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變故
第30章 變故
複建!!!日更!!支楞起來!!
“你發什麽呆?” 蕭厲晃了晃神情恍惚的梁千裏,“不舒服?”
梁千裏雲裏霧裏,思緒混混沌沌,回過神來,定定看了他一會兒,才道:“沒事。”
蕭厲唇抿緊,懷疑的眼神。
梁千裏努力勾起一絲笑:“這個挺好吃的。”
奢靡餐廳華麗璀璨的燈光倒映在他水波粼粼的眼睛裏,梁千裏再次确認:“蕭厲,你一定會去九中的對吧?”
蕭厲的側臉被窗外金色的陽光溫柔包裹,眼神是那樣堅定,像一束光直直照到人心裏去:“一定會去。”
梁千裏心裏莫名惴惴,但還是露出滿懷憧憬的笑容:“那到時候見噢。”
此刻的梁千裏不會知道,明明一直擔心先離開的人是蕭厲,可三個月後失約的人是他。
他也不會知道,這次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分別,竟長達數年。
其實所有的伏線早有端倪,只是故事裏的人徑自走在迷霧裏,心裏還覺得前方一定會有月亮。
金魚巷 72 號。
幾輛商務車和公務用車停在巷子中間,像氣勢嚣張的怪物矗立在這開滿夏栀和睡蓮的庭院,格格不入。
各色公示貼滿紅磚青瓦白牆,無孔不入,距其上最後通牒的死線不足一個月。
一向安寧靜谧的院子裏傳出争吵的喧嚷,許子娟說理的聲音依舊铿锵有力,但也隐隐露出一絲力不從心的頹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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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和頸上挂着有關部門工作證的人士從屋裏走出來,梁千裏往斑駁的牆根讓了讓,看一夥人趾高氣揚上了車留下一屁股尾煙揚長而去。
事情的嚴重性似乎超乎梁千裏的想象,之前他試問過一兩回,得到的無非是類似 “沒什麽大事”、“小孩兒還管這麽多”、“吃點西瓜去睡覺吧” 的答案。
盯着一枝開出牆來的紅石榴劃發了會兒呆,這些衣冠楚楚又滿面不耐的人并不是第一次出現,只是最近越來越頻繁,人數也越來越多,阿婆據理力争的聲音也越來越無力。
直到去學校領通知書的那天,懸在頭頂已久的烏雲終于将蓄了一整個夏季的大雨傾盆潑下,砸得梁千裏粗手不及。
“千裏!快上車!我帶你去醫院。”
梁千裏站在馬路邊怔楞了幾秒,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
“你阿婆出事了,車禍,快,先上車。”
梁千裏表情靜靜的,手腳像是被上了發條,坐在李濤那輛開了多年的小破面包車上,喉嚨滾動:“阿婆怎麽樣了?”
李濤連闖兩個紅燈,小破面包車穿梭過擁擠的菜市和辘轳人群:“腦部流血過多,送醫院的時候還在昏迷,正在準備手術。”
梁千裏無意識地眼眶紅了一圈,着急的聲音根本壓抑不住哭腔:“怎、怎麽回事?為什麽會出車禍?”
許子娟向來是最守交通規則的人,從小就教梁千裏安全第一。
還有最近這片總是出現奇奇怪怪的人和車,巷子裏的鄰居們總是開會、吵架又開會…… 無處不湧動着一股風雨欲來的飄搖動蕩,他惴惴不安很久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知道這麽說你能不能理解,” 李濤抹了把臉,盡量用十來歲小孩能理解的話跟他說,“咱們這一片地被一房地産集團看上了,官商勾結,沒有經過聽證程序就要征地,許老師帶領咱們維權,但是現在有人被收買倒戈,還假冒居民委員會簽了字,許老師今天就是為這事跑部門,半路讓一輛卡車給撞了,肇事者逃逸。”
“千裏啊,咱們這一片估計是保不住了,這幫狗雜養的黑心房地産商,根本不給人留活路,那麽一點補償金怎麽能安置得下那麽多人……”
梁千裏腦海裏 “嗡” 地一聲如猛鐘強撞,他一下子還理解不了太多,只有一個念頭,他的家就要被拆了。
李覺曉也在車上,擔心地拍拍他的後背:“千裏,你還好嗎?”
梁千裏沉默,唇抖着,因為只要一出聲就會洩露他此刻的恐懼。
他突然又不在乎金魚巷的家能不能保住了,也不在乎黑心資本家到底會給他們多少補償金,他只要阿婆能過好起來。
可是經過漫長的八小時等待,他和梁本清等到的只是醫生的一句 “病人的情況非常不樂觀,醒來的具體時間無法估計,随時會有生命危險,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命運的詭谲傾覆往往是一瞬間,等人反應過來時,生活早已泥沙俱下。
短短一個月時間,身子骨格外硬朗的梁本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下去,“不打烊” 的盈利和幾十年的積蓄以及那點象征性的房子征地補償金全都用來填在如流水般的昂貴醫藥賬單上。
只為吊着一口氣。
梁千裏每日沉默地給許子娟擦背、翻身、換點滴,坐在床邊給她讀馬致遠的《夜行船》、蘇轼的《清平樂》,給她講樊梨花出征的故事,《帝女花》長平公主和周世顯的悲歡離合,給她放關淑怡的《冬戀》……
就像梁千裏小時候許子娟照顧他那樣無微不至。
從天一亮就眼巴巴地望着,到每一個天黑,日複一日,也沒有等來最愛他的阿婆睜開眼睛。
梁本清攬了攬他的肩膀:“千裏,去睡一會兒,整天這麽熬,長不高。”
梁千裏斂起喪氣無神的表情,神情柔軟了幾分,不至于讓看到的人覺得更難受:“好吧阿公,今晚讓給你。明天就輪到我來守阿婆,不許和我争噢。”
梁本清不拆穿他的懂事,只覺得這樣好的一個小孩子,跟着自己遇上了這些破事,內心一陣悲拗的凄楚。
梁千裏回了一趟家取換洗的衣物。
這些天都在醫院陪床,金魚巷已經變得陌生。
黃色刺眼的查封标志貼滿窗上門上和牆上,有施工隊勘察人員在進行測量,看從哪個角度入手可以最快、最省時省力地将這座綠意盎然草木蔥茏的庭院連根拔起。
他繃着臉掏出鑰匙打開小鐵門,帶黃色頭盔光着膀子的包工頭粗聲粗氣攔住他問:“幹什麽幹什麽?”
梁千裏不卑不亢地盯着對方:“這我家,我回來取東西。”
“你說是你家就是你家啊?” 包工頭不耐煩道:“沒看到查封了麽?不讓進!”
梁千裏目光漆黑,擡起下巴顯得很倔:“我取個東西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