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第15章 015
男人張着薄唇,望着漫天飛雪僵了幾息,身上的肌肉緊繃在一起,許久沒放松。
傅安年不知她為何會問這事,但顯然,現在不是說此事的好時機,再者,這般私密的事情,如何開口?
他沉默以對,頭稍稍側過,睨見枝頭俏麗的梅花,胸口激蕩,仿佛不久前,他曾見過比紅梅更豔麗的旖旎春色,比淡香更濃郁的女兒香,只可惜…
男人喉嚨發緊,深吸下,只覺大雪的冬日也是可以熱烈滾燙的,他的背部逐漸出汗,渾身灼熱,一向冷靜自持的人此刻有了些許煩躁,冷白的脖頸漸漸染上一層粉,不易察覺。
若不細看,定發現不了。
玉熙不是心細的人,有時還會慢一拍,自然沒發現他的異常,但他久不吭聲,玉熙也沒了耐心等,她知道,以傅安年的性格,不會輕易告訴她。
只能逼着他,說不準他煩了,就說了。
“怎麽不說話?”她問。
她摔倒在雪地裏,原本衣裳濕漉漉,這會卻幹了,暖烘烘的,他的背部像個小火爐,把寒氣都驅散了。
玉熙吸吸鼻子,把脖子伸出來,一點也不覺得冷,她歪着頭凝視他,沒放過任何一個表情。
此時雪花如鵝毛般飄落,男人頭頂白了一片,長袍也濕了些。
傅安年全然不在意,眯着眼說道:“能下來自己走嗎?”
答非所問,故意裝沒聽懂,身在朝堂數年,玉熙不信傅安年那麽遲鈍,沒聽出話裏的意思,定是故意的。
“沒問你這個,我說別的,你懂我的意思。”
她不滿的晃晃腳,身子動了動,貼的更緊了。男人呼吸一滞,不動聲色的吸氣,脖頸的又紅了些。
“再動就扔你下去。”
出言威脅她,玉熙是不怕的,對她而言,傅安年就算在她眼前殺人,她也不怕。
這種感覺很奇妙,玉熙自己也說不出來,就是安心的感覺。
“那你扔吧。”
她攤手,見他又不說話,也沒任何動作,不由得氣憤,她拍拍他的肩,催促他:“快說,這沒外人。”
他的肩膀有雪,現在被她拍了,她的手也濕了。
傅安年輕笑,溫潤的嗓音夾在風雪裏,“公主不覺得問這話不合适嗎?”
他們和離了,也就沒任何關系,此時讨論起此事,不合規矩。
玉熙自個清楚,确實不合适,可她抵不過心裏的好奇,就趁着沒人,問出來了。而且她不覺得這是難以啓齒的事情,畢竟他們的夫妻關系真的存在過。
這般想着,玉熙最後那點羞恥也沒了,理所當然的說道:“夫妻一場,有何問不得。”
傅安年腳下一頓,扭頭看她眼,眼神蘊着難以置信,這話從她嘴裏說出來,當真是稀奇。
他繼續往前走,思忖幾息,“我最近的記性也不大好了。”
言外之意,他也不記得了。
騙鬼呢。
玉熙聽了氣得咬牙,居然用這招對付她,她捏緊手裏的梅花枝,往他的臉上怕拍,“我是失憶了,不是傻了,你覺得我會信?”
突來的涼意和水漬在臉上劃過,男人嘶了一聲,不見怒氣,只見無奈。
傅安年思慮片刻,道:“我記得宮中有驗身嬷嬷。”
宮中的驗身嬷嬷是專門為宮女和妃嫔準備的,偶爾侯爵人家有需要,嬷嬷也會過府。
玉熙之前想過,但很快,這個辦法就被她否決,她是尊貴的公主,身子嬌嫩,豈能被驗身嬷嬷看了去,再說,這對她來說是種侮辱。
玉熙撅着紅唇,氣得咬牙,“我是公主,你竟然侮辱我。”
“只是個提議。”
傅安年猜準了她不會去找,只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而已,尴尬,不合時宜。
眼見走出梅林,快到寺廟,他放慢步子,回頭說:“下來自己走。”
他不想被人看見,免得惹來非議,對兩人都沒好處。
玉熙嘆氣,知道他是不會說的了,也罷,凡事靠自己,才能不被人拿捏,這是小時候,母妃告訴她的。
玉熙不再說話,但也不準備下來,她倒要看看傅安年能怎麽辦?
她伸長脖子,側過去看他,忽然眼睛一亮,發現了新奇的事。
玉熙靠近他耳畔,驚訝的指着他的脖子,“诶,你脖子上…”
他的脖子發熱,紅尚未消退,怕她看出異常來,忙側過去。
她的氣息灑在耳邊,如微風拂過,亂了心跳。
“有顆痣诶。”她驚奇的出聲,并沒有看出別的來。
傅安年不知該慶幸,還是該懊惱,失憶後的玉熙,觀察力不夠敏銳,有種遲鈍的可愛。
這或許,是件好事,他這般想。
玉熙還在看,覺得他的痣長的位置好特別,她經常看話本,書上的男人都是淚痣,要麽是長在眉毛中,偏偏他的不同,是在脖子上。
剛好在喉結下面一點,一顆紅色的小痣,被凸起的喉結擋住,不細看根本看不到。
玉熙盯着看了會,問:“你自己知道嗎?”
“我眼神很好。”
男人喉結動了下,那顆痣也跟着輕動,莫名的性感。
她斂眸,看向別處,手中的梅花枝卻不小心劃過他喉結,涼涼的,有點癢。
傅安年被她折磨瘋了,臉色當即陰沉,“下來自己走。”
這是他第三次說這句話,前兩次語氣溫和,這回的語調明顯嚴肅許多。
玉熙嘁了一聲,是個自尊心強的人,一句話說了三次,也夠了,以為她稀罕要他背。
還嫌他背太硬了呢。
“有什麽了不起。”
玉熙用梅花枝撓他的脖子,掙紮着要下來,傅安年擰眉,慢慢蹲下身。
“小氣,脾氣差,當心沒姑娘嫁你。”
玉熙氣呼呼的說了句,話音剛落,便聽見前方傳來柔和的嗓音。
“義兄。”是江瑤瑤。
兩人面色錯愕,視線一同往前看,就看見江瑤瑤撐着一把傘出現在眼前。
她看着兩人,臉上平靜無波,可是眼底藏着些許妒意和不善,玉熙看出來了。
玉熙從男人背上下來,站在她對面,凝視她,眼神毫不閃躲。
江瑤瑤走過來,“公主也在。”她彎彎身,算是行禮了。
她嗯了聲,見傅安年過來,便沒吭聲,明媚的眼睛滴溜溜轉,來回打量兩人。
傅安年神态平靜,看了江瑤瑤一眼,又看着她,“回去了。”
江瑤瑤笑着應了聲,“我看義兄久沒回來,就過來看看。”
她的解釋沒得到兩人的回應,繼而尴尬笑笑。
雪下了一刻鐘,原本融化的積雪又厚了幾分,腳踩下去到小腿,鞋子全陷在裏面,濕噠噠的。
走了一會,半路遇到來找她的冬玲等人,玉熙便先跟他們回去。臨走前,她往後看了眼,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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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安年全身濕了,回了廂房就吩咐王全擡水來,他要沐浴換衣裳。
手剛搭在腰帶上,江瑤瑤就跟了進來,睨着他,欲言又止。
“有什麽事?”骨節分明的手垂下,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喝,暖暖身子。
江瑤瑤凝睇他的小臉,覺得刺眼,他為什麽笑?是高興嗎?
應該是吧,她都看見了,可是作為義妹,江瑤瑤不得不提醒他。
“義兄,你們和離了。”
男人喝茶的手一僵,随即恢複正常,“嗯,确實如此。”
整個京城都知道的事,他更清楚。
江瑤瑤三兩步過來,在他跟前站着,道:“既然和離了,就該保持距離,像方才這樣的事會惹來非議,義兄難道不知道嗎?”
傅安年不緊不慢的喝口茶,擡頭正視她的眼,沒有情緒,“我自有分寸,你多慮了。”
說這話的意思,就是要她別管,不管是生活中,還是感情中,傅安年都不喜歡她插手。
可是江瑤瑤忍不住,她深深呼吸,又問:“那義兄為何陪我來長華寺?”
本來這次是她一人來的,可是傅安年突然要陪她,說近日不忙,便一起來了。
那時她還高興,以為義兄重視她了,結果來了才發現,原來不是。
“義兄,既然斷了就該斷幹淨,藕斷絲連,與你與她,都不是好事。”
江瑤瑤眉頭皺在一起,接着說:“若是以後娶了妻,你們該如何自處?”
傅安年眯着眼看過去,神态驟然變了,他沒接江瑤瑤的話,而是扯着唇笑了。
他忽然想了玉熙說的一句話來,提醒他了。
“瑤瑤,你十八了吧,時間過得真快。”
傅安年敲了兩下桌面,繼而起身,“過了年就十九了,是我忽略了,耽擱了你。”
“什麽意思?”
明明在說他們的事,怎麽扯到自個身上了?再看他的神情,江瑤瑤害怕了。
男人看着他笑,眼底冷淡,“我會給你選個好夫婿,讓你風光出嫁。”
江瑤瑤張唇,眼瞬間濕潤,搖頭說:“我不嫁人,我不。”
傅安年無視她的眼淚,語氣堅定,“不嫁人怎麽行?難道要在傅府一輩子?”
她瞪大眼,想告訴傅安年,她就想待在傅府一輩子,每日看着他。
江瑤瑤不敢說,只能喃喃着,“不嫁,不嫁。”
說着人就跑了出去。
寒風灌入,屋內霎時冷了,傅安年看她離開,轉身把門關上,随後從衣袖裏拿出一枝梅花,放在桌上。
那時回來時,他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