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第2章 002

作為長公主的好處實在太多了,玉熙這些日子算是真切感受到了。吃穿就不說了,都是頂好的,最重要的是可以睡到自然醒。

沒人催她起床,也不用去學堂背書,更沒有人打她手心,她想幾時起,就幾時起,太惬意了。

玉熙起床已快晌午,日光刺眼,天氣不錯。

正是菊花盛開的時節,花房命人送來珍貴的綠菊金菊,很是好看,放在院中賞心悅目。

德順在外面盯着,她身邊有冬玲和春紅伺候,她們二人是自小跟着她的,比她長三歲,行事做派比她穩重些,有時也會唠叨幾句。

如此刻,不過喝了兩碗酒釀圓子,就叫她少喝些,免得等會肚子不舒服。

玉熙敷衍的應了聲,喝完才放下碗,擦擦嘴角,準備去找宋明胤,把昨天忘記的事再問問他。

不過這時辰,他不知午休了沒有?

玉熙提着裙擺出門,轉頭又看見德順在數落宮人,這次他脾氣收斂些,但也看得出氣得不輕,手指在輕顫。

“德順。”

德順回身看她,趕忙向她說明情況,“這小丫頭走路不穩當,摔了一盆。”

幹淨的地面此刻稍顯髒污,泥土散了一地,菊花的葉子掉落不少,毀了。

玉熙看向滿臉恐懼的宮女,認出她來了,早上失手打碎花瓶的也是她,一日之內連犯兩錯,是個馬虎,不堪大用的。

這話是她父皇告訴她的,玉熙記得清楚。

“罰一個月月錢。”

話落,德順松口氣,以為玉熙又要不當回事,照此下去,只怕宮人們更加懈怠。好在公主雖然失憶,還是有分寸的,說給一次機會,就給一次機會。

“聽見沒有,再有下次,當心點。”德順提醒她。

小宮女跪在地上點頭,戰戰兢兢的說記下了,她偷偷喘口氣,暗嘆自己運氣好。公主失憶前可是說一不二的,宮人犯錯一律按宮規處置,不是罰去浣衣局,就是仗責,眼下公主失憶了,可謂是轉了性子,沒那麽嚴厲,她該慶幸。

德順和冬玲跟在玉熙身後,小聲的說起了悄悄話。

“公主何時能記起來?”

冬玲搖頭,真不知道,“不知,禦醫也說不準,不過公主身體康健,其他倒也不打緊。”

德順想起她這些日子的轉變,随性自在,心思單純,沒一絲煩惱,每日過得都很開心,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說的也對,公主現在開心多了,整日笑嘻嘻的,好親近。”

冬玲打小跟着玉熙,清楚她的性子,她倒覺得,現在的公主像小時候,無憂無慮,嬌俏可愛。

“開心好啊。”

冬玲和德順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沉下臉,不說話。

-

乾清宮守衛森嚴,裏外全是侍衛,旁人想要靠近,不是易事,但對玉熙來說,就跟自個宮殿似的,來了就進去,不必通傳。

宋明胤難得清閑,正慢悠悠的喝茶,瞧見玉熙進來擡擡下颌,示意宮人退下。

玉熙看了圈,瞧見人都出去了,便問:“我騎得那匹馬,找到了嗎?”

之所以關心那匹馬,是因為宋明胤說過,此事不簡單,那馬是她養了七八年的,早已熟悉她,怎會忽然發狂?

其中必有蹊跷。

而她從馬上摔下來後,馬就跑了,派人找了一日也沒找到。現在事情發生十餘日,也不知找到沒有?

“找到了。”宋明胤放下手中的茶,面色不好看,“掉下懸崖,摔死了。”

宋明胤把養馬的宮人上下排查了一遍,沒有任何發現,躲在背後的人,不知是誰。

玉熙低頭哦了聲,失望不過半刻,擡頭時又是一副甜美的笑,“罷了,找到告訴我一聲。”

宋明胤點頭,叮囑她外出記得帶暗衛,可以護她安全。

她嘴裏答應着,待了一會就走了。離開乾清宮前,她悄咪咪問汪禮海:“昨日林學安大人來過嗎?”

汪禮海是宋明胤的貼身太監,更是太監總管,問他準沒錯。

她怕德順看錯了,特地趁這個機會确認一下。

汪禮海不明所以,看了她一眼,随後恭敬的低頭回話,“昨日陛下召見過。”

意思就是來過了,德順沒認錯。

她忍着笑意,眼睛彎彎,不敢表現的太明顯,怕人看出來。注意到汪禮海困惑的眼神,她立馬收斂些,故作鎮定道:“有件事想請教他。”

汪禮海連連點頭附和,自然不會問她,盯着人離開,他搖頭笑,暗嘆長公主變化太大,親和多了。

玉熙有點興奮,轉了一圈才回景華宮,回去後連喝幾杯水,又吃了些點心,累了想休息會,不巧,欽天監派人過來,說是去長華寺上香的吉日已定,特來告知她。

玉熙失憶後便挂念父皇母妃,想為他們上香祈福,順便也為自己祈福,這次她受了傷,好在性命無礙,也算是上天垂憐。

去了長華寺得多添些香油錢。

“十一月二十,大吉,宜出行。”

“就這麽辦。”

玉熙拍手決定,随後吩咐德順送人出門,她往後靠,懶懶散散的坐着,有些沒規矩。

冬玲見她沒心沒肺的樣,不禁提醒她,“公主,過幾日就是李妃的生辰,奴婢将賀禮備好了,可要看看?”

她不說玉熙真忘了,李妃的生辰剛好就是去長華寺的前一天,趕巧了。

玉熙就見過李妃一次,對她的事自然沒那麽上心,不過該有的禮數還是要的,這是她自小學的禮貌教養。

“準備了什麽?”

“一對玉如意。”

冬玲拿過來給她瞧瞧,她只看了一眼,便點點腦袋,“嗯,就送這個。”

玉熙打個哈欠,伸伸懶腰,往裏間走,累了。

-

天氣越發涼,早起地面有薄薄的白霜,寒氣逼人。

玉熙捧着熱茶喝,驅驅寒氣,她逐漸習慣了長公主這個身份,雖然随性自在,不愛計較,也不會為難人,可宮人真要犯了錯,較起真來,她也是有幾分威嚴的。

冬玲先前還怕她太過親和,失了公主的威嚴,眼下可是放心了。

今日是李妃生辰,制衣局送來新衣,一件百花拽地裙,袖口用金絲勾勒,貴氣優雅。

玉熙站在鏡臺前,任憑冬玲和春花折騰,她張開雙臂,目光凝滞,微微愣神。

今晚宴席,不曉得林學安會不會來?

想到那道身影,她就忍不住彎起嘴角,眉眼皆是喜色。

下一刻,她擰起了眉梢,唇微微張着,“啊,冬玲冬玲,別勒的那麽緊,要喘不過氣了。”

冬玲瞅見她臉紅的不正常,立馬松了些,她以為公主和以前一樣,喜歡把腰帶綁緊些呢。

“這樣行嗎?”

她大口呼吸,點頭說行,晚上要吃要喝,勒的太緊會很難受,她不喜歡。

玉熙垂下手,低頭看看,“晚上都有誰?”

冬玲一邊幫挑玉簪,一邊回她:“來的人多了,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員,三品以上的官員可以帶女眷,人要是忙着來不了,禮肯定是要到的,而且這次男女不同席,女眷在鹿鳴臺,朝臣在九華臺,陛下還命人在湖中放了花燈,游船就靠在那邊,,在船上彈琴奏曲,遠遠就能聽見。”

“公主要是得空,還可以去放孔明燈,或者想聽什麽曲子?讓琴師彈奏。”

聽着是不錯,宋明胤給了李妃足夠的排場,以前父皇給後宮的妃子辦壽宴時,跟這差不多,就是不知道晚上有沒有煙火?

要是有,她一定要看。

玉熙深吸下,被冬玲和春花擺弄了大半個時辰,可算打扮好了,就是頭上有些重,走路不穩當。

“要不是五品官,就不能來了嗎?”

不知道林學安幾品?他初入朝堂,說不準不能來。

冬玲不知她的心思,以為她是随口問問,于是笑着回她,“自然不是,被陛下看重的官員,也能來。”

玉熙語氣淡淡的哦了聲,随即望着沉下的天色,時辰快到了。

宮門大開,燈火通明,宮道較以往熱鬧,車輪聲腳步聲回蕩在巍峨的皇城,久久不息。

宴席未開始,鹿鳴臺和九華臺就熱鬧起來,三五成群的湊在一起寒暄,氣氛熱烈。

玉熙瞅着時辰去鹿鳴臺,裙擺搖曳,姿态優雅,嬌豔的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她輕擡下颌,眼神直視前方,自有一股尊貴氣質。

她一出現,嬉鬧的聲音瞬間安靜,“長公主安。”

玉熙吞咽下,竟然有些緊張,“起來吧。”

她在上座坐下,身子動了動,不太自在。

“謝長公主。”

衆人落座,玉熙便朝冬玲看看,示意她把匣子呈上來。

這是她受傷後第一次出現在衆人眼前,女眷們都盯着看,聽說長公主失憶了,她們不知真假,想在今晚驗證。

李妃小心翼翼睨她一眼,總覺得她下一刻就變回以前的玉熙公主,嚴肅威嚴,看一眼就發抖。

還好還好,一切如常。

“謝公主。”

玉熙笑笑,眼睛掃了一圈,看見幾個眼熟的,但也想不起來是誰,于是就低下眼,不看了。

李妃作為今晚的主角,此刻得意的笑挂在臉上,說:“聽聞公主喜歡桂花糕,這是嫔妾用了一下午做的,公主嘗嘗喜歡嗎?”

玉熙看向面前的小桌子,确實有幾樣點心,她拿起李妃說的桂花糕,猶豫要不要吃?

要是難吃的吐出來,李妃怕是臉上無光,于是她小小的咬了一口,細細品嘗,甜度正好,還不錯。

于是她就把手裏的吃完了。

冬玲在一旁給她倒酒,小聲說:“這是果酒,公主可以喝點。”

她嗯了聲,想着今晚氣氛不錯,她就等宴席結束回去,玩到最後。

誰知剛安靜了沒一會,坐在左側的淑妃說話了,“糕點甜膩,公主怕是吃膩了,喝點酸梅汁解解膩吧。”

說着手一擡,命她身邊的宮女送過來。

玉熙看着不說話,宋明胤就三位妃子,同在妃位不分大小,淑妃這時說話,一點也不怕得罪李妃。各位夫人看着,面色各異,沒有說話。

“哈哈。”一聲嬌笑,衆人目光又轉到淑妃身邊的人身上,是麗妃。

“大冷天的,喝什麽酸梅汁,嫔妾帶了自釀的梨花酒,給公主和各位夫人嘗嘗。”

說着宮人就擡上一個壇子,一個一個倒酒。

玉熙聽着三人你來我往的說話,察覺出不尋常的意味,這就是後宮常說的明争暗鬥,争風吃醋吧。

可她們用錯了地方,她皇弟可不在這。

一不留神,她面前就有果酒,梨花酒和酸梅汁,并排放在她跟前。

三人還在說個不停,幸好舞娘上來了,才稍稍安靜些。

經過方才的事,在座的人有了各自的心思。

玉熙想着,等舞跳完,她就走了,壓抑,待不下去。

而今晚來此的夫人們,則确定了一件事,三位娘娘明争暗鬥,長公主居然不管管,看來真的失憶了。

嘆息。

-

琴聲悠悠,從游船上傳來,悠揚悅耳。

玉熙借口醉酒出來透氣,走了好遠耳邊稍稍平靜些。

“她們三真夠能說的,一晚上沒消停。”旁人是想插句話都難。

冬玲笑笑,回頭瞅了眼,解釋說:“她們是想讨好公主。”

她是長公主不錯,可她們也是妃子,不至于費盡心思讨好,玉熙有些不懂了。

瞧她茫然樣,冬玲在一旁提醒她,“陛下未立後,若是得到公主青睐,登上後位的機會就大了。”

她這麽一說,玉熙明白了,她們三人家世差不多,才貌各有千秋,若要立後,确實難以抉擇。

可這些事畢竟是皇弟做主,他小時候可是說過要選喜歡的女子當媳婦的。

玉熙繞着湖邊走,眼珠子一轉,朝九華臺看,腳下也下意識的往那邊去。冬玲和德順沒注意,以為她是随便走走,便跟着了。

酒過三巡,九華臺比鹿鳴臺熱鬧,君臣把酒言歡,氣氛融洽。

她伸長脖子看,在找尋那道身影,悠地,她的眼一亮,閃着光,目不轉睛的盯着。

月色朦胧,樹影婆娑,男人身着月白長袍,立于人群中,他身形颀長,比身旁的人高出半個頭,身姿卓越,在人群中異常顯眼。

狹長的桃花眼低着,眉眼在笑,眼底卻冷漠。他仰起頭,喉結凸起,喝下最後一杯酒,清冷月光灑在臉上,使他的面龐更冷了幾分。

這般宛如谪仙,豐神俊朗的男人,還是第一次見。

正臉比側臉更迷人。

玉熙悄悄紅了臉,對德順招招手,“去把林學安叫過來,我有事請教他。”

德順啊了一聲,踮起腳看,确實看見了林學安,他疑惑一會,還是聽她的話,高高興興去了。

玉熙滿心歡喜,轉頭又把冬玲和其他人支開,“我在小樹林等,你跟德順說。”

“是。”

玉熙興高采烈朝小樹林去,心裏想着,等會人來了,說些什麽才好?

九華臺,傅安年被各位大人圍着,盛情難卻,灌了不少酒,呼出的氣息都是灼熱的。

他笑着應付,剛想走,就被喝醉的李侍郎扯住,他是李妃的父親,有頭有臉的人物。

“傅大人,長公主怎麽沒來?”

此話一出,周圍寂靜,傅安年同長公主的事,整個京城都知道,眼下李侍郎喝多了,說話便沒了顧忌,不知自己在說什麽?

傅安年嘴角一僵,随即平靜如初,“長公主在鹿鳴臺。”

語氣平平,聽不出喜怒。

旁邊的大人生怕李侍郎出言不遜,趕忙拉他走,“李大人,來來來,這邊有酒。”

“長公主的傷可好些了?”

傅安年聽着李侍郎的醉酒的話,臉上的表情沒有起伏,他趁此離開九華臺,往湖邊走去。

湖邊有花燈,燈光點點,映着平靜湖面,心也跟着靜了。

腳步輕緩,不知不覺往樹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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