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林吱吱在一年級下學期突然轉了班,這事兒說來挺突然,林逾靜收到耿展鵬消息時也愣了一下,對方大概是從趙珏那裏聽說了什麽,在經過林逾靜與林吱吱一致同意後把小丫頭轉到了一個戴黑框眼鏡的男老師班上。

新班主任說起話來斯斯文文,見到林逾靜的第一時間主動伸出手喊了聲家長,和前一個老師截然不同的态度,這事兒前前後後是耿展鵬出面處理好的,林逾靜萬分感謝,放學後三人一起出了校門。

“耿哥,這事兒麻煩你了,要不是你,吱吱轉班這事兒不能這麽順利。”

林逾靜為小丫頭上一任班主任惱過一段時間,對方見風使舵的性子讓林逾靜不舒服,更多的是擔心趙珏那次擺譜只能起個暫時的作用,畢竟不出意外的話小學老師一帶就是六年,說到底還是擔心林吱吱遭到不公平對待。

但他只是個普通人,別說給女兒轉校,就是換個班主任也是天方夜譚,耿展鵬的幫助無疑是雪中送炭,解決了林逾靜心頭的一塊大石。

耿展鵬想起自己剛剛在檔案上看見的資料,看了林逾靜兩眼,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問出口,轉了話題道:“不用謝,本來就是學校老師的問題,再說了,我們都認識這麽久了,幫個忙也是應該的。”

他有意拉近和林逾靜之間的距離,可惜林逾靜并未感受到耿展鵬和之前有什麽不對,他感激的點了點頭,“不管怎麽說,還是得謝謝你。”

“要不這樣,你心裏要實在過意不去就請我吃頓飯吧?”

林逾靜立馬點頭,那雙平直的眉朝下一彎,露出一個笑容,“本來就打算請你吃飯,這我肯定不跑。”

耿展鵬拍拍手,大手朝下摸了摸林吱吱的頭,“吱吱想吃什麽?”

“KFC!”

林逾靜抱着臂,看着耿展鵬與林吱吱說道:“爸爸帶你去買KFC,然後我們打包好去樓上餐廳吃飯好不好?”

小丫頭當然是說好,興奮地拉住了耿展鵬的手,一蹦一跳地停不下來。

趙珏最近有些忙,再見耿展鵬時還是朋友攢的局,淺綠色的夾克随手搭在椅背上,趙珏懶得去湊周圍一圈人的熱鬧,坐在卡座最裏側端着杯長島冰茶玩手機。

耿展鵬不知道什麽時候湊過來,扯着嗓子調侃趙珏,“喲,趙哥,受了情傷還沒緩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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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傷兩字讓趙珏緩了緩神,他慢半拍地挑眉,“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上次聖誕同于思源一別後二人就再沒見過,期間于思源發過一兩次信息,被趙珏撂在那兒置之不理。

當然這些事兒趙珏也沒同別人提過,他帶于思源在朋友圈子裏吃過幾次飯,長眼睛的人都知道他心思不純,要說于思源之前對自己沒點小心思,趙珏不信。

但到底沒人把這事兒拿到明面上說過,如今對方在國外找了個年輕小男友,趙珏成了被抛棄的那個,這事兒拿出來說太丢面,所以他從來沒和任何人提過。

按照耿展鵬這八卦的性子,趙珏懷疑他最近才知道這事,不然不能憋到現在才來打趣自己。

果不其然,耿展鵬晃了晃亮着屏的手機說道:“你知道世界上消息來源最快的除了村頭大媽的嘴還有什麽?”

趙珏不在意地搖搖頭,仰頭露出脖頸完美的弧度,杯裏的琥珀色液體一飲而盡,龍舌蘭的香氣與金酒的辛辣纏繞在一塊兒,趙珏将空酒杯放在耿展鵬手中,“我也不是特別想知道,您要是沒事就在這兒站着吧,正好替我擋擋光。”

紅色燈光半搖半晃,趙珏半個腦袋靠在陰影裏邊,耿展鵬看不得他縮在角落休憩的德性,一屁股坐在黑色真皮沙發上,靠近他腦袋大聲道:“當然是朋友圈!他發他男友照片了你看見沒?”

趙珏這人,在耿展鵬眼中值得起“B王”這個稱號,在他看來,趙珏平生看得最重要的就是他的面子。

初高中成績永遠排名前五,身邊所有同學都誇趙珏人聰明,有天賦,只有耿展鵬知道這小子周末來自己家借住一晚得帶至少三套卷子,去奶茶店時他坐着玩游戲,趙珏則面不改色坐在一幹吵鬧的人群中刷完一套化學卷子。

老師讓趙珏分享學習經驗,他插着兜往講桌上一站,一句“上課認真聽講,下課随便做做題,”不知道惹得班上多少人嫉妒。

大家都以為他是屬于玩着玩着成績還特好的那類人,只有耿展鵬知道,學生時代趙珏幾乎沒有閑暇時間,他的所有假期都在為了彎道超車做準備。

他的成績是拿汗水與時間層層累積起來的,那時候耿展鵬好奇問趙珏為什麽這樣。

趙珏那時候怎麽說的來着?他叼着瓶純牛奶聳聳肩,回答道:“當然是為了別人誇我聰明。”

沒有多餘的掩飾的理由,僅僅是為了不知情的人誇他一句聰明。

大學的時候趙珏更加變本加厲,遇上喜歡的人情願錯過也不願意開口,按照趙珏的話來說就是,要是告白失敗了,多丢面啊?

耿展鵬不太能理解他這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心情,但這并不妨礙他為趙珏戴上逼王的王冠。

趙珏這人視臉面如命,從來只有他笑耿展鵬,這還是第一被耿展鵬逮到機會嘲笑他,“喲,讓你嘴硬不告白,為人家付出這麽多結果被甩了吧?”

“誰說我付出了人家就一定得答應?”趙珏笑了笑,“他怎麽選擇是他的事兒,反正我沒告過白就不算丢臉。”

說起這個,趙珏不可避免想起副駕駛那束紅玫瑰,“說來也是碰巧,還好于思源那小男友跟着回了國,不然我買的玫瑰可沒地兒藏了。”

耿展鵬狐疑地打量趙珏,說話時搭上他的肩,“哥們,說句實誠話,付出這麽多真不傷心?”

要換作耿展鵬被這樣對待,他哪兒還想得起什麽紅玫瑰,沒紅着眼跟人家在機場争辯上幾句都算好。

但趙珏明顯不是一般人,他搖了搖頭,“可能當時有點傷吧,畢竟為人家做了那麽多事,但感情這事兒不能強求,人家不喜歡我,難道我跪在他面前求他來愛我?”

廳裏音樂聲愈發震耳,趙珏眼睛一眯,從兜裏掏出個銀色的煙盒來,細長的淡綠色長煙被他夾在骨節勻稱的兩指間,雲霧灰的火機“啪嗒”一聲,藍色火焰躍動而起,黃色煙絲在瞬間燃燒成紅色。

那股淡淡的薄荷味順着先前喝進去的酒精在喉間對沖,趙珏下意識猛吸一口,袅袅煙霧從開合的唇間散出來,打火機在手裏輕輕一轉,“知道我當時為什麽喜歡于思源?”

耿展鵬被趙珏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攝住,烈焰一般的紅色燈光射進角落,照亮趙珏棱角分明的半張臉,淡淡煙霧籠罩在他深邃的眼前,耿展鵬下意識搖搖頭,只見趙珏吐了圈煙,緩緩說道:“我和他談過幾次愛情觀,他說他要真誠的人,要長久的愛,我當時就覺得這男的特純。”

趙珏手背青筋微微突起,他雙指輕輕一抖,燃燒殆盡的煙灰被抖落在空掉的高球杯沿,煙灰順着濕潤的杯壁掉落在底部,“這幾年圈子裏什麽情況你不知道?甭管男同還是女同,說到底只要沾上一個圈字都亂,我活到三十幾歲什麽人沒見過,有人一上來跟我要聯系方式,好友一加要麽是房間號要麽是查戶口一樣把你年齡名字職業挨個問個遍。”

“這時候你遇見個和你談理想談熱愛的,你就覺得他和別人不一樣,覺得他特純,看見他年紀小又弱勢就起了保護欲,心裏想着怎麽照顧他,兩個人怎麽才能長久,但你最後發現,其實人都逃不過一個俗字,”趙珏語調散漫,“他備考備得崩潰時給我打過多少通電話你知道麽?出國前失眠嚴重我大半夜跑他家樓下送安神藥你知道麽?他一句不習慣我飛了多少次國外你知道麽?”

趙珏表面上看上去風流,其實內心是個特傳統的人,他把于思源看得特清楚,“正常的朋友是不用每天煲着電話粥說晚安的,單純的同性關系也沒必要經常說什麽想你了這樣模棱兩可的話,但于思源說了,所以哪怕沒确定關系,我也願意付出。”

因為趙珏聽過對方的愛情觀,所以下意識以為對方在對待感情關系時會一心一意,會真誠奉獻。

“結果就這麽一年他就有新歡了,你以為我會念念不忘,抑或是沉浸在痛苦裏走出不來?”趙珏突然笑了,嘴角下壓,帶着淡淡的嘲諷。

他骨骼分明的手夾着煙将那個空掉的高球杯從耿展鵬手中接過來,迎着金色的氛圍燈輕輕一倒,朝霞般的金色一晃,杯底的煙灰抖落在地上,“從他帶着新歡走到我面前那一刻起,于思源在我這兒塑造的幾年的人設就崩塌了,因為我發現我喜歡的不過是我想象中的他,喜歡的是他給我構造的人物形象,一個虛假的、浪漫的、純粹的符號罷了。”

透明高球杯內的煙灰傾倒在地,趙珏夾着一抹猩紅彈了彈杯子,嘴角一勾,“看,虛僞的人在我心裏就像這些煙灰,燃燒殆盡後只需要輕輕一彈就沒了,如果還有,那就拿酒洗洗腦子,醉一次再睡一覺,立馬就能從我的生活裏原地消失。”

走出酒吧時涼風拍在了面上,微醺的耿展鵬抖了個激靈,那點酒精揮發在空中。

朋友三三倆倆在前邊鬧着攙着,深夜的街道寂靜無人,耿展鵬突然想到一件事,拿胳膊肘捅了捅趙珏,“我前段時間發現個大新聞,你知道是什麽不?”

他看趙珏吞雲吐霧一整晚,摸了摸胸前空癟的煙盒有些嘴癢,伸手去拿趙珏手上夾着未點的細煙,趙珏看了他一眼,手臂微微擡高,“沒興趣知道,在你眼中初中同學家的中華田園犬生了一窩崽都算大新聞。”

耿展鵬探了個空,沒拿到他的煙,靠着趙珏肩膀低聲道:“關于林逾靜的,想不想聽?”

街道的旁的塑料垃圾袋被風裹走,趙珏下意識看了一眼,手指輕輕一蜷,摩挲着淡綠色的煙嘴,他朝趙珏一瞥,“你說。”

那就是想聽,耿展鵬多了解他,伸出手掌攤在趙珏面前,“給我吃一根就講給你聽,保證是大新聞。”

他要求太多,趙珏步子往左邁一步繞開他,迎着風點上那杆細煙,冰冰涼涼的味道在唇齒間綻放,趙珏手上的火星一亮,頂着耿展鵬不可置信的眼神回道:“銀釵不好買,這盒煙的最後一根歸我。”

“神經病,”耿展鵬覺得他一如既往的欠揍,倆人沉默了幾分鐘,在趙珏的煙燃燒到盡頭前,耿展鵬忍不住開口,“之前你不是讓我給林吱吱轉個班嗎?”

趙珏嗯了一聲,耿展鵬想到接下來要說的秘密又起了勁,“我去幫小姑娘轉班的時候聽老師說,林逾靜和林吱吱不是父女!”

他講到這種八卦眉毛飛揚,趙珏聽到後鼻翼一皺,“什麽玩意兒?”

他那眼神活像在看小醜,耿展鵬受不了了,嘶一口冷氣錘他一拳,“傻逼,林逾靜沒結過婚,林吱吱是他親哥的女兒。”

三句話讓趙珏花了些時間才理解過來是什麽意思,他像生鏽的鏈條,卡了一會兒才迎着耿展鵬炯炯的目光呸了一聲,回道:“你才是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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