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004
“行了,快開吧。”李月松已經上車系好了安全帶,“還記得我家在哪兒吧?”
“都送你回家幾百次了,怎麽可能不記得?”葉思存說着啓動車子。
蘇橋鎮是一個長條狀的小鎮,被一條河從中間一分為二。鎮上最出名的建築是明代建造的跨河大橋,名叫蘇橋,這也是蘇橋鎮名字的由來。蘇橋長度有足足五裏。不過明代那時候說是五裏,其實現在也就是兩千米多一點點。
李月松和葉思存的家隔橋相望,一個在這邊,一個在那邊。
高中的時候,葉思存為了可以跟李月松一起回家,放學後就騎着自行車跟李月松一起,穿過學校門口的大橋,送李月松到他家門口,再穿過蘇橋回家。
可通常到了李月松家門口,李月松也不回家,而是跟着葉思存一起穿過蘇橋,在葉思存家門口跟他聊一會兒,再原路回家。
現在想想那時候兩個人為了能跟彼此多相處一會兒,也是費盡了心思。可是那時候的兩個人,就像是在較勁似的,誰也不袒露心意,就那麽一直耗到了李月松轉學,兩人分開。
夜已經有點深了,春風暖暖的,拂過兩個人的臉龐。小鎮上過了晚上十點,就沒什麽車了。兩個人開着敞篷,吹着風,靜靜地享受着單獨相處的夜晚。
葉思存開着車,飛快經過李月松家門口。
李月松瞥了一眼漸遠的自己家,忙喊道:“你失憶了?我家過了!”
“我知道。”葉思存微微一笑,“我們先去把車還了,一會兒打車回來。”
風聲很大,葉思存也是喊的。
“那你把我放回家,自己去還不就行了?”李月松說。
“大半夜的,又大老遠的,我一個人去還車會害怕。”葉思存笑着加快了車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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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一整天都在婚禮上,熱熱鬧鬧的,兩個人都沒怎麽說上話。現在單獨兩個人了,葉思存便有很多話想要說出口。可是多年不見,又要從哪裏問起呢?随便調侃兩句還是可以的,要認真聊起來,又不知該從何聊起了。
葉思存猶豫的時候,倒是李月松先開了口。
“你還在拍戲?”李月松并不在意的閑談語調。
“對啊,終于跻身主角行列了,到時候劇上線了,送你超級會員。”
“看你的戲,還要會員呢。”李月松故意。
葉思存也不甘示弱,說:“怎麽,跟大明星說話,會緊張啊?”
“我緊張的是到時候一個大爛片出來,手裏有會員,我是點開看,還是不點開呢?”李月松說。現在只有兩個人,葉思存感覺李月松似乎比在婚禮上的時候,随意了些,連玩笑話都多了。
“到時候我給你寄幾張簽名照,你可以去賣。”葉思存得意地嘿嘿笑着。如果是跟同事在一起,他可不敢說這樣的話。
“不用了,我家裏你寫的東西還有一大堆呢。”李月松說。
記得高中的時候,自習課上,老師不讓講話。葉思存就跟李月松傳紙條聊天,你一句我一句,來回傳遞。那時候就是有那麽多想聊的話,下課和放學後,的時間都不夠聊,不能說話的時候,用字也要聊。
小紙條容易被發現,就用筆記本傳遞,那時候葉思存的每本筆記本上,都有兩人聊天的記錄。
葉思存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很開心。其實他也在家裏留着當初兩人傳的紙條,用一個鞋盒裝了滿滿一盒,蓋子打開的時候,紙條都蓬松着溢出來。
“你都留着呢?準備用這個發家致富啊?”葉思存調侃。
“準備到時候你火了之後,爆你的黑歷史。”李月松嘴角上揚。
兩個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在風裏喊,李月松喊了幾次讓葉思存把敞篷合上,葉思存都不聽。
現在喝着風對喊的感覺,像極了放學後兩個人騎着自行車在馬路上飛奔的當年。葉思存又忍不住多繞了幾條路。
到了目的地,葉思存把車還了,李月松看着寂靜的荒山野嶺,滿臉黑線:“葉思存,你是成心的吧?”
“怎麽是我成心了?”葉思存無辜,“開莊園的才開得起法拉利啊,住在市區整天把跑車堵在路上,不是暴殄天物嗎?”
“那你借車的時候,從哪裏借的?”李月松問。白天葉思存剛換車他就發現了,明明是幾分鐘的事,應該很近啊。
“朋友幫我開過來的。”葉思存說,“我前一天就跟朋友說好了,本來是想給卓石撐門面的,結果他睡過頭了,直到車隊走到一半才開過來。”
孤零零的兩個人在荒無人煙的郊區,李月松無奈地看着葉思存,說:“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葉思存絲毫不慌,笑嘻嘻地說:“你說我們走回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李月松打開地圖看了看,距離市區45千米,嚷嚷着:“葉思存你玩我呢?我明天還有事。”聲音挺大,但聽不出怒意。
“我試着叫個車,看有沒有人理我。”葉思存笑着打開叫車軟件。
在這裏叫車,從市區開過來,司機油錢都賺不回來。
兩個人并排走在昏暗的燈光下,望不到盡頭的馬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更別說車了。路燈稀疏,一盞燈照不到另一盞。兩個人走了一會兒,葉思存不想走了,坐在馬路牙子上說:“我們歇會兒吧,說不定一會兒來輛車我們就截到了。”
李月松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就在離葉思存三米開外的地方也坐下來。
“我跟你有仇啊?”葉思存指了指自己的旁邊。
李月松把頭背過去。
葉思存只得像只青蛙一樣,一跳一跳地,跳到李月松的旁邊,坐了下來。
天氣晴朗,夜深了還有點小冷。在這遠離市區的郊外,可以看到漫天的星星。
葉思存擡頭看看星星,又看看李月松,太久沒見,思念藏在心底,光是見到他,滿心滿腦,就只剩下開心了。現在能有更多的相處,葉思存已經合不攏嘴。他不知道李月松心裏怎麽想的,反正葉思存只要現在開心就好了。
能跟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在郊外看星星看月亮,也可以算作人生中最浪漫的事之一了。
葉思存嘿嘿地笑着,說:“你覺不覺得現在特別浪漫?”
“不覺得。”李月松避開葉思存的視線。
周圍很安靜,可以聽到風聲帶來的蟲子鳴叫。葉思存也抹去白日的浮躁,安安靜靜地坐在喜歡的人旁邊,靜靜地享受着來之不易的兩人相處。
兩人共同的好友只有卓石,現在卓石也已經結婚,以後可能都沒有理由和機會再跟李月松見面了。葉思存只能多看李月松一會兒,把他現在的樣子,深深刻在心裏。
泛黃的燈光灑在李月松的臉上,五官都變得深邃,他的襯衫扣子雖然系到最頂上一顆,挺直了身板坐在馬路牙子上,忙碌了一天,西裝上一點褶褶皺沒有。克制又禁欲的樣子,由內而外地散發着男性魅力。
葉思存怎麽也想不通,遇到這樣的好男人,喊嫁都來不及,關茵茵為什麽會跟他離婚呢?以前可以通過卓石來問李月松的消息,卓石總是加一點自己的想法和感情在裏面,分辨不出真假。
但現在這個主人公就坐在自己身邊,可以直接問他了。
“你為什麽會離婚啊?”葉思存小心地問。
李月松沉默了好久,葉思存以為他不會回答,都準備要扯下一個話題了,李月松才開口:“因為性格不合。”
“你們結婚多久離的婚?”
“一年。”
“性格不合不是交往的時候就會發現嗎?怎麽結婚之後才發現,而且結婚沒多久就離婚了,完全不像性格不合,是性別不合吧?”葉思存半開玩笑地說。
李月松竟然真的生氣了,怒道:“你不要瞎說。”
李月松生氣的時候會變悶葫蘆,閉着嘴一言不發,葉思存也沒轍。
葉思存明白,就算自己再逼他,他也是直男,改變不了,倒不如掐斷希望,想他的時候就在腦子裏過一遍。夢境比現實來得甜多了。
葉思存輕輕嘆了口氣,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土,不知道給什麽人打了個電話,很快就有車來接他們了。
兩個人上了車。李月松不滿道:“你早幹嘛了?”
“現實生活哪有那麽多偶然,所有的偶然都是人為創造的。”葉思存有點困,靠在靠背上,不看李月松。
車開得很穩,兩個人都沒有話。到了市區之後,葉思存指揮着司機,告訴他去李月松家的路。
沉默了很久,久到葉思存有點忍不了了,他說:“你高中的時候可比現在騷多了。”
李月松說:“我高中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騷。”
“我這是稀裏糊塗被人給影響了,你呢?”葉思存說。他喜歡一個人,就慢慢活成了那個人的樣子。
“我是為了我的夢想。”
“你的夢想是什麽?”
“是世界和平。”李月松說得一本正經,“你見哪個為世界和平而奮鬥的人整天嬉皮笑臉的沒個正形?”
“死侍。”
“……”
分別前,葉思存背出一個電話號碼,問是不是李月松的。
李月松說:“那都是十年前的了。”
葉思存又背了一個,李月松說:“這個也已經換掉了。”
“為了讓你能找到我,我十幾年沒換電話號碼,你倒好,整天換着玩。”葉思存有點崩潰。
葉思存幹脆放棄溝通,奪過李月松的手機,撥出自己的電話號碼,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同桌”兩個字。
葉思存盯着這兩個字,眼淚差點落下來。
葉思存好想抓狂,想嚴刑拷打李月松,逼他說出內心真實的想法。李月松總是不聲不響、突如其來地撩他,可是撩完了不僅不負責,還不承認。
高中的時候也是這樣,葉思存心血來潮自言自語了一句,想吃烤地瓜。他自己都把這事兒忘得一幹二淨。李月松卻買了烤地瓜來放葉思存桌上,還非要說烤地瓜的老板買一送一。
學校門口賣烤地瓜的大爺就從來沒做過買一送一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