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我知道你在找什麽

第6章 6 .我知道你在找什麽

“警察同志,我知道錯了。”

警察沒理劉青青。

“警察同志,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劉青青咬了咬牙,打算把撿錢的事情和盤托出,都到這份上了,還是選擇坦白從寬吧。

中年男警回頭看了一眼,打斷劉青青,說:“行了行了,那個男的我們抓到了,事情也問清楚了。你不用說了,來拍個照就行。”

那個男的抓到了?哪個男的?還能有什麽男的,肯定是給她換錢的那個呀。在銀行換外幣要登記一大堆,私下裏換外幣犯法嗎?還是說因為她手裏有來路不明的錢?這麽一來,別說小女兒了,就是大女兒也很難見到了吧。怎麽辦?怎麽辦?劉青青急得哭了起來。

“哎呦,哭啥?至于嗎?以後出門把包看緊一點就行了。”那男警笑了笑,換了溫柔的語氣,說:“哎呀,我叫關雲長,但是人家都說我名字起錯了,人家都說,我這長相這聲音,不應該叫關雲長,就應該叫張飛。不好意思,把你吓哭了。拿着,擦擦眼淚。”他遞過來一張衛生紙。

警察怎麽突然态度這麽好,劉青青懵了。眼淚還沒擦幹,那警察又遞過來兩樣東西,一個是她的挎包,另一個是一疊錢,劉青青茫然接下,還沒細看,就被警察拽着袖子拉出去了。

他招呼一個挂着照相機的人,說:“老師,辛苦給照張相,登報紙上。”

還要登報紙?劉青青想拒絕,但又不敢。

男警轉頭看她,說:“笑一笑,你這個挎包啊,把底子露出來,對,對,就把那賊娃子劃開的地方露出來。”

賊劃開了我的包嗎?什麽時候的事?是我腦子出毛病了嗎?劉青青茫然地擡起頭,她還沒來得及問,一道白光閃過,已經照好相了。

警察轉身和她握手,說:“你把失物領走,尤其是身份證,可別忘了。拿好在登記表上簽個字,就能走了。嗯,你這個包用不成了,來,我給你找個袋子。”

劉青青茫然,“賊?”

“哦,汽車站那賊s娃,偷了半個月了,天天天都有群衆來我們這報案。這個狗日的賊娃,每一次偷的錢不多,但是架不住人勤快啊,一大堆小案子,加一塊也不是小數目了,我們全派出所都為這事頭疼得不行。今兒終于抓住了,所長從報社叫了個記者,說拍個相片寫個文章宣傳一下。不好意思哦,為了照相耽誤你時間了。天也黑了,等一會我叫我徒弟開車送你回去。”

劉青青怕說多錯多,況且她還需要錢換孩子,既然是這樣,那撿錢的事情暫時可以不說了。于是,她撒了個謊,說自己就住縣城親戚家,走回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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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好東西走出派出所,劉青青快步走到沒人處,伸手摸了摸自己肚子,沒錯,換來的一萬塊人民幣和剩下的英鎊都在。

她怎麽就誤以為警察為了撿錢的事情抓自己呢?劉青青拍了拍腦袋,人在緊張和恐懼的時候,腦子裏只有最要緊的那件事,遇事就一根筋,想錯了也走不出那一根筋。她現在不怕了,也在夜裏的冷風中清醒了,她想明白了這誤會是怎麽發生的。

和那個英國籍男人換了錢之後,劉青青捏着鼓囊囊的挎包,突然想到從銀行走出來挎着這樣一個圓滾滾的包,在犯罪分子眼裏一定很誘人。

她怕錢被搶,于是找了個公共廁所,悄悄地把三疊紙幣塞進了收腹帶裏。她生完孩子才三個月,身形還沒有完全恢複,收腹帶裹着巨款,緊緊地勒在腰間。劉青青試着跳了幾下,錢安安穩穩地在那裏,掉不出來。

從銀行換來的那六百多塊,照舊裝在挎包裏了。劉青青打定了主意,她要悄悄回高家村,去把墳地的那一包英鎊處理好。

可回村的班車,怎麽等都等不到,車站聚了一堆人,鬧哄哄地擠在一起,劉青青死死護住肚子,挪到了人群邊緣。

等了快一個小時,班車終于到了,劉青青捂着肚子追到了車門邊。一輛中巴車,本來就坐不了幾個人,着急忙慌的人群擠過來,把劉青青推得險些摔倒。

偏偏那司機還火上澆油,對着人群喊:“另外一輛車壞在路上了,我這一趟就是最後一班車。”

最後一班,今天必須要回去,劉青青努力往前擠了幾下,感覺挎包被拽了一下,她摸了摸肚子,收腹帶裏的錢還在,她低頭看了一眼挎包,看上去也是完好無損。劉青青使了一把勁,擠上了車。

車裏擠滿了,車外還有七八個人,司機一拍方向盤,說:“沒座的都下去,到車站外面路東等着,出站要查,不能超載。”

車上的人罵罵咧咧,都不想下去。

僵持了好一會,車終于能開了,劉青青剛松了一口氣,一個穿制服的男人上來,高聲問:“誰是劉青青?”

“我。”答應完劉青青就後悔了,她以前沒做過虧心事,誰叫都答應,現在可不一樣了。

“警察,下車跟我到派出所走一趟。”

劉青青就這麽着進了派出所。

想明白了之後,頭頂上那把刀才收回去了。劉青青快步走着,直到走出縣城,心跳才慢下來了。

發橫財這種事,人人都想過,劉青青也不例外,但她從沒想過,發橫財居然這麽累。

更累的還在後頭呢,好不容易走回高家墳地,手表指針才到九點。這個點村裏肯定還有人出門,得再等等。

經歷了這心驚肉跳的一天,鬼神在劉青青心裏已經沒什麽可怕的了,劉青青靠着高楊他小姑的墳包,在八月十六的月色裏漸漸睡去了。

醒來已是十點五十分了,農村人起得早所以睡得早,這個點路上應該沒人了。劉青青站起來,扶正了那些被她壓彎的菊花,扛起大包往高家村去了。

進了村,果然悄無聲息,只有月亮見證着她的這場奇遇。劉青青想像不出這場奇遇将會如何收場,但此時此刻,她懷揣着可以換回孩子的錢,那這奇遇無疑是一場好運。

但這好運,太大了些,數額大,體積更大,需要找個地方安放。

劉青青回到高家,悄摸摸打開了後門,那後門有問題,從門縫伸樹枝進去鼓搗幾下就能開。

陝西的房子兩邊蓋。高家這小院,西邊一溜是兩間半

陝西寶雞農村蓋的房子,間也用來指代固定數額的面積,所以就有“兩間半”“一間半”這種說法,這種說法描述的是房間面積。

土房,靠近大門那間高家老兩口住,中間那間現在是糧倉,靠近後門那半間是老廚房,現在放雜物用。東邊那一溜是她結婚前蓋的,兩間半磚房,靠近大門的是一個一間半的大房,她和高楊住,中間半間是高杉杉的屋,後面半間是新廚房。

劉青青的目标是老廚房,只要不驚動後院的雞,前院的人應該聽不到動靜。

劉青青的好運還在,後院的雞沒動靜。

進了老廚房,她摸黑搬開了一堆雜物,掀開了防雨的油布,摸到了漆過的木頭。

這是高老頭子給自己置辦的棺材,桐木的,請了人畫了畫上了漆的。老一輩重視身後事,高老頭子又好面子,這棺材做好之後,他還擺了三桌酒,在親朋好友面前狠狠炫耀了一把。劉青青恨這個糟老頭子,但是客觀地說,禍害遺千年,老頭子身體好得很,一時半刻死不了。炫也炫過了,死又死不了,這棺材沒人會動。

劉青青站在原地深呼吸十多次,又擦了擦出汗的手,鼓起勁來,掀開了棺材板,又拿了根木棍,撐住了棺材板。

劉青青從小就幹農活,高中被迫辍學回家後更是成了家裏的主力,對于自己的體力,她是有信心的。可結婚後高楊疼惜她,不讓她幹重活,最近一年又是懷孕又是生娃,活幹得更少了。掀這個棺材板,居然就脫力了,萬幸還沒弄出什麽聲音來。

蹲在地上休息的功夫,劉青青又檢查了一下那個包,除了錢,還有個皮本子,她想了想,拿了出來。

休息片刻後,體力還沒怎麽恢複,但夜長夢多,這事得早點辦完。劉青青站起來,把大皮包塞進了棺材,又在皮包上蓋了報紙。

“呼~”她輕輕出了一口氣,捏了捏自己酸痛的右手臂,鼓足了勁,把那棺材板放了下來。

不好!到底是沒勁了,棺材板蓋回去的時候,劉青青一下沒撐住,板子沒有平穩落下,碰撞出了聲音。

劉青青慌忙蓋上油布,躲在牆根屏息求佛,阿彌陀佛,不要吵醒他們不要吵醒他們。

農村野貓不少,半夜裏常常有動靜,一般人聽到是不會在意的。再說了,劉青青今天似乎有用不完的好運氣,她一步也沒敢挪,靜悄悄等了好久,也沒什麽動靜。

在心裏謝過佛爺後,劉青青揉了揉麻木的右腳,想着起身從後門溜出去,再繞到前門去叫門。至于怎麽解釋她大半夜才回來,等會路上咋想吧。

但好運氣似乎用完了,劉青青還沒站起來,一道手電筒的光就打在了她臉上。

“青青,你回來了?”是高楊的聲音,可是他歡喜的聲音很快就變成了疑問句,“你怎麽在這啊?”

負氣出走的妻子半夜出現在丈夫家的倉庫裏,這怎麽解釋呢?

“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在找啥了,我看見了,在這。”說着,高楊拉起劉青青,給她拍了拍身上的土,把她拉到了一遍,掀開了蓋棺材的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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