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鐘晚月發誓,她真的沒有什麽非分之想,也沒有想走什麽套路,她真的只是想解決自己的燃眉之急——和留下一個活素材罷了!

看着林書新的眼睛出現了一絲疑惑,鐘晚月一邊将此景此景記住一邊開口說道:

“你剛才說的我都明白,其實你也不用說那麽多,我看出來了,你其實也不想戀愛結婚,也是,你這麽優秀的人,哪有時間幹這麽無聊的事啊對吧,其實我也不想,你肯定看我不像是不是,那其實不然吶,雖然我沒有你那麽偉大的職業吧,但現在社會,連路邊的綠植壓力都可大可大了呢,我這麽一個大人自然自己生活都費勁呢,哪有精力管一大家子啊,但是吧,社會就是這麽個社會,一個人抗争總會有力不從心的時候,為了避免以後的煩惱,我們不如将林大伯的面子給到位,來一個假戀愛好不好?”

鐘晚月說了一大堆,林書新的眉頭卻多了幾道褶子,沒辦法,她只好喝了一大口水後接着解釋,

“你還不明白嗎?你解決了我,還有千千萬萬個我,而我也一樣,為了避免日後無窮無盡的煩惱,我們就算協議戀愛,等到适當的時候分開或者你還是我遇到了真心喜歡的人再分開。”

“為什麽?”

看樣子林書新是聽明白了,不僅眉頭舒展,還恢複了溫和的樣子。

可為什麽,她能告訴他麽!

“哎呀,我不是說了壓力大嗎,我是獨身主義者!你放心,假一賠三!”

鐘晚月回想自己當初剛從咖啡店出來的時候還是不可思議的,因為當時,乃至現在,她還覺得這件事情太順利了!

當時林書新看着她微微一笑說出“好”字的場景歷歷在目,鐘晚月總是有點後怕,要是當時他沒同意,并把自己送去精神科怎麽辦?但看着微信裏兩個人有來有去的,嚴格按照鐘晚月提前設計好的“恩愛”對話,心漸漸的回到了她的肚子裏。

自從兩個人同意這個方法後,鐘晚月計劃了一天一問候,一星期一見面的計劃來謹防長輩們制造突發狀況沒辦法交代,只不過,手機的問候還算整齊,至于見面,這三個月來,兩個人只見了兩次——還要算上第一次。

林書新雖然是內科醫生,但是他那個醫院也算是重點大醫院,就算是一個小小的護士也要忙的腳不沾地,更何況他這個博士學位的第一專家醫生呢,所以每次到了見面的日子,都是鐘晚月出去自己玩一圈,然後将想好的“兩個人見面應該是怎麽樣的”用文件形式發給林書新。

本來這樣的事情鐘晚月覺得還挺好玩的,但有一天,林書新突然主動讓她去醫院“探望”,鐘晚月當時心跳個不停,一直到了醫院,發現原因是林大伯的時候才穩定下來。

窗外的雷雨越下越大,鐘晚月回想着這三個月兩個人相敬如賓下産生的素材,想着一會兒雷電停了就打出來之時,客廳忽然傳來了不和的聲音。而外面的雷雨好似被這個聲音吓到了很快就小了,鐘晚月剛要下床去看看發生了什麽,就聽見“你去!”“我不去!”“你不去誰去,閨女就聽你的話!”“什麽就聽我的話!平時就我和閨女争辯,你連句話都不說,這次你去,我不管,反正這事是你提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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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晚月感覺心髒要停跳了。

“閨女你出來一下!”

鐘晚月的心徹底不跳了。

磨磨蹭蹭,最終還是坐在了客廳沙發上的人連頭都不敢擡,可還是聽到了那如五指山壓在齊天大聖身上一般的話,

“我和你媽商量了一下,看你們最近相處的挺好,你和書新年紀也都不小了,沒有那大把的時間都浪費在戀愛上,差不多就結婚吧,這件事情挺好,也不用講究那麽多,我已經和林大伯說了,你……”

“什麽?你都說了?我們才認識三個月!是人是鬼還不知道呢,你就這麽放心嗎?”

鐘晚月想不到一向不怎麽管家裏事情的父親這次居然這麽積極,

“還是你先說的?爸!哪有女方家這麽着急的!”

“哎呀,現在誰還管那些虛禮啊,合适就結婚!”

“三個月,才三個月!不,還不到三個月呢!”

鐘晚月嘶聲裂肺的聲音終于惹到了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母親,

“你喊什麽,三個月怎麽了?我和你爸不也認識三個月就結婚了嗎!現在不也挺好,林書新多好啊,我和你說,這麽優秀的人你還上哪找去,到時候被別人拐跑了多可惜,我告訴你別給我臭不要臉啊,這事就這麽定了!”

就這麽定了?

憑什麽?

她鐘晚月的事情,憑什麽她自己說的不算?

不過,沒關系,她的心裏還是有底的,畢竟林書新那邊應該更煩惱,那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和林書新趕緊見一面,來解釋并不是自己真的要和對方結婚,只是戲演的太好,觀衆們太投入罷了!

林書新的工作基本沒有規律,所以她發過去的信息在第二天上午才得到了回複——一家飲品店的地址。

這家店離他的醫院很近,鐘晚月在看到信息的同時就穿衣服收拾好奔出了家門,她必須要趁着現在心中這一個高漲的情緒去速戰速決,不然她這個人一旦失去一個情緒點就會變得猶豫不決,而一旦被猶豫不決占了上風,不僅和林書新解釋會亂七八糟,甚至會影響她想了一夜的解決辦法的實施。

宛如競走一般的她在轉過醫院大門的時候就看見了馬路對面飲品店裏的人,他依舊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一絲不茍的西服。鐘晚月登時情緒到了一個高峰,橫沖直撞的很快就坐在了林書新面前,

“我爸和林大伯說要讓我們結婚,這事都是我不好,只怪計劃太完美,但是我已經想到了解決辦法,有了分手理由啦!保證萬無一失!”

看着面前氣還沒喘勻的人着急中還有點自信的樣子,林書新微笑着說:

“我也有一個萬全之策。”

“啥啊?”

“假結婚。”

……………………

“咳咳咳咳咳yue~”

她發誓,這是她三十年來第一次真的被水嗆到yue,

“結婚哪有假的啊,你別鬧!我已經想好了分手理由,我出面親自和你逼婚,在林大伯面前鬧一鬧,你再以工作忙為理由嫌棄我無理取鬧,最後順理成章分手!”

“太麻煩了,我沒有那個時間,反正我們這段時間配合的也很愉快,我相信以後也會配合的很好。”

啊?

鐘晚月準備了一夜的萬全之策就這麽被攔腰斬了,她其實想到了林書新會覺得麻煩,覺得這樣配合很難,也想好了怎麽勸他,但萬萬沒想到林書新居然會提出将假戀愛改為假結婚!

鐘晚月:???這也行?你是不是言情小說看多了啊!

“你确定?”

“确定。”

這可給鐘晚月吓了一大跳,

“為啥啊!”

“永絕後患,你不覺得這個計策更好嗎?”

“好——”

個屁!

假結婚能和假戀愛一樣嗎?!

雖說林書新是很優秀,是即使自己真的有機會自由戀愛也碰不到的優秀,能和林書新這樣階層的人,別說假結婚,就是真的結婚,吃虧的也是林書新。

現在是這麽優秀的人主動和她說假結婚,這的确是千載難逢,永絕後患的機會,假結婚而已,就當是合租生活好了,可是,可是,

可是這個婚,不管真假,她鐘晚月就是不想結!

鐘晚月走在街道上,仲夏的正午,陽光像是要吃人,她沒心思和大多數人一樣,着急找一個店去吃或者喝來躲避灼熱,而是浮在讓人睜不開眼的熱氣中向前緩慢漂移。

她已經忘記了自己是什麽時候起身的,是怎麽走到街道上的,耳邊漸漸傳來某個店面外放的音樂,

如果在十八我沒能送你花

那到二十八我請你喝酒吧

一直醉到講出情話

也算此生無憾啊

如果在十八……

十八?

其實,鐘晚月最難忘的不是十八,而是十四和二十四。

十四歲那年,不僅存放着她一生也忘不掉經歷,也是她第一次掙脫束縛,勇敢做自己,并找到了想成為一名作家的夢想。

二十四歲那年,她将勇敢做自己發揮到了極致,悄悄的拐了人生軌道大半年,義無反顧的去闖屬于自己的時光。

可是,她最終還是選擇了現在這條什麽也不是的道路。

自她回到這條路,生活便一直是從出租房到公司兩點一線的平淡,安全。除了偶爾出去旅旅游避免真的壓抑死外,從沒有其他波瀾,連一絲風也不會路過她的生活。

平淡,平凡。

有時候鐘晚月也會認命,可能她的人生就該是這樣吧!

畢竟她現在已經30歲了,在這個更新換代和傳統文化碰撞正激烈的社會中,她一個人如何能抗争呢?

什麽叫而立之年,可能在大多數看來,就應該是穿梭在一個個聚會,和茶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尤其身邊還有一個如此優秀的林書新,那更是要以最快速度走上人生的下一個高階————婚姻。

結婚,生孩子,養孩子,退休,養老,死去。

這才是天經地義,這才是美好。

再說現在的情況又不是真的結婚,只不過是在以後不确定多久的時間裏,逢年過節演演戲罷了,可是,萬一要演一輩子呢?

不知道是誰說的,面具帶久了,就不知道到底哪個是真面目了,而她這麽多年的僞裝下來,也早就不知道是在僞裝還是已經變成真的了。

可鐘晚月,本來是愛自由的啊!

她從來不喜歡束縛,她讨厭複雜,雖然懂得所有的交際可就是不想交際,因為覺得虛僞最累人。她不喜歡熱鬧,只喜歡一個人靜靜采風的時光。她不喜歡人際交往甚至是反感的。

她原來是這樣的,她差點忘了。

雖然已經三十歲,可她還承擔不起家庭的責任,她不想一天做三頓飯,也不想一直說慌演戲,不想無休無止的拖地洗衣服做家務,吵架就更不想了。她的确不再年輕了,所以一想到整天圍着別人轉,自己的事情要放到最最最後——那為什麽2012不是真的呢?

鐘晚月崩潰了。

自從那天和林書新見了一面後,她回家連着做了兩天的噩夢,最後醒來就處于渾渾噩噩不知道是白日夢還是夜間游的狀态,飯也不知道吃,床也除了上廁所基本下不來,她的心中只記得一件事情——原本以為終于有了共同抗争的夥伴,卻沒想到只是一根稻草幻化。

指着別人,永遠都會處在不想活了的境地。

鐘晚月的身心越發虛弱不堪,可是無人在意,很快,不是躺在床上睡覺就是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的她被通知婚期定下來了,就在下個月的最後一天。

鐘晚月沒有力氣回應,也不想回應,幸好,沒人在意她能不能回應,更沒人在意她為什麽整天躺在床上,她的父母如今一心一意沉浸在淩駕她痛苦之上的喜悅之中。

每個人都在忙,只有她快死了。

忽然,一陣風吹進來,帶着悶熱潮濕浮動着她的幾縷發絲,轟隆——隆——咔——!伴着一陣巨響,窗外下起了瓢潑大雨,雨點随着越來越大的風吹進來,鐘晚月覺得都快洗臉了,嘆了一口氣,她起身去關窗戶,将暴風雨隔絕在窗外後她的眼睛落在了桌子上那被打濕的手寫稿上面。

豆大的雨滴将已經被陽光曬的褪色的字跡顏色加深了許多,她用手劃了劃暈開的雨水,看着上面有些混在一起的字跡,可能以後再也用不到這些了吧。

鐘晚月低頭,不管雨水浸濕了多少,只伸手将所有的手寫稿都整理在了一起,然後回身走向書架,因為整理箱都在最下面,加上她連日來的消耗,所以她立刻癱坐在地上,緩了一會兒才去打開箱子。

将第一個綠色整理箱使勁抻出來,打開蓋子卻發現是小學時期的東西,愣了一會兒,她才将手裏的紙放下。

箱子裏面,最上面是小學畢業證,然後是一些賀卡,還有歌詞本以及各種各樣小學時期的她手工編織的手鏈和項鏈。

将東西一樣樣的拿出來,每個都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遍,鐘晚月覺得眼睛有了濕潤,她勉強憋住,又伸手去箱子裏面。可伸進去才發現寬敞的很,她伸出脖子看進去,發現裏面只有一張極薄的畢業照躺在箱底。

将背面朝上的畢業照原封不動拿上來後,她卻遲遲沒有翻過來看,甚至又放進去了兩次,但最終她還是嘆了一口氣,将畢業照翻了過來。

映入眼簾的是她小學六年一直在同一個教室的六十張面孔,鐘晚月一排排的看過去,終于視線停留在最後一排中間一個男孩的身影上。

梁淺。

忽然出現的名字,讓鐘晚月的眼淚控制不住的掉下來,可同時,她卻是微笑的,這張畢業照是她這麽多年最不敢看的東西,也是她和他唯一的聯系。

那是離小學畢業考試還有一個月的時候,雖然下課鈴響了,但大多數的學生還在奮筆疾書,忽然一個男孩跑進了教室,開始給每一個同學發一張紙,到鐘晚月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是同學錄。

鐘晚月将畫着漂亮風景的彩紙拿在手裏看着那個上蹿下跳的男孩,沒一會他手裏就空了,可還有最後一個同學沒分到,

“哎,梁淺,我的呢,我沒有啊!”

梁淺皺皺眉,

“我這就去買。”

當時鐘晚月不知道抽了什麽風,将彩紙放在離她不遠的桌子上,然後對着回到座位取錢的梁淺說道:

“不用了,我不寫了,把這個給她吧。”

梁淺擡頭看了兩秒,随即将紙放在了那個女生手裏——

咔——

一聲響雷将鐘晚月眼前的回憶驚走,可一個事實卻很清晰的出現——她是唯一一個沒寫梁淺同學錄的人。

鐘晚月擦擦眼淚,将畢業照原樣放回去,雖然沒寫,但那張紙上的風景她到現在也還記得清清楚楚,以至于後來在雜志上看到一模一樣的風景照片時,她第一眼就認了出來。

日光之城,是一個神聖的地方,也是她一直想去的地方,她原本設想在最意氣風發的時候去,可自從為了給自己心中的畏縮一點懲罰到現在,她都一直沒能等到自己涅槃重生。

但,她只是選擇了頹廢而已。

鐘晚月,可以暫時頹廢,但不可以真的讓自己徹底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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