭:“胡說什麽呢,我跟他本來就什麽都不是,不存在誰不要誰。即便是,也是你姐我不要他。他都三十了,姐姐我才二十多,自然看不上他。”
是她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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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溫博小大人般,背着手嘆息了一聲,“我還以為華尋會是例外,看來他也不例外,連他也嫌棄姐姐有我這個拖油瓶……”
“你一天不好好讀書,胡想什麽呢!”溫酒氣得在他肩上打了一下,“以後再讓我聽到拖油瓶這三個字,我就真的生氣了。”
“姐姐不要生氣,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說了。”溫博哭着撲到她懷裏,抱住她的腰,“對不起,姐姐,對不起,我一定好好讀書,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溫博,你說這種話是在誅我的心。”
“對不起,姐姐,我是想姐姐也能有男朋友,想有人對姐姐好,有人疼你。”
溫酒鼻子一酸,仰着頭強行把眼淚憋回去,大口大口呼吸道:“姐姐又不是小孩子,姐姐已經是成年人了,不需要別人疼。”
她不需要,從來就不需要。
“姐姐,等我長大,我疼你。”
溫酒心裏一咯噔,趕緊把他摟在自己腰上的手掰開:“溫博,你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你如果這樣想,會讓我很有壓力。我的人生,并沒有因為你而耽誤,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當年爸媽去世後,我可以把你送去孤兒院,但我沒那麽做,我放棄讀大學選擇将你養大,是我自己的選擇,跟你無關。從頭到尾,你才是最無辜的。”
“爸媽生你,我是怪過他們,可你我的到來,都不是我們自己能選擇的。既然他們已經不在了,你就是我在這世間最親的人,我不養你,誰養你呢?再說,爸媽養了我十八年,供我吃供我穿,供我讀到高中畢業,我沒能盡孝還他們的生養之恩,代替他們養你也算是還他們的恩情了。”
“所以,你不用有壓力,我在你身上花的錢,就當是給爸媽盡孝了。你該怎樣就怎樣,讀了大學後,該談戀愛就談戀愛。今天既然話都說到了這裏,我就跟你再說得清楚一點,供你大學讀完找到工作後,我就不再為你花錢了,以後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你有能力娶到媳婦就娶,娶不到,那我也沒辦法。即便爸媽在世,我也是這個話,至于他們要不要讓你啃老,那是他們的事,我管不了。”
“由于爸媽的離開,我知道你早慧,所以才跟你說這些話。也希望你不要因為家庭的原因,走了歪路,有些錯誤,一旦犯下,一輩子都彌補不回來。”
當年,她要不是因為賭氣加報複向華尋公開表白,就不會轉校,或許,爸爸也不會因為發不起農民的工資而出事。
倘若爸媽沒出事,她好好考個大學,有份體面的工作,也不會走到現在這個地步。多年後,再遇華尋,她也不會自卑,不會連愛他都沒勇氣。
臨近年關,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一晃眼,就到了除夕。
這天,溫酒正在家中準備年夜飯。
溫博在卧室寫作業,她在客廳一邊包餃子,一邊看電視,氣氛溫馨融洽。
突然手機響了,看到來電顯示是雲城的號碼,一般外地陌生號碼她都不會接。但今天不知道怎麽了,電話響起的剎那,突然心裏一陣不安,響了幾聲後,鬼使神差的就接了起來。
“喂,你好,你是……”
還不等她問完,對方聲音急切地問道:“是溫酒嗎?”
“是,請問你是……”
“你好,我叫聶楓,是華尋的戰友,他受傷了,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搶救,已經昏迷兩天了,若明天還是不能醒過來,怕是……”
話未說盡,然而溫酒已經聽不下去了,眼淚刷一下滾了出來。
“是這樣的,華尋的父親是名烈.士,早年也是為了抓捕罪犯頭目犧牲的。他母親遠嫁美國,我們這邊聯系不上他母親,在他手機通訊錄裏看到了‘乖寶貝’三個字,想來這個號碼的主人對他很重要,但又不确定你們的關系,後來通過渝城軍區的顧連長得知,你是他女朋友,所以這才冒昧給你打了電話。”
“不是,我不是他……”溫酒原本想解釋她不是華尋的女朋友,但又覺得有點多餘,都這種時候了,解釋那些幹嘛,于是又改口,“那他現在情況怎麽樣,你們打電話給我的意思,是要讓我過去嗎?”
聶楓回道:“是,我們的意思,是想讓你過來一趟。若他真的不行了,你能看他最後一眼,也不留遺憾。”
“哐當”一聲,手機掉在了地上。
若不行了……不留遺憾……字字句句宛如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地刺入心髒。
怎麽會呢?不會的,華尋不會有事的。
“喂,溫酒你還在聽嗎?”
溫酒哆嗦着撿起手機,顫抖着貼在耳朵旁:“在,我在聽。”
“顧連長那邊正在執行緊急任務,一會兒他那要是完事了,你可以打電話問問他什麽時候能過來,讓他送你一起來。你一個女孩子,大過年的,出門不方便。”
“好,好,我馬上就準備。”
挂了電話後,溫酒只覺毀天滅地般難過,她立馬給顧南澤打了過去,打了三次,他才接起。
顧南澤聲音冷靜:“先等我幾分鐘,我這邊開完會立馬回你。”
溫酒握着手機,焦急不安地等待着,一會兒看一眼黑着的屏幕,幾分鐘的時間卻像經歷了幾個世紀。
突然一陣鈴音響起,她看都沒來得及多看,直接就接起:“喂,顧南澤,你……”
“是我。”楚翊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溫酒心裏一陣失落,強忍着難受問:“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顧南澤已經跟我說了,華尋那虛僞男這次怕是……咳,顧二狗在渝城處理緊急公務走不開,讓我送你去雲城。”
溫酒一顆心頓時裂了般,卻強自淡定:“好,那我在哪裏等你。”
“你去機場等我,我們在機場彙合。”
她沒有問,華尋究竟是做什麽的?當年離開,明明是去英國讀書了,為什麽會受槍傷,甚至連命都……
她不敢問,也沒勇氣問。
今天是除夕,而她卻要去雲城,可溫博該怎麽辦?
一擡頭,溫博在卧室門口站着看她。
“姐,你去吧。”
溫酒忍着淚意:“那我給陳姐打個電話,今天你暫時去他家住一晚上。對不起溫博,華尋他……他可能不行了,姐姐要去、去看他最後一眼。”
溫博也紅了眼:“姐姐你去吧,他都要死了,你去看他是應該的。”
安頓好溫博,溫酒簡單收拾了下,背着包包趕緊趕去機場,李偉送的她。
一路上,溫酒都沒怎麽說話,低着頭無聲地流淚。
快到機場時,李偉開口安慰她:“溫酒,別哭了,你朋友會沒事的,相信我,他一定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溫酒掏出紙擦擦眼睛,又擤了擤鼻子:“謝謝李哥,溫博就拜托你們照顧了。”
“說這話就見外了,你我兩家的關系,以後就別說這些客套話。溫博跟我家虎子同歲,又是同班同學,他倆在一起也能有個伴,你就放心去看朋友吧。”
進入機場後,溫酒正要給楚翊打電話,還沒打,他就打過來了。
兩人在機場大廳中央見了面,看着迎面走來的挺拔男人,溫酒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哇一聲就哭了出來。
楚翊原本還想耍耍帥,見溫酒突然嗷一嗓子嚎啕大哭,嗡的一聲,像是李元霸的擂鼓翁金錘在他心上捶了一下,什麽形象氣質全都不顧,飛奔着朝她跑了過去。
“溫酒。”他一把将溫酒抱在懷裏,緊緊地抱着她,輕撫着她的背,“溫酒,我在。”
溫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渾身發抖。
“溫酒,別怕,別怕,有我在。”
溫酒埋在他胸前,什麽聽不見看不見,只想狠狠地哭,眼淚止也止不住地往外湧。
“好了好了,不哭了,你趕緊緩緩,哭多了對身體不好。”
“楚翊,我害怕,怕華尋會……”死字,她沒勇氣說出口。
“不怕,不怕,溫酒不怕。”楚翊輕聲哄着她,哄嬰兒般輕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地拍着。
由于溫酒情緒太激.烈,一時半會哭不完,楚翊只得把她扶去椅子上安撫她,總不能一直站在路中央任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