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警察同志，我知道錯了”
第5章 5 .“警察同志，我知道錯了”
劉青青惴惴不安地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兩手死死絞在一起，不說話。
坐她對面那個中年男警察端起茶缸，猛喝了一口，又龇牙咧嘴地吐到了地上，燙到了。
中年男警察數落了旁邊的小警察兩句，擡眼看了看劉青青，問：“知道叫你來問什麽事嗎？”
劉青青擰着手指，硬着頭皮說：“不知道。”
“叫你來，問錢的事，你今天不是去銀行換了英國錢嗎？怎麽，這麽快就忘了？我給你說，來了派出所，就得配合我們。你是不是……”
話說了一半，那人接了個出去了一下，回來罵了句娘，說：“你好好想想，我回來再問你。”
中年男警走了，劉青青試探着問那小警察：“警察同志，你們找我來問啥事啊？”
小警察撓着頭說：“我今天第一天來上班，我也不知道，我師父讓你好好想想，那你就好好想想吧。”
好好想想，是該好好想想了，今天發生的事可太多了。
早上七點，她在公路的玉米地上廁所，發現了一個被丢棄的大皮包，那大皮包裏滿滿當當都是錢，而且還是英國的錢。劉青青草草看了一下，全都是50塊的英國錢，一共四十疊，摸起來應該是100張一疊，那就是20萬。劉青青一時心驚肉跳，還沒想好要怎麽辦，高杉杉就在路口喊她出來，高楊也回來了。
從玉米地裏出來時，劉青青鬼使神差地摸了兩疊錢塞進了自己的小挎包裏，她不知道英國錢換成咱中國錢能換多少，也不知道怎麽換，但一萬塊英國錢肯定比一萬塊人民幣值錢。
走出玉米地見到高楊的時候，劉青青的魂還丢在玉米地那一袋子錢上面，整個人木木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是那一顆清爽多汁的草莓把她拉回了當下，可是一回過神來，劉青青想到的就只有婆婆的話——
“不要以為我兒啥都聽你的，這事，高楊也贊成我和你媽的做法。給你面子哄你幾句，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這是第一章 結尾處婆婆對劉青青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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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狠下心來跳上車，還把追過來了高楊趕走了。
其實，高楊的手伸過來的時候，劉青青看到了他眼裏的溫情和期待，他的手被自己推回去的時候，她也看到了他的哀怨和不解。
可是，她沒有心思去細細體味這些眼神，也沒有精力去傾聽他的解釋。她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拿這些英鎊去換錢，然後把孩子要回來。
上車之後，又一重驚喜發生了，高杉杉居然給了她50元英鎊，她還帶來了一個振奮的消息，50英鎊可以換650人民幣，也就是說劉青青挎包裏那兩疊錢，值13萬人民幣！玉米地裏那一大袋英鎊，值260萬人民幣！13萬是多少斤麥子啊？260萬又是多少斤麥子？劉青青一時昏了頭，算不出來了。
冷靜下來想想，不管是誰丢了這麽多錢，一定會去找，找不到也一定會報警。s她拿人家這麽多錢，算不算犯法呢？算的話判幾年？
劉青青想了許多，但拿錢要回孩子的念頭始終排在第一位。她下定決心，先換錢要孩子，等孩子要回來了再拿着剩下的錢去自首。要做這個事，就不能和高杉杉一起，于是她接了高杉杉的錢，讓她以為自己要去銀行換錢。
和高杉杉分別後，劉青青盤算了一下，就坐上了回村的車。孩子要回來之前，那一大包錢不能給別人發現，撿錢的事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不能被警察抓走。
班車行駛到劉青青早上上車的路口，她見周圍沒有人，就下了車，佯裝向回高家村的方向走着，直到班車走遠，她才折返回來，又鑽進了那片玉米地。
阿彌陀佛，那個大皮包還靜靜地躺在原位，看起來還沒有人動過。劉青青長出一口氣，扛起皮包往北走去。
北邊是高家村的墳地，高楊的爺爺奶奶，還有一個英年早逝的小姑，都埋在那裏。這些天村裏沒有老人去世，也沒有人重病，又剛過了中秋，一時也不會有人來掃墓。高楊骨子裏是個文藝青年，他在爺爺奶奶和小姑墳頭都種滿了菊花。長在墳頭的菊花一定不缺磷肥，七月半的時候，高老頭子給先人燒紙回來，說那菊花比他都高了。
劉青青沒來過這片墳地，她不姓高，也不是男人，不該來。可走出玉米地，穿過一溜柏樹，劉青青一眼就看到了三墳包菊花，秋菊秋菊，秋天開得正旺。
四下無人，劉青青很快就藏好了皮包。她走遠了看了，除非走到高家爺爺奶奶墳前細看，否則誰也看不到這裏藏着一個大包。
劉青青回到三座墳前，拜了三拜，就折回去了。
再次來到縣城，劉青青按照高杉杉說的，往東大街走，果然找到了一家銀行。她走進去，等了許久，終于排到了自己。
“你好，辦什麽業務？”一個圓臉妹子問。
“換錢，拿英國的錢，換成咱們的人民幣。”
“紙幣換紙幣嗎？快拿出來給我看看。”那圓臉妹子的眼睛都亮了。
劉青青手伸進包裏，摸了好幾張錢，她又想了想，只拿了一張出來。
圓臉妹子接過去，對着頂上的燈看了又看，不說話。
劉青青不知道是什麽情況，連忙解釋說：“過年的時候，我們家有個遠房親戚從英國回來祭祖，是兄弟倆，一個叫湯姆，一個叫傑瑞，那個湯姆有個英國媳婦，我妹子英語好陪人家說話，這個錢就是人家給我妹子包的紅包。”
圓臉妹子笑說：“不問你錢哪來的，是這樣子，咱們縣裏銀行，平常接觸不到外幣，我上班時間也不長。換外幣的手續我不熟，你拿好錢，坐那邊等一下，我找領導問問，問清楚了就給你辦。”
劉青青點頭起身，排在她後面的那個男的看到了她手裏的錢，點頭哈腰說：“Good Afternoon！ Your 麥哲思替！
這裏說的英語是your majesty，用于稱呼國王/女王，意為“陛下”。
”
劉青青念完高一就辍學了，她知道這人說的是英語，但是只聽懂了個“下午好”，她沒理那人，收好錢坐在長椅上，伸長了脖子等着那圓臉妹子叫她。
說英語的那男人辦完了業務，圓臉妹子還是沒叫她。可能因為她一直往那邊看，那男人從櫃臺起身後，就坐到了劉青青身邊。
“妹妹，你的英鎊，我幫你換人民幣。你們西北小縣城的銀行，沒見過世面，辦不好這個事。”
劉青青擺手拒絕。
那男人遞過來一張證件，說：“妹妹你看看，我這個和你那個身份證有啥不一樣呢？”
劉青青沒接。
那男人自己解釋：“我這個，是外籍居留證件。我是英國國籍，你的錢我幫你換。你自己在銀行換，有換彙額度限制，還要登記在外彙管理部門，麻煩。”
劉青青看了那證件，好像還真是個英國國籍的中國人，她正猶豫着，圓臉妹子喊她了。
劉青青到了櫃臺前，原本想多拿幾張英鎊出來換，可是剛剛那人說換彙要在外彙管理部門登記，那豈不是留下了她使用不義之財的證據？劉青青想了想，還是只拿出一張，遞給了圓臉妹子。
圓臉妹子的身後站着個領導模樣的中年人，看來這事還真是個大事。在領導的指導下，圓臉妹子磕磕絆絆地給劉青青換好了錢，這期間簽了好些回名字，手續之繁瑣，劉青青自己都懵了。
走出銀行，劉青青站在路邊，一時不知道該往哪去。
“妹妹，花了那麽多時間，就換了50，你包裏還有好多英鎊吧。不要說謊，我看見了。”那個男人又湊過來了。
劉青青捏緊挎包，往後退了一步。這人真的看見她包裏的錢了？那怎麽辦呢？
“妹妹，你們縣有一個著名的酒廠，我是來找他們做生意的。我正經生意人，不偷不搶。”
鳳翔縣有個西鳳酒廠，就在高家村附近，那裏産出的西鳳酒有三千年歷史，號稱中國四大名酒之一，确實很有名氣。
“妹妹，銀行彙率是十三塊，我給你十塊。你有多少我換多少，OK？”
那男人伸手過來要和劉青青握手，劉青青不敢。不過他給的彙率和銀行不一樣，應該就是圖賺個差價。劉青青試着問他：“我要現金，現在就要，先給我看看你手裏的人民幣。”
那男人把劉青青請到角落處，掏出一疊捆好的錢丢給她。
劉青青接了過來，一捆人民幣，全是墨藍色的百元大鈔，她一張一張摸了看了，是真錢。她把那疊錢還給人家，說：“老板，我沒多少錢。”
“有多少我換多少，你方便，我賺差價，win win。”
“win win？”
“就是雙贏。”
“哦哦。”劉青青背過身去，手伸進包裏，摸索着數出十張英鎊，給了那男人。
男人看了看，笑說：“號碼是連續的，我站在你後面看到了，你包裏不止十張，還有，拿出來。”
劉青青又摸出五張來。
那男人攤手，示意還要。
劉青青又摸出五張，說：“真的沒有了，就這些。”
那男人比了個OK，點清了錢，說：“二十張五十塊，一千英鎊，換你一萬塊人民幣。一手交錢，另一手也交錢，OK？”
“OK。”
劉青青接了錢，不理那男人的搭讪，匆匆忙忙把錢塞進包裏，快步走了。
回想到這裏，那中年男警回來了，他一進門就招呼劉青青，“來來來，拍照。”
拍照，拍什麽照？劉青青在香港電影裏看到，犯罪分子被抓了是要拍照的，難道說警察已經發現她拿了別人的錢？劉青青腿一軟，嘴皮子也軟了，她忙喊：“警察同志，我知道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