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個月後,便到了顧沁媛滿月的日子。

今日,顧府大辦酒席,邀請親朋好友來喝杯滿月酒。

京城的春季,仍是幹燥中透着冷意,但好在今日的天氣不錯,初升的太陽照着人暖洋洋的。

一大早,顧沁媛便被奶嬷嬷從溫暖的被窩扒拉出來,喝了奶後,她又被剝個幹淨,換了塊尿布,洗了個澡。

簡直生無可戀。

好在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個月,她都已經習慣了。

王嬷嬷掀開簾子進屋,今日裏給小主子辦滿月酒,府裏都煥然一新,就是她身上也穿着件暗紅色的新衣,頭上戴着金簪子,看着比平日裏精神許多。

“二姑娘可是準備好了?”

奶嬷嬷可不敢怠慢太太身邊的得意人,忙欠過身道:“都好了,嬷嬷來瞧瞧。”

接過小主子,王嬷嬷仔細看了看。

顧沁媛穿着一身橙紅色的裏衣,玫紅色的錦緞小襖邊角縫制着雪白色的兔子絨毛,圓乎乎的小腦袋上帶着個小帽子,看着便是極喜慶的。

王嬷嬷滿意地點了點頭,接過旁邊小丫鬟手裏太太備好的金項圈,上面還鑲着兩顆紅寶石。這可是老物件了,還是當年太太嫁妝裏帶着的,大姑娘小時候也有個一樣的。

她小心地給小主子戴上,又理了理襁褓。

顧沁媛睜開眼,圓溜溜、清澈透亮的眼睛看着那個項圈,心頭有些排斥。富貴人家就是這般,再怎麽簡樸的打扮,也是要戴些首飾,更別提什麽好日子,更是要隆重些,好在自家娘親心疼,沒有全套的把那些首飾都給戴上。

她将下巴縮進毛茸茸的圍脖裏,忽略掉有些涼冰冰的項圈。

打扮好的顧沁媛被抱進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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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她都是和娘親呆一個屋的,不過今日鄭氏出月子,自然要好好洗漱一番,顧沁媛就被安置在隔壁的暖閣。

主屋裏,鄭氏正和娘家裏的嫂子林氏說話,看見自己的小閨女,連忙抱過來。

今日雖說是小女兒滿月,不過娘家只有她大哥大嫂來。鄭家是江南的大家族,根在揚州,當初她還是遠嫁到京城來的。

好在娘家的大哥這些年一直在京裏當官,不然媛姐兒喜慶的日子也沒個外家人。

不過揚州的鄭家也惦記着長女和新得的小外孫女,幾天前便派人送來了賀禮。

林氏湊臉過來,笑着說道:“喲,我這小侄女長得可真俊俏。”

要說她這小姑子,遺傳着家裏婆婆的好樣貌,面若銀盤,目若秋水,雖說上了年紀,但風采姿色,不減當年。

小侄女嘛,除了眉眼外,其它的倒是和姑爺有個六成像,想當年顧郎名滿京城、郎豔獨絕,這小侄女長大後也不知道要迷多少男兒的眼。

她心中嘆息,自家也沒個年齡相仿的,底下孫子輩的又差着輩分。不過轉眼又想着,這小侄女不行,大侄女倒是可以和小兒子湊一對。嗯,回家後和相公商量商量。

鄭氏滿臉笑容,謙虛道:“瞧嫂子說的,這個小人兒,現在哪能看出個什麽來。”

“你啊,就別謙虛了,看你家相公,就知道這小侄女以後了。”

姑嫂感情好,這樣的打趣話也是說得。

林氏看着小侄女紅撲撲的小臉,又問道:“姑爺可取了名字”

“取了,跟婷姐兒排的,取了個媛字。”鄭氏想着丈夫取名時抓耳撈腮的樣子不由失笑,哪還有平日裏的舒朗清隽。

林氏心裏默念一番,“倒是個好名。”

顧沁媛倒是十分滿意重生來過還叫這個名,畢竟是顧奶奶當初取的,又都叫了二十來年,已經是習慣了的。

門口的莉香掀開簾子,福了福身道:“太太,大少奶奶使人來,說是宮裏頭來人,皇後娘娘和太子妃都差了身邊的姑姑給咱家二姑娘送禮來了,又說想要瞧瞧二姑娘”

鄭氏一聽,起身和嫂子林氏一同帶着女兒到前邊找兒媳婦去。

被當稀罕物看了一天後,顧沁媛終于回到了正院。

是夜,熱鬧一天的顧府漸漸安靜下來,只一些還在收拾的下人們走動着。

鄭氏把兩個玩累了早早睡過去的女兒都安置在暖閣裏。她掖了掖被子,又吩咐守夜的丫鬟仔細瞧着。

好在大女兒睡相好,也不用擔心兩姐妹擠着。

清輝院,夜裏的清風吹着綠竹沙沙響。

顧閣老自從老妻去世後,便把家裏的大小事交給了大兒子和兒媳婦,搬到東邊這個小院子。

書房裏,明亮的蠟燭照着。

顧清柏起身給老爺子倒了杯茶,想着妻子剛送來整理好的禮單,說道:“今日,媛姐兒滿月,太子妃送來的禮倒是重了些。”

顧閣老抿了抿茶水,把玩着手中白玉的杯子,嘆了口長氣道:“哪是太子妃送來的禮重,分明是太子最近急躁了。”

思索了下最近的局勢,顧清柏想了想道:“父親還是多勸勸太子,莫說大皇子掌管兵部,便是四皇子和五皇子年紀都大了,過不了幾年,都是要開府辦差的,太子如今這般,以後又該如何。”

“你啊,”顧閣老搖了搖頭,想到太子近來和大皇子在朝中針鋒相對,便是一陣頭痛,“最近也莫要摻合兩位皇子的事,想必聖上過些時日便會有所裁決。”

哎,若非他當初被皇上安了個太子太師的名頭,如今又哪裏來的這煩心事。

太子幼時喪母,剛出生便被皇上安在乾清宮裏,從小帶着長大,錦衣玉食,連啓蒙都是皇上手把手教着的,都說那東宮裏吃的、用的比乾清宮的還好。

其它的皇子,有他一半受寵的都少。

但皇上畢竟也是其它皇子父親,又如何不會在意其它的兒子,這孩子長大了,自然要有差事辦的,更何況所謂“君父”,這“君”字可是在前頭的。

當今皇上如今有六位皇子,大皇子徒明岳是理國公次女賢妃所生,理國公雖說早已去世,不過其長子倒是有勇有謀,這些年在北疆也是立了不少大功。

太子徒明毓乃是二皇子,其外祖是吏部尚書何闵,先皇後逝世後,皇上又迎娶了何家另一房的嫡女,就是為了照顧當年尚幼的太子。

繼皇後一直未有身孕,不過前兩年皇上倒是讓她撫養玉嫔所生的七皇子徒明瑾。

玉嫔體弱,生了七皇子不過一年,便芳逝了。

三皇子一歲便夭折,四皇子徒明睿是淑妃所生,五皇子乃是皇上奶娘之女甄氏所出,而六皇子的生母則是個宮女出身的貴人。

現如今所在的六位皇子,大皇子與太子年齡相仿,其明争暗鬥也頗多。

對于太子,他這個做老師的也算是盡忠盡職,平日裏也規勸着太子尊親愛父,少奢靡、幹實事,莫要理會其它皇子的挑釁。

但到底太子年輕氣盛,半點委屈也受不得。他也不能給太子出謀劃策,幫他對付大皇子,直直地挑撥兄弟間的關系。否則,若是被皇上聽到個一丁半點的,這內閣閣老,他怕是做不了多久。

好在顧家家風清正,一直以來便不涉黨争,也從不參與奪嫡之事,雖說如今他當着這個太子太師,但畢竟家裏的兒子們從未參與其中,倒也是幸事。

不過顧閣老也是太想當然了些,都說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深不可測,他這時倒是難以想象十幾年之後的事。

顧清柏也是知道父親難做,只能勸說道:“雖說其它皇子勢力漸漲,但到底太子依舊是太子,只要他心不慌,便是穩坐釣魚臺。”

顧閣老也不想再多理會這些煩心事,想到今日裏招呼老朋友,都還未見過兩個孫女,打起精神問道:“婷姐兒、媛姐兒今日裏可好”

對于自己兩個閨女,顧清柏自然是十分關注的,“才問了夫人,兩姐妹今日裏一塊兒玩得高興,現在都睡下了。”

顧閣老點點頭,捋着花白的胡須,想着兩個小孫女,心裏頭也是極高興的,孫女嬌嬌軟軟的,又極會撒嬌,可比家裏頭倔脾氣的兒子、孫子招人疼的多。

“嗯,你待會兒回主院,将這些小物什拿上,都是給媛姐兒的,至于旁邊的字帖,則是給婷姐兒練字用的。”顧閣老指着書桌旁的一堆東西說道。

顧清柏仔細看了看,喲,象牙制的扇子、紅木的首飾盒、白田玉的镯子……一看便是母親當年留下的老物件,又瞧了瞧一旁的字帖,前朝才女魏夫人遺留下的小楷,倒是極難得的。

“媛姐兒如今還小,這些還用不上的,至于這字帖嘛,婷姐兒如今練着倒還不錯。”

“哼哼,媛姐兒小,現在用不着,以後也能用,反正你只管交給你媳婦便是。”顧閣老才懶得理這個兒子,盡會和他這個老頭子頂嘴。

顧清柏無奈地笑了笑,知道自己惹得老父親生氣,只得低聲下氣賠禮道歉。

這老小孩、老小孩的,果然是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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