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雪國靈車
第16章 16 .雪國靈車
臘月二十三了,老園子裏冬剪、防蟲、樹幹塗白、翻土冬灌這些活都幹完了。新果園的準備,高楊出了體力,劉青青出了腦力,公公難得出了一回財力,讓劉青青刮目相看了,看來用“肺癌”這一招來治他還真有用呢。
吃過早飯,公公跟誰都沒打招呼,自己出去了,這些天他的病好了七七八八,也就沒人攔着。
雪下得大,又難得沒事做,劉青青樂得清閑,窩在溫熱的炕上不肯動。
若楠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玩妹妹,燕子好像也很喜歡姐姐,不像剛回家那一陣愛哭愛鬧了,躺在邊上看着姐姐咯咯笑。劉青青耳邊難得清淨一回,被熱炕烘得迷迷瞪瞪的,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寒氣侵入心口,劉青青醒來,把那只冰涼涼的手從胸口抽出來,捉在手裏看,“說了多少次了,幹活戴手套,你看你這手,繭子都起了兩排了。”
高楊噓了一聲,指了指熟睡的兩閨女,悄悄上炕擠到了劉青青邊上,帶着一股寒氣裹住了她。
劉青青擡眼望,房間中間的簾子放下來了,他這是有預謀的呀。但對于這樣的預謀,劉青青心裏是很歡喜的。
燕子在襁褓中就輾轉換了好幾個地方,吓壞了,接回家後就只認劉青青一個,時刻都要挂在媽媽身上,讓劉青青和高楊不得親近。最近一陣子,婆婆大概是看明白了,她有意帶着燕子睡,但這孩子還是只認媽。
想了很久的兩個人,好不容易才得了這麽一個機會,一下子就膠在一起分不開了。可美好的時光太短暫了,劉青青的褲腰帶都還緊着,燕子就醒了,滴溜個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母。這麽小的娃兒肯定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麽,但是兩人還是觸了電一樣分開了。
劉青青理了理上衣,抱起燕子哄着他,對高楊說:“別發愣了,給娃沖奶粉去,小妞知道咱倆個沒保護好她,治咱們呢。你看若楠這憨娃,還睡得死死的。”
但心想事成這種好事還是有的,吃了午飯,婆婆抱起燕子牽着若楠說她要去老姐妹家串門,晚上才回來。
“燕子離不了我,媽你就帶若楠出去吧。”
婆婆往她肚子上掃了一眼,“離不開也得離,碎女娃子心眼兒不小,天天天就知道纏着你,不抱走我孫子從哪出來?明年是虎年,屬相好。”
婆婆的意思很清楚,給他倆制造機會不是為了讓他們解饞,是為了讓自己抱孫子。劉青青不反駁她了,她和高楊排排站着,憋着笑等婆婆帶着兩閨女出了門,立刻關了大門,奔向了自己屋。
進屋放了簾子,高楊捧住劉青青的臉,把她逼到衣櫃跟前。才從外頭進來,大風大雪的寒氣蘊在嘴唇上,像涼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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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西小吃,用面糊過篩子到涼水裏,做出小魚形狀,吃起來彈、爽、滑。
一樣跳了過來。劉青青捕住涼魚,讓風雪之氣沖進了她的喉嚨。但這股涼氣沖進心裏,卻蒸騰出了一團黏糊糊的熱氣,沖得她暈乎乎的。
劉青青沉溺了一會兒,半逃出來,“你也想要兒子?”
“不要。”
那就好,劉青青把自己整個丢進那黏糊糊的熱氣裏,一手往下探去,一手打開衣櫃門,踮着腳往最頂層的被褥底下探去。
高楊心領神會,抱着她的腰往上送,把她胸口的筍尖送到了自己嘴邊。劉青青輕哼一聲,伸進衣櫃的手拽出了一長串乳膠制品。
“這麽多,要弄死我?”
劉青青笑着去咬他耳朵,不說話。這一串東西,是鄉婦聯主任表彰雙女戶的時候發的。一開始劉青青還不好意思拿,但是旁邊兩個女的搶着拿,還露出她男人一定用得完這麽多的神氣,劉青青不願意給高楊丢人,刻意多搶了些回來。
高楊把劉青青放在炕沿上,從那一長串裏撕了一個,搗鼓好了,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掰着她的腿,到了門口。
“很久沒有,會疼嗎?”
劉青青着急了,挺腰往前,緊緊包住了他。
高楊咬着下唇給自己來了一巴掌,他抱起劉青青,轉身将她壓在了衣櫃鏡子上。
劉青青雙腳離地,沒有了支撐,她只能緊緊鎖住高楊,任由他的沖動一下又一下地沖過來……
衣櫃櫃門受了兩個人的擠壓,嘎吱嘎吱響着……
簾子被劉青青的足尖撥動,像石子擊入水裏,激起了一圈大過一圈的波浪……
終于,他們一起倒在了炕上,劉青青擡眉望着鏡子,兩腿之間的浪又沖向了天靈蓋。
做了五年的夫妻,生疏的默契是很容易找回來的,躺着休息了一會兒,兩人又癡纏起來。
風也冷,雪也冷,風雪從窗戶縫沖進來,按道理也是冷的吧。可炕是熱的,這個人是熱的,那個人也是熱的,劉青青踢開被子,讓風落在了自己身上。
可這一回,高楊激起的浪距離海岸還有一段距離,屋外就傳來了砸門聲。
“哥,楊哥,開門!快開門!我大伯老百年,我大伯……”
伴随着外頭的砸門和叫喊,劉青青感覺到,他冷下去了。
兩人匆忙穿戴整齊開了門,高榆撲過來,帶着哭腔說:“哥,嫂子,咋辦呀?我接了個電話,說我大伯沒了,說人還在縣城呢。”
高楊踉跄着退了一步,劉青青扶了他一把,忙問高榆:“你沒聽錯,真的是你大伯?”
“我大伯就叫高明禮,沒有錯吧。”
“是叫高明禮。”高楊跌坐在了門檻上。
“今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人怎麽就沒了呢?高榆,你別急,好好說。誰給你打的電話?有沒有說人是怎麽沒的?有沒有說上哪裏去接人?”
高榆比高杉杉還小,沒經過事,吓得含含糊糊說不清楚,劉青青拉着他問了半天,只知道高明禮是在縣城救人死了的,打電話的說會雇車把人送回來。
劉青青想,出了這麽大的事,一家人不能整整齊齊坐門口等。高楊已經失神了,婆婆不在,就算在也肯定是坐地哭嚎,頂不了事。
劉青青理了理思路,讓圍過來的鄰居幫忙去叫婆婆回來,又讓二嬸去請村長和高家有名望的六爺爺來。她自己叫了高榆,打算把高榆接的電話打回去問個清楚。
回撥回去,電話接通了,那一頭卻是個煙酒店的公用電話。
劉青青問老板:“剛剛有沒有人用這個電話報喪事,說死了一個老漢,姓高。”
“那事啊,我知道。那姓高的老漢可真是個好人,上了年齡了,還沖進火場救了個碎女子。就是老漢人沒撐住,從火場出來人就沒氣了,送縣醫院也沒救回來。”
“老板,你知道他救的是誰家的人不?”
“知道,就是我這一排門面房那一頭的,照相館家的女子。照相館老板已經尋車去了,等一會就把老漢給你送回去。”
聽這老板說來,是有一個姓高的老頭為了救一個小女娃死了。劉青青心裏覺得不對,公公高明禮刁滑了一輩子,怎麽可能進火場救人呢。可這話不好問,她跟店老板問了照相館老板姓啥叫啥住那個村,就把電話挂了。
“高榆,你能聯系上你杉杉姐吧。”
高榆點頭,說:“嫂子你忙去,我叫我杉杉姐回來。”
劉青青答應了,又打了個電話到劉家村去,找人給她娘家傳話,叫家裏人來把若楠接過去住幾天。燕子太小了,還是得自己帶。這話是通過別人傳出去的,但劉青青知道她哥一定會來。血緣親情就是這麽怪,她哥和s她關系不太好,除了年節幾乎不來往,但她知道大事關頭他哥一定會幫忙,這就是血緣親情。
劉青青回到家,婆婆已經回來了,和她預想的一樣,母子兩抱頭痛哭着。劉青青先放任他們哭,把若楠叫到了一邊,叮囑了幾句,又給她收拾好了衣裳用品,只等她舅舅來接了。燕子很懂事地睡着了,劉青青把她放在靠牆處,又拿枕頭被子堵住了可以滾下床的路,才出去了。
母子倆哭聲輕了些,但還是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劉青青見院子裏已經來了很多人了,就把他倆叫到屋裏。
“我剛剛打電話問過了,說是一個姓高的老漢跑進着火的照相館救了個女娃,人确實已經沒了,但是沒聯系上照相館的人,不是說百分之百就是咱爸。但是呢,準備還是要有,”劉青青頓了頓,說:“萬一真是咱爸,為了救人過世的,和照相館那一家子就得交涉清楚。我想了,麻煩村長跟咱六爺爺去辦這事。高楊,這都是你高家的人,你去跟人家說去。”
高楊看着劉青青點了頭,又朝着門口說了句:“有才叔過來了?”
高有才急忙問:“咋回事麽?聽說你爸沒了,我今早上才見過你爸,人還精神着呢。”
劉青青指示高楊去找村長和六爺爺,她自己跟高有才說:“我們也是才聽說,人還沒見到,還不是完全确定。叔,你跟我爸是一輩子的知己,萬一真是我爸,求你幫忙,給我家執事。”
高有才嘆氣,“唉,咋弄得麽。你爸今早上找我,說的也是他走了讓我執事,這話不用你跟高楊說,我肯定給咱辦。”
大事都安排了,一行人自發地走到了村口,焦急地等待着。
婆婆是個細心人,連白布都帶上了,只等确認了是她老漢,就給一家人把白布披上。
但是等到天都黑了,地上煙頭都一堆了,還是沒有車過來。劉青青盤算着,難道真搞錯了?如果是搞錯了那老頭子去哪了呢。
“高楊,咱爸平時的來往多的朋友你都認識不,咱問一圈,興許就不是咱爸呢。”
高楊嗯了一聲,“咱爸平常拿個筆記本記電話,就是杉杉用過的一個紅皮本子,我回去找。”
這話剛說完,遠處的拐過來一輛車,車燈照亮了高楊的眼睛。劉青青屏住呼吸,靜靜地等着,那車漸漸走近了,劉青青也看到了,藍色的小貨車上挂着白布呢。
劉青青轉頭看到高楊的眼神也變了,他唉聲嘆氣,“我爸至死都不知道他不是癌症,要是沒騙他,他肯定舍不得拿命去救人。”
血緣親情就是這麽怪,前一天還嫌他,今日就哭他。劉青青不知道高楊這話是說她還是說自己,畢竟孫子兵法治老子是他們夫妻同心想出來的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