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我不想跟你死一塊
第34章 34 .我不想跟你死一塊
和劉卓群同路，和預想中一樣難熬。劉青青在武漢一見着劉卓群，就覺得這個臭流氓和他天生相克，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能把她氣得半死。
但是這關頭坐了人家的車，客随主便，自然先去劉卓群老家挖祖墳。
見面鬥了幾句嘴，劉青青氣到要心梗。但是兩人啓程後，劉卓群卻難得的閉了嘴，劉青青耳邊清淨，頭也不疼了心也不煩了。
汽車廣播不斷播放着長江險情，一再強調荊州市公安縣全體民衆都已經撤出，請無關人員不要進入公安縣境內。
公安縣是分洪區，劉青青聽着廣播的意思，随時都有可能開閘放水，舍公安縣保下游，她轉頭問劉卓群：“你老家，具體什麽位置？離這個公安縣近嗎？”
“我老家在沙市，在江北，公安縣是荊江南岸。我老家要是在公安縣，我管他什麽先人屍骨，都隔好幾代了，說是祖宗，長什麽樣我都不知道，何必冒險呢。你說，我直接把祖宗的棺材起出來，不火化，運到廣東老家，是不是顯得我更辛苦些？不過這樣，是不是會吓到我三叔公呢？”
他這一陣子一直不說話，居然是琢磨這個！狗嘴裏果然只能吐出狗屎來，劉青青鄙夷他，沒接話。
劉卓群擺手，“不說三叔公了，到了再想吧。說正事啊，劉青青，你知不知道我在金山，為了等你一個電話，在前臺坐了多久？”
這是正事？劉青青更不想接話了。
“我在前臺坐了兩天啊！兩天！”
劉青青繼續翻白眼。
劉卓群單手把着方向盤，歪頭湊過來，眯着眼睛說：“我說，你就跟我算了，你讓我魂牽夢繞這麽些天，我不會虧待你的。不過呢，雖然我那個苦命老婆早就死了，但是我繼承家業的話，少不了要找個富家女聯姻，不能跟你結婚。不過這樣也好，我也不要求你離婚，我去你家找錢的時候，悄咪咪觀察過，你那個種樹老公雖然沒啥本事，但是帶孩子帶挺好。你倆也不用離婚，孩子給他帶，你跟了我不用帶拖油瓶。到時候，嘿嘿，你給我也生一個，還給他帶。”
“停車！”
劉卓群急剎車，路滑，車子往路邊歪了一下，撞了道沿，但他不下去看車子，還是賤兮兮說：“停車坐愛楓林晚。妹妹，你要我停車，是要跟我？”
劉青青看他一臉賤笑，一個大嘴巴子就呼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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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卓群也不惱，揉着臉就下車了，他不跟劉青青發火，下車拿路邊小樹撒氣。劉青青冷眼看着，他對着樹踢了兩腳，一個出溜滑就倒下去了，倒下去又在地上滾，滾了一身泥水在身上。看他這樣狼狽，劉青青心裏的氣消了些，又見他一直捂着臉在地上扭，心想不好，還是下車去查看了。
“你怎麽了？”
“樹枝戳眼睛了。”
劉卓群這人雖然可惡，但是傷到眼睛是天大的事，劉青青不跟他計較，扶他上了車去了一家小醫院。
萬幸，傷得不重，但是劉卓群被醫生包住了一只眼，走路歪七扭八的，像喝了假酒似的不成人樣。
“你都這樣了，就在醫院好好呆着吧，我剛出去看了，雨又大了，路更難走了。”
劉卓群把車鑰匙塞給她，說：“你開車。我走這一趟為什麽你不知道嗎？這點雨算什麽？發洪水我也要淌過去！”
這人瘋了！這幾天人人都說荊州大堤要決口了，就連武漢都有不少人拖家帶口往外跑呢。
她細細盤算，杉杉可能還不知道自己受了騙，但是她拿了錢想出國，說明她求生欲很強不想死。雖然她還不知道杉杉是不是去了荊州，但是杉杉想活命，這種形勢下，她就算被騙去了，肯定也會想着離開荊州的。高楊來湖北找她，也是擔心她的安全，但是他又不傻，都這時候了肯定知道要跑。
“我不出去，就在醫院呆着吧，雨太大，聽說荊江大堤水位超警戒線好多了，你要送命你自己去。”
劉卓群奪了鑰匙，頭也不回的走了。
“喂！劉先生你等等，你是有車吧。”一個醫生追着他喊。
“他有車，您有什麽急事嗎？”劉青青追上去問醫生。
“有個小姑娘，得送大醫院，送晚了孩子就要瞎了！我們醫院靠近荊州。救護車都上大堤上拉傷員去了，可這孩子等不及啊！”
劉青青對着那個財迷心竅的背影大喊：“劉卓群！回來！”
劉卓群邁着流氓步蹦回來了，他就剩一只眼睛露在外頭，還抛媚眼呢。
劉青青瞪了他一眼，說：“我開車和你去荊州，但是我有條件，帶小姑娘去大醫院。”
劉卓群眼睛滴溜溜轉了幾圈，問站在醫生身後的家長：“我們去荊州，往西。帶她去武漢的大醫院，得往東。要我們南轅北轍，一千塊送一次不算貴，願意嗎？”
“老板，我沒錢，還要給孩子做手術呢，求求您發發慈悲可憐可憐孩子，我孩子都快要瞎了。”
劉卓群轉回劉青青身邊，歪着嘴說：“你求我，你求我我就帶他們去。”
劉青青暗暗捏緊拳頭，硬擠出微笑，柔聲說：“劉大老板，我求求您，帶上他們吧。”
“好，我答應了，孩子手術費我也出了。”
流氓大發慈悲，肯定沒憋什麽好，但是為了小姑娘的眼睛，劉青青忍了。她不光忍了，還演出一副溫柔可愛的模樣，捧着哄着劉卓群，直到小姑娘進了大醫院，又交了住院費，劉青青這才冷下臉來。
離開了醫院，依舊是劉青青開車。
可能因為在她面前耍了帥，劉卓群得意，嘴更賤了，“你老公天天幹農活，那個膀子，練得真不小呢。不光是膀子，我瞧着，腰也不錯呢。他是不是很能幹？你舍不得他，也就是為了被窩裏那點快活吧。”
他這話本身倒沒錯，但是這話從這流氓嘴裏出來，聽得劉青青犯惡心。
“你他媽又欠打了！”
“你打我呀，你打我，就是獎勵我。”
人至賤則無敵，劉青青正開着車，又不能打他，只能裝耳聾。
流氓講了一起子污言穢語，看劉青青不理她，又開始打感情牌了。
“劉青青，我看得上你，就是因為你身上那股勁，就那股死了都要搞錢的勁。你這樣的女人，就該跟着大老板混。”
“你那個老公，我承認，他是長得不錯，對你也很好吧。但是沒有本事的深情，有個屁用。他就在農村種個樹，種到老種到死也就奔個小康。你想他發財？沒可能的。這種男人，只能拖累你。我呢，給不了你名分，但是給得了資本，你跟了我馬上就可以自己做生意，不心動嗎？”
劉青青猛拍喇叭，“閉嘴，不要說我高楊！”
“呵呵，戳到痛處了吧。對哦，沒本事的男人，也是你選的，我這麽說，你肯定也不好受。但我還是那句話，沒本事的深情屁用沒有，你好好想想吧。”
劉青青想着他的話，一陣哭，一陣笑，哭夠了也笑夠了，她才緩緩說：“劉卓群！我謝謝你啊！”
劉卓群噗嗤一笑，“這就對了，想通了，哭過了，也就能放下他了。這樣多好，你翻篇了，以後乖乖跟着我，天天都是好日子。”
劉青青冷笑一聲，用餘光瞥着他得意的臉，說：“劉卓群，我謝謝你，我謝謝你讓我知道高楊有多好！”
“你他媽的！這什麽轉折！啊，什麽轉折！他媽的語文老師造句都造不出你這轉折！他媽的！”
劉青青笑了，“多虧你，我才知道跟高楊在一起有多好。我認識你也有幾個月了吧，每一次見你，我都氣得要死！每一次見你，我都想打死你！你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讓我惡心想吐！我和你相處的每時每刻，全部全部都沒有好心情，我暴躁我憤怒我惡心！我他媽光是認識你，都他媽要折壽十年！我跟高楊在一起不一樣！不一樣！他……”
“你們女人真難懂，哄你開心比給你錢更重要嗎？”
錢？我自己會掙。劉青青正想回答他，卻感覺不對勁，雨下得大，路上早已經積了水，但起先只是開車滑一些，可現在，劉青青感覺車子好像有點虛浮，她都沒用力，方向盤在手底下就打晃了。
“劉青青，你他媽是真不知道我三叔公多有錢嗎？”
劉青青憋着火，大喊：“別發癫了！看路！不對勁。”
劉卓群終于閉了嘴，他打開車窗看了看，回過頭來臉都白了，“你說，那個荊州大堤，不會真決口了吧。”
他們正走在一條鐵路下的公路上，兩邊都是高高的石壁，前方是地勢更低的隧道s，目之所及沒有一條岔路可走。劉青青第一次在南方開車，但她跟王巧妹的隊伍去武漢時，隊伍裏的老司機說過，下雨天最忌諱進隧道，裏頭容易積水，車子吃水熄火就容易趴裏頭。趴裏頭毀了車還不是最要緊的，最怕水太深人出不去，那可真就要了命了。
“不知道，但前面的水肯定不淺。掉頭嗎？”
“掉頭！”
劉青青仔細看了，後方沒車，她打了轉向燈，轉動方向盤就要掉頭。
“減速慢打方向啊，你這樣要滑！”劉卓群的聲音都變了！
“媽的你不早說，我又沒開過雨天！”
劉青青雖然罵他，但是心裏也虛的很，她開車經驗太有限，雨天開車更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心髒突突跳着，還沒等她把車速減下來，車子就不受控了，“滑了！怎麽辦？”
話音剛落，車子在路面上打過一整個轉，朝着隧道滑去了。
“別踩剎車，轟油門，沖！”
劉青青雖然厭惡劉卓群，但是她知道已經無法掉頭了，沖隧道是唯一的路，這時候車子要是熄了火，那就真的神仙難救了。
劉青青穩住心神，死死盯着前方，猛踩油門沖進了隧道。
隧道裏的水果然比外面更深，車子更虛浮了，劉青青想起人家說，人死之前眼前是走馬燈的，可是她眼前沒有走馬燈，只是高楊的臉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眼前走。她眼前浮現的，也不是其他什麽時候的高楊，是她挨了趙小敏舅媽一碗面的那一天，是她說了要帶高楊去和趙小敏試試之後，是高楊那時候發過火又冷靜下來的臉。
那個時候，是劉青青這輩子心理壓力最大的時候。她從窒息的娘家逃出來，走進了高楊為她建立的家，她承受了他的好，卻一直無以為報。她愧疚到了極限，想要打破僵局，又說了傷他的話。可是高楊只是吼了一句，就又冷靜了下來。就連吼她，也是先放下碗才吼的。她恨他脾氣好，她寧願挨罵，他只要多罵她幾句，她就有怨他的理由了，壓力也就小了。可是他洞察力太強，一下就看出了她的脆弱。去找小敏家的路上，脆弱被他揭開，她狠狠哭了一場，心裏竟然就輕松了。
劉青青也是好久之後才明白，高楊最強的能力，不是種樹，也不是劉卓群說的那種能幹，而是心理上的治愈力。她原本是小太陽一樣的性格，是父親的癌症逼出了恐懼，逼出了焦慮，也逼出了還不上的虧欠和躲不開的困境。這些加在一塊，逼退了她心裏頭的太陽，讓冬天的雪積成了厚厚的冰，一層又一層，逼得太陽都升不起來了。高楊喜歡的是小太陽一樣的她，但他發現了她心頭的雪，自己變成了太陽，把那些積雪暖化了又暖散了，讓她心裏的太陽又跳了出來。
當然，高明禮的死帶來的隔閡無可回避，劉青青因此難過，但并不絕望，她始終堅信他們能走過這個坎。
隧道裏水深，裏頭的燈也壞了，劉青青就靠着高楊冷靜的臉，讓自己的心跳穩了下來，踩油門的腿也不抖了。
“劉青青，你說話呀，你不說話我要吓死了！”
“高楊你在哪兒？我想見你，我不想和這個流氓死一塊！”
“媽的！”
“高楊我想見你，我不想和這個流氓死一塊！”
“媽的！”
“高楊我想見你，我不想和這個流氓死一塊！”
“媽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