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傅總。”身後傳來人聲,聽起來小心翼翼的。

傅沉延回過神,看了看上方的餐廳,一言不發地走了上去。

不知原因的高管們錯後了一步,伸着腦袋用眼神詢問那位知情人士,得到答複以後,又個個瞪圓了眼睛。

難得探到一點傅總的八卦,想說又不敢,憋得臉都有點紅。

席間,他們時不時就偷瞄傅沉延,見傅總一切如常,這才松了口氣。

晚餐後,傅沉延回到酒店。

推門而入的同時,前方一道背影一閃而過。

背影的主人穿了件松垮外衫,腳上踩着拖鞋,露出一截修長勻稱的小腿。

裴檸和他不一樣,只要是在家裏,哪怕依舊在辦公,也會換一身相對不那麽板正的衣服。

電梯門開了,裴檸走了進去,兩人隔得遠,他完全沒注意到傅沉延。

傅沉延連日低迷的心情降到了極點。

他連房間都沒進,就給于嘉發消息,讓對方訂明天返程的航班。

做完以後,傅沉延才邁開步子,他沒去裴檸剛才上樓的,而是乘了另一臺VIP專屬的電梯。

這是他這些天以來,第一次進到這裏。

至于前幾天為什麽放着專屬電梯不坐,非要去另一邊,跟拖着行李箱叽叽喳喳的小孩子們共處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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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沉延面無表情按下樓層。

臨海市太潮,可能腦子進水了吧。

原本前晚就能結束的行程,他生生拖到今天,見了好幾個沒必要的人,聽了一大堆沒必要的彙報,還有今晚那頓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答應的,毫無意義的飯局。

盛華這間酒店十幾層,其中還有幾層承辦其他業務,每天人來人往,不同樓層的兩人沒見過面太正常了。

不過名頭擺着,裴檸但凡稍微打聽一下,哪怕聽一耳朵閑談,都能知道盛華的總裁現在也在這。

可惜他早出晚歸,忙得像陀螺,八卦都沒心思聽。

徐津開很好查,家裏有點實力,本人私生活豐富,交往過的對象的照片有厚厚一沓。按裴檸的性格,這不會是他喜歡的類型。

但那天晚上在客棧裏,裴檸沒有否認。所以傅沉延以為,他後來至少會和自己解釋一下。

然後,裴檸不僅沒有,還和徐津開走得更近了。

電梯門開了,鏡面板上,傅沉延沒表情的臉又冷下來幾分。

他掏出手機,給已經發來值機信息的于嘉打了個電話。

“機票改簽,今晚就走。”

-

最後一場工作會議結束,裴檸抻了下手臂,揉着僵硬的肩膀。

上次撞見傅沉延以後,徐津開沒再騷擾過他,即使在公司裏碰見,也表現得極為正常,像是一夜之間退回了紅線以後。

裴檸懶得管他什麽心路歷程,不用時刻提防着,反正他樂得自在。

後期發過來了幾個片段,最終樣片的看片會決定線上進行。

趕在清明節前一天,裴檸踏上了回堰江的飛機。

今年天氣一直不暖和,臨海市的花已經到晚期了,堰江的春才緩慢開始。

臨走前,院子裏的樹還是光禿禿的,只幾株結了很小的花苞,回來的時候海棠已經成片開了不少。

陳姨見到裴檸興奮得不行,拉着他說要做他愛吃的菜。

她興高采烈地進廚房,邊清點邊念叨着:“今晚傅先生也回來,這些夠不夠啊。”

裴檸下意識道:“傅總也回來?他說了嗎?”

這話問得陳姨一愣:“你今天出差回來,他晚上不在家去哪吃?”

裴檸微怔,陳姨見狀,也跟着表情變了變:“小檸,他沒去接你?你們都沒聯系?”

“是我特意沒說的。”裴檸硬着頭皮道,“我…本來應該過兩天再回來,提前了,想給他個驚喜。”

陳姨語氣這卻沒有放松下來,依舊盯着他:“小檸,你們互相不提也不問的,是不是吵架了?”

“沒有。”裴檸僵笑,“沒有。”

晚餐傅沉延還是沒回來,裴檸不得不再次編了個理由,這次陳姨沒多問,只是低下頭嘆了口氣。

她許是猜到點什麽,但這一陣事情太多,裴檸也沒精力去琢磨了。

他兀自吃到撐,揉着肚子上了樓。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裴檸就穿戴整齊的出了門。

開了兩個小時的車,最終停在了墓園門口。

裴檸解下安全帶,又從副駕拿了一束潔白的雛菊。

林菁的墓在最汁源由扣摳群,以五二爾期無把以整理更多汁源可來咨詢深處,當初找風水先生算過,這裏三面環山,是市內最适合的位置。但價格高,裴任不大願意,回去以後咕哝了好幾天,說什麽算命都是騙人的。

他不願意也沒用,人是林老爺子請的,商量的時候他就站在一邊,腦袋都不敢擡。

以前裴檸還會接上外公一起,但近兩年林老爺子年紀大了,身體跟不上,到了現在,來的人就只有裴檸自己。

裴檸将墓碑周圍的落葉打掃幹淨,又将雛菊放下。

墓碑上的照片是林菁三十歲那年拍的,黑發如瀑,眉目如畫。和裴檸相似的面龐美豔嬌麗,氣質卻很從容,笑起來溫婉寧靜,看得人移不開眼。

裴檸在院子裏玩,林菁就坐在房間裏畫圖。等裴檸玩累了,林菁就會把他抱起來,給他看自己的設計稿。

那時候她還不會大把大把的掉頭發,也不會歇斯底裏地吼叫,拼命摔打家裏的東西。

在她剛去世的很多個夜裏,他都會在噩夢中驚醒。

林菁自殺的消息就像是一張網,而裴檸已經被困了十年。

“外公已經放棄了,但我還在查。”裴檸撫了撫照片的邊角,“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樣……”

他開口時聲音卻很輕,像是只說給自己。

手機裏有消息彈出來,是關煜。

“我在門口,出來說一聲。”

頭頂太陽高懸,裴檸瞧了眼右上角的時間,已經是正午了。

“對了,還有件事沒說。我結婚了,有點突然,我其實也沒做好準備。”裴檸嘆了口氣,“跟我結婚的是男人,其他的,也沒什麽可說的了。”

“沒準下次來見你的時候,就已經離了。”他自嘲似的笑了下,“所以真沒什麽可說的。”

腿麻了又恢複,裴檸坐起身,輕聲道:“我走了,好好休息。”

墓園門口,關煜靠在裴檸的車上,一手掐着新長出來的草葉玩。

裴檸拿車鑰匙解鎖:“怎麽來這了?”

不等他開口,關煜自己大喇喇開了車門:“你這有家有事業的,整天沒空,我只好自己找上門了呗。”

裴檸笑了下,算是默認。車子啓動,關煜伸出車窗,沖着裏面道:“阿姨,我們走了啊!”

上了高速以後裴檸才問:“去哪”

關煜看他:“今天休息?”

裴檸點頭。

關煜在手機上點了兩下,調出個地址來:“帶你散散心。”

他定位的是個攀岩俱樂部,裴檸沒發表意見,順着導航轉彎。

關煜不知道什麽時候來辦了會員,熟門熟路帶着他換衣服,又領他見了教練。

裴檸也迫切的需要一場發洩,近乎瘋狂的消耗體力和流汗,仿佛連日來積累的情緒也一起揮散掉。

直到兩人都饑腸辘辘地坐在地上,裴檸伸手拍了關煜一把,後者眼尾紅得厲害,不知道在想什麽。

從俱樂部出來,裴檸握着方向盤的胳膊都直打哆嗦,勉強開出800多米,見路邊有家川菜館,就幹脆停下。

兩人面色慘白的進去,嘴唇紅潤的出來。

“說吧。”裴檸沒急着開車,靠在椅背裏閉着眼睛,“出什麽事了?”

關煜知道瞞不過,直接道:“我分手了。”

裴檸沒說話。

關煜這副樣子看起來就不對勁,果然今天心情不佳的,不止他一個。

他只是問:“還想去哪?”

關煜沉默了一會:“前面再走兩條街,有個酒吧。”

聞言,裴檸拿出手機。

關煜說:“我給你指路就行了。”

裴檸:“我提前叫代駕。”

時間還早,兩人算是踩着開門的點兒進的。

隔了将近半小時,才陸陸續續有人來。

這是間清吧,放的慢搖滾不像英文,裴檸閉着眼睛聽了一會,沒聽出所以然,還有些昏昏欲睡。

他其實吃得有點撐,喝不下酒,就窩在卡座的沙發裏,觀察為數不多的客人。

關煜倒是一杯接着一杯地灌,等到屋裏坐滿了人,他也喝得神志不清。

“操!我飛過去殺了他!”

他“砰”的一拍桌子,吓了裴檸一跳。

好在這裏燈光暗,還混着音樂聲,只有周圍幾桌看了過來,沒引起太大注意。

“你看。”關煜飛速劃屏幕,又徑直把手機怼到裴檸面前。

“我就說他傻逼,他是不是上趕着認領。”

屏幕上是他前任,卡爾的社交賬號,今天下午剛發布了條新動态。背景像是某人的家裏,卡爾舉着一本書自拍。

裴檸看了一會,又疑惑地看關煜。

關煜伸出兩根手指,把手機調到最亮,又對準左下角的玻璃櫃放大,直到整個屏幕都被櫃面占據時,裴檸才注意到,玻璃櫃的鏡面裏,露出了一個非常模糊的側影。

裴檸:“……”

裴檸:“什麽時候”

關煜把照片退回去,給他指左上角的日期。

裴檸:“我是說你們分手,什麽時候。”

關煜吸了口氣:“今晚。”

說着,他把卡爾的聯系方式找出來,當着裴檸的面,一個跨過電話撥過去,把對方大罵了一頓。

他語速很快,又因為醉酒吞音很重,導致裴檸大部分單詞只能聽出某一部分,根本不知道他說了什麽。

對面一直很安靜,直到關煜罵累了,才說了些什麽,關煜愣愣地聽了一會,随後騰地竄起來,不知道去了哪。

通話還在繼續,裴檸只好拿過手機。

“裴?”年輕的男聲響起,“你們在一起嗎?”

卡爾和他見過幾次,算是認識。裴檸有點不好意思:“是的,他喝醉了。”

“我們這兩天在吵架。”卡爾道,“是我的錯,我這個月不能去看他了,麻煩你幫我繼續照顧他。”

裴檸頓了一下,還是提了照片。

卡爾聽起來有點無奈:“那是在教授家裏,稍等。”

他一連發來四五張圖片,一群人望着鏡頭合影,背景和他自拍的位置風格一致,甚至有一張能明顯認出照進櫃裏的人,是個亞裔的短發女孩。

結果很明顯,關煜多心了。

裴檸一瞬間尴尬得要命,偏偏罪魁禍首還不知所蹤。

“……等他來了,我會告訴他的。”

挂了電話,沒多久,關煜回來了,他似乎是去洗了把臉,看起來清醒了不少。

裴檸把卡爾後發來的照片怼到關煜眼前,拉着臉解釋,關煜眨眨眼,心虛地看了一會。

“我真以為他想分手。”關煜嘟嘟囔囔,“異國戀這麽辛苦,你們單身的人是不會懂的。哦我忘了,你不是單身,你結婚了。嘶,你怎麽都結婚了。”

這回輪到裴檸仰頭喝了一杯。

“為什麽和他結婚?”關煜湊過來,看他不答,又問,“你喜歡他嗎?”

裴檸沒反應,關煜也不意外:“你以前就這樣,算了,以後折磨傅沉延去吧。唔…別掐我呀!”

裴檸松開他的領子,又給自己倒了杯酒。

關煜:“我說中了?怎麽了你倆?”

“我不知道。”仿佛确認似的,裴檸又說了一遍,“我不知道。”

良久,裴檸才頭疼道:“別提了。”

關煜兀自嘆了口氣,“檸檸,想什麽要說出來。”

偶然聽到很久沒有人叫過的宿舍昵稱,裴檸怔了一下。

“我再喝一杯。”裴檸聲音很低。

一瓶酒見了底,關煜也等得快睡着了。

再一看裴檸,依舊坐得端端正正。

關煜将信将疑伸出手,拍了下裴檸的肩膀。後者緩緩擰過脖子,眼神直勾勾的,表情有點呆,明顯已經喝多了。

關煜嗤了聲,從他兜裏掏出手機 。

從聯系人裏翻出“傅沉延”三個字,關煜對着少得可憐的通話記錄啧啧兩下,這才撥了出去。

那邊接得很快。

“喂,傅總。”關煜看了眼裴檸,“你老婆喝醉了,要不要來接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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