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晌歡

一晌歡

結果要過段時間才能出來，任星每天都有點焦躁。

不過他掩飾得很好，比往常都還要敬業，全身心紮到劇本裏。

林峥渡不敢叫秘書帶着頭發回去，喊高黎找信得過的人，還是怕出意外，又偷偷留了幾根封好。

宋子霁的高中同桌是時下大熱劇的女主，好幾年沒見面了，但私下裏聯系緊密，他也被領着去了棚子。

“小霁啊！”天氣冷，但她要拍一場夏天的室內戲，穿着涼爽的碎花吊帶短裙，外面卻裹了一件人造貂，和宋子霁緊緊地抱了好半天，“這就是你的未婚夫嗎？你們訂婚的消息可是都到我們圈子來了！”

宋子霁吃驚地張了張嘴：“啊？你們都知道了？”

小姐妹叫周葉音，師承圈子裏的老藝術家，得消息的速度也快。

她嗯嗯嗯的點腦袋，又看向林峥渡：“還是因為林總接了璀璨的業務，結果還搞風險評估，退了兩個藝人，原本我們公司想去談的，現在有點不敢了。”

林峥渡在邊上大馬金刀的坐着，不說話都有股勁，那件事一出，很多公司還有點怕他，不敢貿然找，都還處在絞盡腦汁想辦法套近乎階段。

他全然不覺得退藝人的事有不妥：“承邁也不是什麽樣的藝人都接。”

小姐妹後背起了白毛汗，往宋子霁身邊躲躲，悄聲：“你未婚夫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宋子霁淡淡的笑：“他做事比較謹慎。”

聽小姐妹聊天聽不下去，林峥渡尋着買水的理由出去透氣，能看到任星劇組所在的棚，但看不見人，他等秘書的時候在店門口反複看高黎發來的進程通知。

任星下午有場能站在主角邊上的戲，是改劇本後加的，雖然沒有詞，但有個畫面能占屏幕的三分之一，二十五秒的正臉。

今天的妝造很不錯，鉚足了勁留印象，路透還沒開始，團隊就已經拍了好幾條作為花絮引噱頭的視頻和圖片了。

小米也拍了幾張，笑嘻嘻的拿給他看：“任老師，這部劇一定能讓你下一部拿個很——不錯的男配角色！然後我們很快也能拿到男一號啦！”

任星裹着羽絨服，沒有齊司昀的環境讓他舒坦了不少，邊拿着熱水袋邊看男女主是怎麽對詞的。

手機彈出提示，他看是家裏的監控設備傳來信息。

無人在家的時候，任星家裏的監控運行都是節能模式，有人進入且沒被錄入過信息就會在手機上彈人臉捕捉畫面。

提示框顯示了好幾條：

陌生人已進入正門，如為非法闖入，請盡快報警！

陌生人已進入客廳，如為非法闖入，請盡快報警！

陌生人已進入衛生間，如為非法闖入，請盡快報警！

陌生人已進入卧室……

捕捉到的人臉是衛希。

任星微微蹙了眉頭，覺得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心裏有點不爽。

他給衛希鑰匙的時候就知道這場面了，這位少爺一定不會在去他家的時候有任何通知，就像是告誡找他要提前發消息一樣，從來不會聽。

但這種偷摸，衛希也會瞞着他爸，甚至避開一切眼線，也不會鬧着找他。

他的手在劇本上點了點，手肘撐着椅子扶手，心裏惦記的東西有了其他的思路，突然眉頭又松開來，表情和煦了不少。

衛希是在第二天一早回去的，要上早課，這大概是少爺起得最早的時候了，因為得自己坐車回學校，五點半就起來洗漱，在他的毛巾前猶豫了半天，還是不敢下手，乖乖拿了自己的。

任星睡到三點半醒的，起來調監控，看了衛希在卧室裏的畫面。

少爺身量勻稱，錦衣玉食，因為生病弱是弱點，但也比他高半個額頭，當看到衛希裹着自己被子蜷在床上的時候，還是沒忍住胃裏翻湧的惡心感。

被子裏的人時而嗅一口被子上的味道，時而把頭都蒙住，地上是被蹬落的褲子，衛希露在外面的腳趾蜷縮着，任星的臉越看越白。

漫長的煎熬，胃裏包裹了無數刀片，被一雙大手使勁揉捏，血腥氣沖鼻。

他在廁所吐完，衛希已經穿着內褲站在了他的衣櫃前，地板上掉落了幾團紙，衣櫃裏的一件襯衣被毫不留情的拿出來，任星記得是某次巡演的衣服。

衛希嗅着領口，像是饑/渴的野獸，左手揪着衣服腰側，抱着衣服旋轉，最後倒在地上。

畫面不是很清晰，但任星能看到那鼓囊囊的一團，實在是忍受不了，熄屏，“哐”的一聲吧手機屏幕拍在桌上。

*

林峥渡是在周五回去的，這其中任星和他見過幾次，都是在下戲時候的電梯裏，他身邊的女人和他隔了一拳距離站着，看起來不似訂婚的親密，但很從容。

那晚的事，誰都沒在明面上表露，幾天裏也沒再單獨見過面，看在合作關系，也是不冷不熱地打了招呼後就各自回了房間。

任星知道他要幹什麽，林峥渡展現出前所未有的強硬，自己的事情注定瞞不住的。

但他并不打算再說什麽，這個學長一定會恨死他的，知曉一切再陌路，或者針對他，任星都會認。

他花了幾天去了解椿澤集團和承邁，也了解了一下林峥渡的家庭，解開了為什麽自己沒聽說過他。

任星在圈子裏難得有比較深交的人，就是Nirvana男團的隊長，他在圈子裏是交際花，性格很好，認識的人很多，各種信息也比較多。

- 林澤遠就這麽一個親兒子，所以從小管得嚴，不是世交不交友的，而且上學時候車接車送，周末還有家教。

- 他大學的時候本來要出國留學，偷偷摸摸搞了小動作，在國內讀，就和家裏鬧翻了斷絕關系，林澤遠當時心也狠，真當這個兒子不存在，都是後面林峥渡主動回家，才被周圍的人知道的。

難怪那時候需要兼職，任星通過衛濟岷也看到過不少少爺小姐，雖然衣食無憂，但大都是高格裏的花朵，他任星不是特殊的碰不到，就算有那一年短暫的觸碰，也不過是一晌歡。

而且現在的承邁，大股東是林峥渡的爸爸，手下重大決策權的也是林澤遠的心腹，他這個總經理自己都還被控制着，承邁相當于椿澤的娛樂宣發分部。

更何況林家和宋家的訂婚消息滿天飛，迫在眉睫，無路可退，任星知道什麽叫掙無可掙，什麽叫順勢而為，什麽叫緣淺命薄。

他面前還有條滿是血污的死路，真要找條繩索也不是林峥渡，他只會把人拉進這個肮髒的深淵。

*

訂婚宴的前一天，林峥渡拿到了鑒定結果，那位警察朋友偷偷摸摸的：“雖然流程都走的正規的，但就是很害怕。”

走的人口走失的流程，林峥渡知道任星以前的爸爸是養父，也知道是這個養父在廢品站門口撿到了三歲的任星，這個理由能順利建一個信息。

警察朋友點了一支煙，嘆氣：“沒跑了，你下一步打算怎麽辦？”

林峥渡捏了捏手指：“不知道。”

警察朋友手裏的煙一抖：“你不知道怎麽辦就和他攤牌啦？”

去拿頭發的時候，林峥渡告訴他了，這也沒什麽好隐瞞的，面對面好過偷偷摸摸，他不知道這群人的彎彎繞繞，但看這陣仗，明白是帶點情情/愛愛的，對面前的公子哥的行為表示疑惑。

林峥渡其實也是後悔了一天，那晚上任星懇求的眼神還在夜裏閃現過好幾次，自己說的話也太嚴重了，不該吓人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林峥渡反複看着這張薄薄的紙，臉色不好，“當時我想着讓他知道我找到他了，我現在的能力和以前不一樣了。”

警察朋友把煙摁滅在煙灰缸裏：“反正悠着點，我真的很擔心你搞出點我都沒法子收場的事啊！”

林峥渡微微擡頭，堅毅泛冷的眸子，這幾年身邊人越發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本來就悶，現在更是不知道閉眼睜眼之間他要做什麽。

和他分開，林峥渡找宋子霁談了話：“訂婚的事，你真的打算跟着他們走嗎？”

“眼下也只有這樣了不是嗎？”宋子霁笑得很淡，看起來溫溫婉婉的，但眼裏全是不退讓，“峥渡哥哥，你也知道我小媽在打什麽主意，我不會管你在做什麽的，你現在喜不喜歡我，都無所謂，給我一點時間……”

女人柔弱的眉目蹙了蹙，眼眶紅了。

林峥渡的眉頭也蹙起來，這樣的談話簡直不能繼續下去，他無奈也難捱：“事情不是只有這一個解決方法的。”

宋子霁的心裏一驚，看着這個小時候一起玩耍的男人，兒時再冷都還沾點溫柔，現在卻是将一切往外推的寒意。

“峥渡哥哥，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她難以接受，“是因為那個明星嗎？”

林峥渡的手指輕顫了一下，宋子霁卻笑了，笑自己年幼的歡喜，問：“那你現在有更好的方法嗎？他現在被衛濟岷看着，而且林叔叔會允許你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嗎？他要是知道了，會發生什麽？”

看似溫柔的語氣裏全是步步緊逼。

林峥渡的語氣嚴厲，裹了刀：“夠了！我記得你以前也不是這樣的。”

女人趕緊捂了臉，肩膀聳起來顫抖，撐着桌子深呼吸，平複了半天，這處包間像是封閉的箱子，任何一點緊促的空氣都無處遁逃。

“對不起峥渡哥哥，”她的眼淚還是落了下來，楚楚可憐，“我們兩個要是現在訂婚，林叔叔會很開心的，會更放心的把業務拿給你辦，你現在不是在辦任星的業務嗎？我不會說出去的，你要捧他也好，把他收到身邊也行，我甚至可以幫你瞞着。”

她吸了一口氣：“而我，也有更多的時間讓我媽媽的公司不那麽糟糕，站穩腳。”

“我們可以合作的，”宋子霁眼裏閃過光，也帶着痛，“我們可以合作的！”

“你以後，把任星帶回家我也能幫你遮掩，”她還在拉扯，“或者簽個協議？你有實權，我站穩腳了，就算以後結了婚，立馬離，我們什麽都不會發生，我們都能得到想要的，峥渡哥哥，好不好？”

“就當是，多年的情誼，你知道我們這群人，沒幾個能做順心遂意的事，但給我一點時間和幫助，能扭轉局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