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何望舒的腿腳很明顯還沒有好,可她并不在意,依舊盡量親自在一個又一個上吐下瀉的村民們之間穿梭,快速的給他們喂藥,安撫。
她身上的繃帶早就變得混濁,可此刻的她,在鐘晚月的眼裏依舊是纖塵不染。看着她的樣子,鐘晚月第一次真實的感受到,只有在醫生的身上,才能看到真正不分階級,不分國家的生命平等。
尤其是像何望舒這樣常年受變态迫害的無國界醫生,能夠一直保持住平靜和初心,是多麽的不容易!
很快,在何望舒的診察下,一些體質好的人吃過藥後很快就恢複了精神,甚至很多的人還能幫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何望舒雖然已經要在別人的攙扶下才能繼續看病,但是她依舊保持着最快的速度。
看着她的樣子,鐘晚月忽然想到了和梁淺在一起的林書新,因為他的傷比何望舒還要嚴重。
希望你們一定要先保住自己的身體,只有你們好,這裏才能堅持下去。
這是鐘晚月心裏此時此刻最真實的想法。
不過,她并不知道,早在利維坦離開村子的時候,林書新就發現了這個病毒。只不過因為那時候還只是小範圍的出現症狀,所以林書新只想自己慢慢研究。卻沒想到,現在突然全面爆發了。
他是一個內科醫生,理應帶頭,所以一直在沒日沒夜的忙活,最終,在內外傷的拉扯下,倒在了現場。
何望舒将他從地上扶起來想交給梁淺帶他去休息,可林書新卻掙脫了她的手,
“不行,我不可以休息,我的職責就是不能讓這裏的人死一個,我可以死,但是這裏的人是無辜的,我一定要救下他們!我沒有事!”
說着話,林書新差點又倒在地上,幸虧梁淺及時扶住了他,并交給了何望舒,
“林醫生現在的情況我沒辦法帶他去休息,還有別的醫生需要我們幫忙,你們商量好了再叫我。”
“別逞強,你去休息一下會更好,我扶你去……”
“不需要!”
林書新将何望舒的手拿開,可只走了兩步就立刻扶着旁邊的東西坐下了。何望舒一直看着他,最後還是走過去蹲在他面前,
“你要記得你是一個醫生。醫生首先要保證自己的健康才能治療更多的病人。這麽多年的經驗,這些事情還要我來教你嗎?我知道你的心情,但這個時候逞強是最要不得的,你太緊張了,他們的傷害是利維坦造成的,和你沒有一絲關聯。如果你還記得自己是一名醫生,就去休息。”
林書新的手在何望舒的目光中攥成拳頭顫抖不已,
“他真的和我長的一模一樣,這幾天我一直在做夢,夢見我就是他,我們是一個人,你知道的,雙胞胎和一個人真的沒區別。”
“你們能有什麽關系?不要白白的給自己找壓力,他又不是你精神分裂出來的,就算最後真的确認了你們是雙胞胎又能怎麽樣?在親情面前,血液基因是紐帶。可要是沒了感情,別的一切都只是困住人的枷鎖。你們除了基因,是沒有任何聯系的。你要記住你是誰,他是誰,不要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放,我認識的林醫生不是這樣的人。”
“那我是什麽樣的人?”
“不管你是什麽樣的人,至少現在應該緩解一下體力,不然你倒下了,死的人只會更多,你一個內科醫生不會還指望我這個外科來掌控大局吧?”
林書新低頭輕笑起來,
“第一次知道你也會這樣安慰人。”
“人是多面的。”
何望舒一邊說話一邊将林書新扶起來,似乎沒有注意到旁邊鐘晚月促狹的笑容,
“呦呦~!真是一物降一物,還真是要何醫生出手才管用嘞!”
由于鐘晚月的身體恢複的很好,所以一直在何望舒的身邊幫忙,幾乎每日都在緊張的忙碌,很少有這樣輕松的時刻,所以聽見她的調侃後,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但下一刻,卻又有人病情複發,何望舒只能把林書新交給鐘晚月就跑了過去。
“你啊!安心休息行不行?為了這裏的病情,也為了何醫生。”
林書新雖然身體虛弱但嘴上沒有示弱,
“你啊!還是趕快把我交給梁淺吧!”
聽到心動的名字,鐘晚月一擡頭就看見人已經到了眼前,兩個人依舊沒有說話,梁淺伸手将林書新接過去轉身交給了其他人送走。鐘晚月則看着他的背影低下頭翹了翹嘴角。可一個眨眼的功夫,卻看到梁淺又站在了面前。
她好像已經好久沒有這麽近距離的看他的面容了,這張臉依舊淩厲清秀,那雙眼睛依然漆黑明亮。看着裏面倒映出的那張疲憊中還壓抑不住笑容的自己臉上都是污漬,鐘晚月立刻垂下眼眸擡起手就要擦,可卻還是讓梁淺的手先落在了她的臉上。
“小心一點。”
“嗯。”
“累了就休息,我一直在。”
“知道了。”
鐘晚月很多次想開口說一句“你也是”,可話到嘴邊只能變成回答。因為她知道梁淺做不到和她一樣輕松。
“好了,再擦就破相了。”
鐘晚月按住梁淺的手,同時眼神從他的袖口一直看到全部的維和服,她發現,這身衣服似乎很少有一塵不染的時候。
“這個時候除了加油還能說什麽?”
“快了,還能說快了。”
“嗯。”
看着鐘晚月微笑着點頭,梁淺将她的手握在手裏,
“我走了。”
“嗯。”
鐘晚月将手抽出來轉身向前走去。同時,梁淺也轉過身。周圍匆匆忙忙,兩個人很快融入在人群中。
村子裏的情況依然不見好,林書新因此只休息了一天就又重新開始了沒日沒夜的工作。因為他是內科醫生,對于這樣的病毒感染有着豐富的治療經驗,所以有時候忙起來不僅會把鐘晚月怼的啞口無言,甚至連何望舒也逃不過。不過何望舒雖然不會計較,但也絕對不會留着他的話過夜。
“你記住了,這次是你的領域,我可以不和你計較,但你千萬別因為外傷落在我手裏,我這個人可是會報複的。”
林書新聽到她的話恢複了一些往日文雅的笑容,繼而就去看診了。
在全力投入這場突發病毒的時間裏,能夠像這樣苦中作樂的機會很少,可縱使這麽沒日沒夜的努力治療,村子裏的病情依舊不見好,而且,很多的時候還會不知原因的加重。在死亡人數逐漸上升的情況下,幸好有林書新及時向上面申請過來的醫生和護士們在盯着,可即使救援的人越來越多,感染的人數卻依然在增加。
除了幾個嚴重到下不來床的醫護人員在休養,其餘的人依舊在全力以赴,連鐘晚月和阿普這樣痊愈的人也在盡其所能的日夜忙個不停。
因為鐘晚月算是第一批自愈的人,所以在照顧一些患者之外,也因為有足夠的抗體而主動承擔了銷毀醫療廢物的活。
本來這活都會在一天結束後的夜裏燒毀,但因為這兩天病情持續加重,只能每天中午臨時加一次。
因為落艾多村靠着山,所以就在後面的深山裏挖了一個大坑充當燃燒醫療廢物的地點。因為前幾次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所以這次在大白天鐘晚月處理的就更加得心應手了。她把小拉車裏的東西往大坑裏一扔随後點上了火就在旁邊看着。
以前都是夜晚不覺得熱,可現在大中午圍在火坑邊,鐘晚月覺得自己快要在防護服裏洗澡了。可為了以防萬一産生不必要的二次感染,鐘晚月還是硬生生的等着所有東西都燒成了灰才起身離開。
因為防護服裏有汗,鐘晚月走了兩步,覺得距離安全了,就打開防護服準備透透風。可她的手在找帽子的拉鏈時卻因為沒有看見腳下的路,一腳就踩上了個石子,瞬間硌的她擡起腳,可是另一只腳還沒有站穩,所以她一個不小心就摔進了旁邊的草叢裏。
幸好因為還沒來及拿下的帽子保護了臉和腦子。
鐘晚月費勁巴拉的起身坐在樹蔭下的草叢裏将帽子扯下,大口呼吸了幾口氣才算緩過來。可這個時候,因為沒吃中午飯就過來了,所以肚子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嘆了一口氣,她站起身就要走,可卻看見焚燒坑那裏有幾個人影。
眯了一下眼睛,她還是決定向那邊走了幾步,然後就看見三個人穿着和利維坦一樣的衣服,只見他們正在用什麽東西在扒拉那些已經成灰的醫療廢物。
“你們在幹什麽!”
鐘晚月什麽都來不及想,脫口就對他們大聲喊道。而那三個人在聽到她聲音的瞬間立刻下意識的舉着槍對準了她,不過鐘晚月喊完話後就後悔了,根本沒注意對面那三個人的動作,而是立刻抱着腦袋蹲在了草叢裏企圖隐藏。
彭——
槍聲幾乎是在她蹲在的同時響起來的,鐘晚月抱着頭剛想往草叢的最裏面滾過去,卻沒想到被人抓住了胳膊。鐘晚月登時擡起頭,映入眼簾的居然是梁淺!
鐘晚月心中忽然就輕松了下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邊拍着胸脯一邊大口喘着氣。等她差不多恢複了正常,剛向開口說話,就被梁淺扶起來走向了那三個雇傭軍。
等到走近了他們的身邊,鐘晚月才看見坐在地上的三個人不是胳膊受了傷就是被子彈打穿了腿……
“你們的目的是什麽,多長時間了?”
那三個人一開始還在捂着傷口強忍着痛苦,可沒想到聽見梁淺用英文問話後,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居然立刻擡起手給了自己一槍。
就算梁淺反應再快,也不能同時救下三個人。
看着他懊悔的向地上錘了一拳,鐘晚月只能想辦法分散他的注意力,
“好在我們也算能确定村子裏病情反複的原因了,真是沒想到問題竟然出現在這。”
梁淺閉上眼睛沉默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拉着鐘晚月向村子走去,
“你說的對,既然發現了這裏,那就要加強巡查,尤其是水源和食物源頭,我一定要派人嚴格防範再次感染。尤其實這裏,要派人24小時堅守!”
“你吃飯了嗎?”
看到梁淺恢複了執行任務的那種認真樣子,鐘晚月的神經也輕松了,而這一松,午飯還沒吃的感覺再次襲來。
梁淺噙着笑繼續看向前方,但卻把手放在了她頭上揉起來,
“我們一起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