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鐘晚月還在盯着車子,萬醫生卻早就跑了過去,待車子停好,五名醫護人員立刻就下車跑到了村民的身邊進行檢查。
隔着燥熱的空氣,和那些用盡全力往醫生身邊爬的村民,她對上了梁淺的目光。此刻的他,眼中滿是堅毅凜然,可他也只是看了鐘晚月一眼就站過頭和其餘的維和士兵迅速開始搬運物資。
醫療用品放好後,他們又在醫生的診斷指導下,将村民們分成了輕重兩種分別照看。鐘晚月是最後一個被擡到輕症區的人。她躺在擔架上看着眼前的梁淺側面微微一笑,
“我沒事,我的症狀很輕的。”
“在這裏,我絕對不會讓你有事的。”
所有健康的人沒日沒夜的忙了三天,村民們的情況才被控制住。輕症在恢複,重症轉輕症。提心吊膽的時期過去後,最主要的任務就是控制情況不能反複,和查找病原。
眼前很安靜,鐘晚月感覺這麽平靜的醒來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她現在是不用輸液的時期,只要吃點鞏固的藥就行,她輕輕的擡起手臂,慢慢伸開手掌,雖然還有點顫抖,但能有力氣活動就不了!
她正慢慢的活動手掌,忽然從指縫裏出現了一個黑點,鐘晚月調整眼睛的焦距,原來是梁淺。
他進來後先是打開了窗戶,又倒了一杯熱水拿過來,等他坐到鐘晚月的床上後,才把她扶起來靠坐着。
鐘晚月就這麽靜靜的看着梁淺,他的臉上雖然有着好幾天沒有休息好的疲憊,但依然不見頹廢,甚至臉部的輪廓都看起來更加淩厲了一些。就在她的眼睛順着鼻梁往下盯的時候,梁淺忽然将水拿到她的面前,
“多喝點熱水。”
咳咳咳咳!
百般滋味湧上心頭,鐘晚月不知道說點什麽,但又覺得不說不行,直到喝了大半杯水才讓自己的心神穩定,
“怎麽會突然之間都得了風寒?”
“是水源。所有得了風寒的人家中經過檢驗,問題都出在水裏。”
這也不奇怪。非洲的自然條件複雜,産生病毒也不奇怪。
“那怎麽辦?”
“這裏的人都習慣吃生冷食物,現在醫護人員和其餘的人正在挨家挨戶的教他們燒熱水。”
“熱水就行嗎?”
“肯定不行,但至少能減少一些危害。”
都說世界上只有中國人才有喝熱水的習慣,可熱水,至少能心安理得。
看着鐘晚月慢慢的低頭,梁淺微笑着問道:
“你餓了嗎?想吃什麽?”
梁淺不說這個,鐘晚月還沒有感覺,可經過他一提醒,肚子立刻就響了起來,只不過,看着面前的一大堆罐頭食品,鐘晚月真的不知道是哭還是笑,她剛想問梁淺還有沒有別的,但下一刻就将話吞了回去,然後拿着罐頭開心的吃起來。
柔軟的主食和新鮮的菜還是留給病情比較重的人好,如果真的給她拿來,她倒還要懷疑面前的人到底變了多少了。
“你們什麽時候回去?”
鐘晚月一邊吃一邊看向梁淺。
“等這裏的情況穩定。至少要有一批明顯康複的人我們才能回去,在這裏,抗擊疾病也是頭等大事。”
梁淺一邊說着話一邊又遞給了鐘晚月一杯熱水。然後起身将窗戶關上了。鐘晚月嘴裏咔嚓咔嚓個不停,心裏覺得不可思議,雖然他們小時候的關系也曾很好過,但畢竟大多數的時光都是互相不對付的。尤其是梁淺,她一直以為梁淺是一個靠着別人哄和追捧的,自負的粗枝大葉,沒想到現在,居然變得這麽周到。
這可不行!
這會讓她心中那十多年無處可放的希望無限放大的!
“其實,我喜歡吃黃桃罐頭。”
鐘晚月看着坐在床上的梁淺開口道,
“但是小時候吃多了,所以當年那會兒就很讨厭,但我媽有事沒事就給我帶,我沒辦法才送給你的。”
眼看着梁淺的眉頭在驚訝中皺起,她忽然覺得有點不忍心,
“對不起。”
面前的人低下眼眸輕輕側過頭沒有說話。
“不過,你送給我的罐頭我挺喜歡的,真的!”
梁淺嘆了一口氣,目光轉到了一旁。看着他的樣子,鐘晚月有點後悔,這異國他鄉的,她這是幹嘛啊!
嘆了一口氣她伸出手輕輕拉着梁淺,
“你,你這是幹什麽啊,喂,你不要讓我一個病人哄你吧?”
“你在哄我?”
梁淺轉過來盯着她的眼睛笑意越來越明顯。
“啊!不然呢?”
“你為什麽哄我?”
“你不是情緒低落,生氣了嗎?”
“你怕我情緒低落?”
“當然了!”
嗯?
這對話怎麽不太對?
看着面前人,鐘晚月毫不誇張的想,他眉開眼笑的樣子好刺眼啊!
刺的她的心開始發熱發燙。
鐘晚月這麽多天來第一次動作迅速的滑進被子裏,然後将被子蓋在了頭頂,
“我累了要休息了!”
可很快,被子就被掀開了,鐘晚月感覺到光線,下意識的睜開了眼睛,卻想不到梁淺突然靠近了她。看着這麽一張帥臉,越來越近,鐘晚月不知所措的向旁邊挪動腦袋,
“你,你幹什麽你!”
冰涼的手指觸碰到她的臉頰,将她的發絲向下順了順,
“不能這麽蓋被子,你要是悶死了,我就沒有……”
“沒有什麽?”
鐘晚月下意識開口問道。可梁淺絲毫沒有再說下去的樣子,只是離她越來越近,躲無再躲,鐘晚月猛然閉上了眼睛。心髒跳個不聽,都快不能呼吸了,可很快就感覺梁淺将被子給她規規矩矩的蓋好了,
“好好休息。”
柔聲細語消失了很久,鐘晚月才睜開眼睛,看着空無一人漸漸暗下來的屋子,她煩躁的将被子揉了好幾下,說好的從容不迫呢,說好的成熟女性呢,怎麽好像那情窦初開一樣,她可是已經人到中年了啊!
鐘晚月對自己的行為非常後悔,她覺得自己輸的太徹底,對方贏的太輕松,她必須扳回一局,最終她思來想去,只有在這兩天梁淺來照顧她的時候盡量保持沉默高冷來回擊。
無所謂,愛誰誰,主打的就是一個不在乎。
因為前期吃藥及時所以她恢複的也很快,兩天後,除了身體依舊有點虛弱外,基本沒有問題了。所以她想去看看她的蔬菜。應該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人去了吧,那她和孩子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蔬菜不是全完了麽!
“我的蔬菜,完了完了!”
“蔬菜是不用天天澆水的,別擔心。”
梁淺突然出現在身邊說道。
“不行!我一定要去看一下!”
“你才斷了藥,萬一複發怎麽辦?”
“哎呀不會的!你沒聽過病人也要适當的運動嗎?”
“那我背你去。”
梁淺轉過身蹲在她面前說道。
什麽?
“不用不用!”
梁淺站起身看向連連後退的鐘晚月,
“不背,不去,你選。”
從她住的帳篷到蔬菜地的距離的确不是很近,畢竟是村子的一頭到另一頭。而且這些年,鐘晚月幾乎從來沒觀察過體重,只要看着形體不誇張可就可以了。可如今她趴在梁淺的背上卻總是感覺心虛。她要求了好幾次放下自己走一會兒,可梁淺回答的始終都是不用。
那,這可你說的啊,不用就不用吧!
鐘晚月不再說話,直到梁淺将她順利的背到蔬菜地并把她放在地頭的樹蔭裏,她悄悄的看過去,嗯,體力不錯!
鐘晚月繞着幾塊蔬菜地走了一圈,确認蔬菜們果然都長的很好後,就和梁淺坐在了樹蔭下的石頭上。
樹下的溫度正好,鐘晚月看着眼前生機盎然的綠色蔬菜,恍惚間好像看到了小時候經常回去的爺爺奶奶家。
可即使景象完全複制,也全然不同。在中國,沒有埃博拉,有吃不進盡的蔬菜,不用擔心傷寒會這麽容易死人。
“真沒想到,我30歲的時候會過上這麽跌宕起伏的生活,以前總覺得活着最容易,現在才知道活着最難,早知道這樣……”
“早知道這樣,怎麽樣?”
鐘晚月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嘆了一口氣,
“算了,你呢,這些年過的容不容易,好不好啊?”
聽到鐘晚月的問話,梁淺扯了扯嘴角,誰又不是已經30歲了呢。
當年,他父母在生意一路賠到底後突然反彈掙了一大筆錢,為了擁有更好的生活以及為他的前途着想,就執意全家移民去了新西蘭。
他那個時候雖然叛逆,但并沒有自己生活的能力,只能任由父母做主,可一件事情他始終堅持,那就是一定當一名中國人。
為了這,他一直沒有改變國籍,也一直堅持在國外學習中國課程,說中國話,盡管這樣導致他一直沒有真心相交的外國朋友,可他的志向本就不是做國際生意。
好在堅持沒有辜負,他終于考上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特種兵學院。本來他就對這份神聖心之向往,所以進了學院後,學習的就更加刻苦了,也因為他的良好表現,學校的領導早就透露他,在取得學位和軍銜的那一天,就把他送去中部戰區陸軍特戰部繼續鍛煉。
可當他正式畢業的前夕,中國對非洲布迪的最新任務下達,要在原本的工種兵上再添加兩個班的特種兵,所以梁淺就先被安排去了布迪,進行為期兩年的維和任務。
理想的道路似乎充滿了希望和滿足,可他也不是真的想要為了事業孤獨一生,如果還能再遇見,他知道,鐘晚月一定會支持和相信他的。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刻的真心得到了回應,他這十多年一直在想念的人真的出現在了眼前。
雖然,比起印象中的她狼狽了許多。
他和鐘晚月是青梅竹馬,至少在他的心裏一直這樣認為,可她……
不過,在這裏遇見她之前,他不知道,而遇見她之後,他無所謂。
雖然經過十多年的歲月,兩個人都不可能和小時候一模一樣了,但他願意把這些年學會的堅韌和柔情都用在她的身上。
梁淺看着鐘晚月,臉上是恰到好處的微笑,
“只有一點讓我過的很不好。”
“啥啊?”
“我們應該算是青梅竹馬,可為什麽每次相處起來總像要打架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