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趙珏:“這世界上有許許多多令人發愁的事,有時候我們只需要換個思路或者換個解決辦法就迎刃而解了,你說對嗎?”
林逾靜很久沒有回答,他被趙珏口中“讓校草喜歡”的話語戳動,心中蕩起漣漪,林逾靜抱着雙腿緩緩說道:“有的時候我認為生命是一道無解的數學題,每一步都讓我感覺很難,以前我想上大學,可是大學沒去成,所以我認定自己的一生只能在泥裏打滾。”
“好不容易等我接受自己是一條普普通通的小鯉魚了,生活又會給我一記重拳,讓我覺得自己是一只被困在下水道的老鼠。”
“我好像一直在接受命運帶來的磨難,從來沒想過換個角度思考問題,我的世界總是一層又一層塌陷,于是我幹脆習慣了在廢墟與廢墟之上安家。”
林逾靜望着天空,聲音被揉碎在水浪中随波遠去,“可是吱吱的到來掃清了我生活裏的陰霾,她就像一輪永遠不會降下的太陽,讓我一次又一次震撼于生命的偉大與神奇,小孩子是這個世界最奇妙的藝術品,你帶着愛意澆灌她的土壤,她就用純粹的愛意回報你。”
“在旁人看來是她離不開我,只有我自己知道是我離不了她,今天吱吱的母親又來了,老李說半個月內我不把小丫頭交出去就要起訴我,如果他們真的愛小姑娘,哪怕是心在淌血我也願意讓小姑娘跟着真正的媽媽一起生活,可是靳蘭根本不愛她,我怕小姑娘跟着他們會吃苦。”
林逾靜肩膀顫抖,全身緊繃地快要把後槽牙咬碎,他緊緊抑制住自己險些溢出來的哭腔,将那些零落的碎片暴露在趙珏眼前,他那樣痛苦,可靈魂卻喑啞得發不出一點聲響,“我曾經想要一直保護她好好長大,可是真到她需要我的那一刻,我卻發現我什麽也做不了。”
“我怕自己沒辦法留下她,怕她跟着靳蘭會怨恨我,當然,我更怕她不快樂……”
不知什麽時候,趙珏的手臂緊緊攬住了林逾靜的肩膀,他那些控制不住的顫抖與哭腔全被趙珏發現,夜色深沉如水,遠方的霓虹燈到點準時關閉,萬物在十二點的鐘聲到來前陷入沉眠,趙珏攬着他,心裏也跟着窒息,他像拼湊碎片的旅人,将林逾靜的痛苦一片片撿起來,然後藏在行囊中。
“沒關系,我們可以找最好的律師,她丢下女兒這麽多年,誰嬴誰輸還不一定呢,”趙珏大腦飛速運轉,“靳蘭不可能是因為想女兒了才回來找她的,肯定有別的原因,你別急,我們好好查查,這事兒只要找到源頭就好解決。”
林逾靜,“嗯。”
趙珏溫聲安慰:“這些我不說你自己肯定也想得明白,但是最近壓力太大了對麽?換我來我沒崩潰都算好了,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不要怪自己。”
他聲音低沉,一點一點滴進林逾靜的內心撫平那些焦躁,倆人安靜地坐着,等到情緒冷靜下來,林逾靜才發現肩膀上的手臂分外有重量,他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點羞愧。
和羅祐在一起時林逾靜大多數時候扮演着更為成熟穩重的角色,所以那些脆弱與不安從來不會在羅祐面前展露分毫。
但趙珏不大一樣,他比林逾靜年長,走過的路吃過的鹽總比他多了那麽一寸,倆人之間有過不愉和矛盾,但最終化為善意的關心和愛護,林逾靜對着他總會下意識敞開心扉的側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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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是不是随心所欲的過了頭?”這麽多年習慣了自己消化,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袒露內心的脆弱,不安的同時又有些害怕。
趙珏拍了拍他的肩膀,及時收回帶有餘溫的手,“怎麽會,我還怕你覺得這些事情說不出口,專程把你帶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撬你的嘴。”
“趙珏,你說話怎麽老是那麽搞笑?”
發洩過後心情會好一點,林逾靜對接下來該做的事也有了計劃,因此和他散漫地開起了玩笑。
“是嗎?”趙珏拍拍屁股站起來,他伸出一只手遞到林逾靜面前,等林逾靜握住後一把将他拉進來,兩雙手掌緊緊貼合在一起,在體溫交融的瞬間閃電分開,趙珏對林逾靜說道:“那你怎麽不賞臉笑笑?”
林逾靜轉身就跑,沿着細密狹小的臺階朝上邊跑去,趙珏擡着步子不緊不慢跟在後邊,在踩上最後一層臺階時,林逾靜逆着那盞亮着微光的路燈猛地轉身,他朝下邊伸出自己的手,那是雙骨節修長但鋪着薄繭的手,趙珏擡頭看他。
林逾靜示意他拉上來,趙珏借了把力跟着走上平地,林逾靜朝他展露一個輕松的笑容,“今晚謝謝你,趙珏。”
趙珏搖了搖頭,“要謝我可以,來點實際的吧?”
趙珏湊過去,摸他微微鼓起的褲兜,裏邊是一盒被壓癟的銀釵,趙珏略微有些心疼的理了理上邊的褶皺,“下次哥教你怎麽抽煙,免得你個不識貨的說它難抽。”
“下次再說吧。”林逾靜本來對煙也沒多大興趣,說這話全為敷衍趙珏。
他一個人在前邊走着,身後的趙珏突然喊了一聲“林逾靜”,寂靜的街道,喊聲蕩起回音,林逾靜回頭,只見趙珏搖晃着手裏的煙盒說道:“做條自由自在的小鯉魚很快樂,會被困在下水道裏的也不一定是老鼠,廢墟之上安家的行為也很酷,答應我,下次不要因為這個難過了好嗎?”
其實按照正常邏輯來說,林逾靜應該在這種煽情的時刻回他一句好的。
但他沒有,他站在原地默默消化了一會兒趙珏說的話,好一會兒,問他:“那如果我還是會難過呢?”
趙珏一步步走近,踩着地上零星的幾片落葉,他的眼睛那樣亮,說話時的神情那麽認真,“那你難過的時候記得給我發消息,我下次還帶你來這裏看風景。”
林逾靜撲哧一聲笑了,他站在斑駁樹影下看着林逾靜,路邊有一輛亮着燈的小汽車疾馳而過,在車輛鳴笛的瞬間,林逾靜大聲喊道:“傻子,這裏黑得什麽風景也看不見!”
趙珏什麽也沒聽見,他跑過去追問,但林逾靜不肯再說一遍,于是趙珏自顧自地說道:“你要是真那麽感動,下次還給我買煙吧?”
林逾靜沒搭理他,倆人在清爽地風裏大步朝前走着,那些過往的憂愁,小的大的,都暫且被抛之腦後。
躍來律師事務所在臨海算是小有名氣,不知道趙珏疏通了哪方面關系,林逾靜和面前被稱作“魯主任”的禿頭律師說上了話,他大致講了事情經過,魯律沉吟半晌,轉着手裏的筆為他作了分析。
“按照原則上來說,雖然林吱吱的母親沒有管過她,但她依然是第一監護人,從這個角度出發,她想要回女兒是沒有問題的……”
林逾靜面色愈發嚴肅,魯律話鋒一轉,“如果爺爺奶奶這邊想要孫女的撫養權,那我們這邊律師可以盡量從不同的角度給法院進行一些說理……總之具體還是得看審判長怎麽判。”
魯律師年齡三四十歲上下,經驗卻很豐富,他說話很有條理,把這件事大概需要注意的方向與解決辦法都給林逾靜捋清楚了一遍,林逾靜總算不是自己一個人摸着黑找路,長日來吊着的心稍微松了一點。
下樓後趙珏已經在外邊等着了,他原本打算跟着林逾靜一起過來,但KK臨時有點事需要處理,只得先讓林逾靜先去和魯律師談着,自己解決完事情後再過來。
林逾靜找到他的車,“不是讓你不要過來嗎?怎麽大老遠跑這麽一趟。”
趙珏不在意地啧了一聲,“我樂意你管我,魯主任怎麽說?”
“狀況不算特別理想,靳蘭當初說走就走,我也沒留下什麽她丢下吱吱的有效證據,”靳蘭回來後一直否認自己當初丢下女兒的事實,真到了對簿公堂那天恐怕也不會松口,林逾靜眉毛皺着,“反正魯律師建議這事兒能私了就私了……”
趙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沒事,到時候實在不行就聯系魯主任他們幫忙準備答辯狀吧,反正咱們全力以赴。”
“好,”林逾靜望着趙珏沉思的模樣出了神,在趙珏別過頭來前問他:“這次你幫我聯系魯律師,花了多少錢。”
趙珏幹笑兩聲,摸了摸鼻子回道:“哪能花錢啊,去年和耿展鵬他們去臨海市新開發的農家樂時碰見他們律所團建了,大家距離比較近就湊一起喝了會兒酒,當時交換了聯系方式,我和他關系還不錯,不要錢。”
“趙珏,你知不知道你有個習慣?”
趙珏:“什麽習慣?”
林逾靜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移開視線說道:“一緊張撒謊小動作就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