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第5章 005
玉熙有公主府,有時會住在宮外,可自從和離後,她便一直住在宮內,興許是想躲個清淨。畢竟宮內無人敢議論,但是宮外就不一樣了,她堵不住百姓悠悠之口,只好眼不見心靜。
傅安年來過兩次景華宮,一次是婚前,另外一次是玉熙從馬上摔下來那次,可也只是露個臉,就離開了。
加上這回,是第三次。
男人身形颀長,健壯挺拔,走動間衣袍翻動,步履輕快。他低眸沉思,不知在想何事,德順想跟說話也沒機會。
瞅着他沉下的臉色,不作聲了,一路到了景華宮。
玉熙早有準備,吩咐宮人退下,只留冬玲和春花在外邊候着,德順把人領進來,手一揮,身後跟着的小太監退下,他自個也溜了。
殿內只剩玉熙一人,她在上頭坐着,端莊素雅,傅安年一進去就看見她,眼睫輕動,他的鼻端聞到了藥味。
不是說傷好了,不必喝藥了嗎?
傅安年擰眉,從容不迫的對上她怒氣的眼,彎身,“見過公主,不知公主找臣何事?”
她的腳好了些許,走路有微微的痛,但也能走。玉熙起身,慢慢走到他跟前,先是哼了一聲,而後擡頭凝視他,道:“你是傅安年,對吧。”
這次總沒找錯人。
那晚的事過去兩日,可她每每想起,都氣得咬牙切齒,氣急了晚上覺都睡不好。眼下人在跟前,更氣了。
瞧他平靜無波的神情,似乎處在茫然中,不知自己犯了何錯。
“是。”
傅安年挑眉,對于她的問話稍稍驚訝,這麽問,她好像真的忘記他了,也不知他叫什麽,那麽那晚…
一瞬間,男人五味雜陳。
玉熙眨巴兩下眼睛,眼神中透着些許高傲,目不轉睛的盯着他,不放過男人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敢戲弄本公主,膽子不小。”
傅安年比她高出大半個腦袋,她得一直昂起頭看他,時間久了脖子就酸。
她稍稍低下頭,緩了緩,站的久了腳也不舒服,玉熙便不逞強,走到一旁坐下。
“公主何出此言?”
玉熙看他,見他神色茫然,不知是真不知,還是裝不知。
她咬咬唇,決定明說,不然這厮會一直裝下去,“你記得我們的關系嗎?”
男人眼中閃過微妙的情緒,快的捕捉不到,“過去的事何必再提,公主此番找臣來,難道就是為了這事?”
玉熙氣呼呼的走到他跟前,質問他,“既然記得,為什麽那晚不說?難道不是戲弄我?”
看她失憶了,又不知他是誰,故意看她出糗,說不準背後怎麽笑話她呢。想到這,玉熙氣得牙癢癢,心裏的小火苗蹭的一下,變成了小火堆。
男人揚唇,略顯無奈的輕笑,“我提醒過你,可公主說知道臣是誰,現在又怪我,是公主為難我才是。”
她想起來了,是有這麽回事,那也怪他,直說名字就好了,非得說那麽不清不楚的。
“我哪知道你不叫林學安。”
她低頭喃喃一句,正好落在傅安年耳裏,男人笑意立馬收斂,眸光暗沉,他想到先前林學安說的話,再聯想玉熙說的話,猜到了幾分。
原來是誤會,若是知道他的名字,大概不會對他說那些話吧。
胸口忽然一緊,他的臉色有些難看。
“原來是這樣。”
玉熙擡頭看他,見他板着一張臉,似乎對她不滿,于是怒道:“你板着一張臉,是對我不滿嗎?”
她昂起下颌,柔媚的眸子怒瞪他,看似在生氣,實則在他眼裏一點威嚴沒有,反而有種驕縱的可愛。她不加掩飾的對他發怒,比從前直白了。
也更嬌氣了。
是好事,還是壞事?
傅安年現在不知道。
他忍不住輕笑,方才的煩悶消散不少,“不敢。”
“倒是公主您,脾氣比以前差多了。”
聽他說起以前,玉熙沒由來的緊張,她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找他算賬是順便,最主要的,是了解和離的真相。
玉熙暫時不跟他計較,于是問起了和離的事,“我們之間,到底怎麽回事?”
男人站在門口,身影拉長,正好擋住她的身影,兩人的影子交疊,融為一體,多了些微妙的氣息。
傅安年壓下眉骨,面無表情,把那些情緒藏在心底深處,啓唇道:“公主已忘記,又何必再提,不過是往事,知道也是庸人自擾。”
玉熙一眨不眨的注視他,不信他的話,“你負了我?”
“沒有。”他回。
玉熙颦眉,不是他,難道是自己?
她捏着衣袖,手指來回輕蹭,不确定的又問:“我負了你?”
“不是。”
她一甩袖子,臉氣紅了,“那是因為什麽?”
她只是很想知道而已,不想這一段往事,自己是稀裏糊塗的。可是皇弟不知道,傅安年又不肯說,她真的很煩躁。
“緣分盡了,自然就和離了。”他的語氣淡淡,可是聽得出話裏的遺憾和無奈。
玉熙凝睇他,水眸蕩漾,竟一時看癡了。
他的眼睛最好看,狹長的挑花眼,天生多情,卻又透着冷淡,時刻跟人保持距離。不管是那晚,還是今日,玉熙從他眼裏看不到欲望。
對,是世俗的欲望。
他好像沒有。
她的眼神過于直白,傅安年一下就察覺到了,他怔了一下,身子往旁邊移,道:“臣有事在身,先行告退。”
不等玉熙反應,他便轉身朝外走。
“我還沒說完呢。”
脾氣這麽臭,八成是自己受不了他的脾氣,才和離的。
玉熙不死心的跟出去,大概是站的時間久了,又走得急,腳下一陣刺疼,她停了下來。
“哎呀。”
前邊人步子一滞,随即繼續往前走,他微微側頭,餘光瞥到她彎下腰揉腳,大概明白了。
難怪沒去長華寺,是腳不舒服。
玉熙揉揉腳,看着人出了宮門,衣袍翩翩,連個衣角也看不見。
她氣得哼了一聲,等她腳好了,她要出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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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宮門口,林學安沒走,同幾位大人聚在一起,眼睛盯着門口看,沒有離開的打算。
他背着手,笑得奸詐,“幾位大人怎麽不回去?”
他在朝中混得熟,跟誰都能聊幾句,比起傅安年的疏離,林學安要親和得多。
李大人:“哦,我們不急,慢慢走,林大人不也沒走嗎?”
說完一群人的眼睛同時往宮道上看,心照不宣的笑笑,稍顯尴尬。
林學安咳嗽聲,随即問他們:“各位大人帶銀子了嗎?”
他們下朝沒走,身上穿着朝服,估計是沒帶銀子,但也沒那麽絕對。
“上朝誰會帶銀子?”柳大人道。
林學安眼睜大了些,說:“我帶了。”
騙你們的。
但幾位大人相信了,随即一臉不明的望着他,好看看他搞什麽花樣。
林學安笑笑,看了眼安靜的宮道,又轉回來,“我們來玩一把。”
大人們更迷茫,玩什麽?
“長公主請傅大人進宮,你們猜,是因為什麽?”
幾個人腦袋湊在一起,從遠處看,很像在密謀什麽。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小,守門的侍衛聽不見。
“是舊情複燃,還是訓斥一頓。我坐莊,你們下注。”
林學安掃了一圈,笑說:“趁着人沒出來,各位大人選吧,”
他瞅着最好說話的柳大人,慫恿他,“柳大人,你先。”
柳大人來了興趣,興沖沖拿出十兩,“我十兩,押舊情複燃。”
李大人:“五十兩,我賭舊情複燃。”想想就興奮。
方大人:“一百兩,傅大人被訓斥。”
接着,剩下的幾位大人也下了注,氣氛熱烈,他們的情緒很是激動,迫不及待知道結果。
一群人望着宮門,翹首以盼,終于,等了一刻鐘左右,瞧見傅安年從宮內出來,他挺直背脊,大步流星,眼耷拉着,情緒不明。
幾人靠過去,想看清他的神情,可惜離得有些遠,看不清晰。
“林大人,你看怎麽樣?”
林學安手裏拿了幾張銀票和一錠銀子,十分顯眼,他眯着眼看,心底了然。
他低頭看看手裏的銀票,說:“可能是訓斥,幾位大人下錯注了。”
林學安偷偷算了下,這把盡賺。
遠處,傅安年逐漸靠近,瞧見幾個人賊頭賊腦的,隐隐有不好的預感。
步子變慢,銳利的眸一一掃過幾人,再看見林學安手中的銀票時,眸光微變。
“幾位大人等我?”傅安年淺笑,眼神卻冷,“這麽多銀票,誰的?你們的俸祿…”
他頓了頓,睨着他們,意思明顯。
李大人神色一變,終于意識到了什麽,他幹笑着,一把從林學安手裏拿走自己的五十兩,“夫人敗家,我攢點銀子不容易,下官先走了。”
瞧見下注輸了的李大人把銀子拿回去,其他幾位大人紛紛照做。
“下官也先走了。”
“公務在身,不打擾。”
林學安眼看着銀票一點點減少,最後一分不剩,心在滴血。但他不能表現出來,還要禮貌的笑着,目送他們離開。
得,這把白忙活,一分沒撈着。
林學安攤攤手,摩挲指腹,上面有銀子的味道。
“大人出來啦,我一直等着你,有個事請你出主意。”
兩人并排走,走得緩慢。
傅安年扭頭看他,心知他又有花花腸子,“說吧。”
林學安幾乎的是咬牙說話的,“陛下要為長公主選驸馬,京城的青年才俊都送了畫像進宮。”
他看傅安年,神色意味深長,“我的也送去了,我是怕萬一,公主選我可怎麽辦?”
男人垂在身側的手握緊,手背泛白。
“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