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四

今天上學我遲到了，因為我特地繞了個遠路，跑到山間洗了把臉才去的學校。

沒有人會在意我的遲到，也沒有人會注意到最後一排的我的改變，直到下課後，一個男生的到來。

“叫葉子出來！”他很神氣地站在教室門口，朝裏面喊着話。

這句話讓所有人把目光放到了我的身上，我知道，學校又得出一個大新聞了，因為叫我的男生，是村長的兒子。

跑出教室時，我把臉幾乎埋在了頭發裏，我讨厭這種被注視的感覺，他們一定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笑話。

村長的兒子嘿嘿一笑，就拉着我來到了學校後面的小樹林。

看着他的眼神，我頓時明白了：我長得真的很漂亮。

他的手伸了過來，我躲開了。他很生氣，罵道：“媽的！老子就摸一下！”

這一次，我沒躲。他的手放在了我臉上，反複不停地磨蹭。我回想起了我看過的那本書，那本封面上是一個漂亮女子的書。

我又躲開了，這一次，他沒有發火，似乎是剛才已經過足了瘾。他擺起流氓一樣的姿勢，威脅道：“以後每天都過來讓老子摸幾下，不過來的話，老子打斷你的腿！”

我想，他這些話肯定是從電視裏學來的，我曾在街上偷看過別人家的電視，那裏面的流氓，就和他差不多的模樣。

見我沒反對，他很得意，正準備走時，我拉住了他，說道：“給我錢，我讓你親。”很久沒開口說話了，我的話吞吞吐吐，但我發誓，那不是因為緊張。

因為我根本不緊張。

我幾乎是跑着回家的，路上我還不忘停下來給臉上抹了幾把灰。

我高興地把兩塊錢交給了媽媽，看到媽媽疑惑的眼神，我說：“撿的。”謊話說得一點都不臉紅，媽媽什麽都沒有覺察出來。她笑了，幹瘦的臉上滿臉的皺紋疊在了一起，像是老巫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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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媽媽笑了，弟弟也好像很高興。他颠來颠去地走到了我面前，傻呵呵地叫着：“白癡，白，白癡。”

其實當時，我很想拽他一腳。

第二次，我把錢交給媽媽時，她沒笑。

第三次，我把錢交給媽媽時，她火了。拳頭和巴掌落到了我身上，我抱着頭，縮到一邊，喊道：“我偷的，我偷的！”

一筐子野菜砸到了我身上，那一天，我差點沒醒過來。

從此之後，我再也沒有把錢交給媽媽。從此以後，我走路總喜歡抱着腰，因為在衣服最裏面的口袋裏，藏着我的錢。

錢越來越多。我以前一定想不到，有一天我會像有錢人家的小孩子一樣，兜裏帶着三十多塊錢。我一點都不高興，因為我不能像有錢人家的小孩子一樣花錢，也不能把錢交給媽媽。我每天捂着這些錢，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後來，我一直在想一個辦法，其實是在想一個理由，一個讓媽媽拿到錢又不會生氣的理由。

所以在學校宣傳保險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把錢交了上去。我不懂什麽叫保險，我只知道以後我受傷了，會得到一些賠款。

交完錢之後，我馬上就後悔了。我之前想的是以後我要是不小心被媽媽打死了，媽媽會拿到一些賠款。可是那樣媽媽也會坐牢的，錢陪到哪兒去。交了的錢是不能退的，我在心裏狠狠地罵了自己，“真是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