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青州地處邊城,依山傍水,景色宜人。

進城後江穆還特意在鬧市下了一趟車,去藥鋪取了一捆包紮好的藥材,回來時還給子宜帶了一串糖山楂,說小孩子肯定都喜歡吃這些酸酸甜甜的小零食。

小鬼看見糖山楂就眼前一亮,歡快地說謝謝叔叔,便接過糖山楂咬着吃起來。

對于小鬼越來越喜歡吃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莫靜也只能是由着他。

從前小鬼的魂體太弱,亂吃東西就容易出問題。莫靜更不理解小鬼明明嘗不出味道,為什麽還總愛吃甜甜的東西;現在好歹小鬼的魂體強了些,他偶爾也會給小鬼嘗一些尋常小孩愛吃的零嘴。

反正現在已經把周晏青抓過來了,那就是最有用的補品。

距離七月半還有足足半年,他可不會養着一個礙眼的廢人,至少也要物盡其用給子宜好好補補身體。

江穆上車後,就驅馬往神醫谷過去。

神醫谷的名聲往往伴随着聖醫和毒王在江湖流傳,代代相傳的弟子皆以習醫煉藥為業,習成以後便離開神醫谷到外邊行走江湖。

至于是聖醫還是毒王,便看這弟子的修行如何。

名義上江穆是神醫谷谷主的關門弟子,也是這一代師兄弟當中最為精進的弟子。

到如今神醫谷的諸弟子都已離開谷中,江湖之大山高水遠,往後再回到神醫谷的時日也不多了。

他們抵達神醫谷時,只有老谷主還在谷中。

老谷主已是年過半百,平日便是在谷中種花侍草;聽說江穆一行回來了,老谷主才從藥林中出來。

從前莫靜也曾在神醫谷呆過一段時日,但和江神醫的接觸也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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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到老谷主,他依然是一派和藹之色。

“師父。”江穆見到老谷主就收起了他從前那不正經的樣子,正色向老谷主問候。

莫靜抱着子宜跟着江穆進來,見到老谷主就喚伯父。

在老谷主讓江穆将那封信交給他之前,他對老谷主确實是滿心感激。

但知曉了二十四年前的事情,他便着實不理解老谷主為何要這樣做。

不過如今都已是不重要了。

“現下還要叨擾伯父一段時日了。”莫靜只是輕聲說道。

“我老了,就是喜歡看着身邊熱熱鬧鬧的。”老谷主撫着胡子笑眯眯地說,“我那一群徒兒離開後就很少回來,平時也就我在谷中。”說着老谷主還過來将子宜抱起來,俨然慈愛長輩的模樣逗着孩子,“子宜,你可還認得我?”

小鬼擡頭認真辨認了一下,就咧開嘴笑起來點頭:“神醫爺爺。”

老谷主便笑着摸了摸小鬼的腦袋。

同老谷主說了一會話,老谷主就讓江穆去安排好事宜。

江穆帶着莫靜出去時,說起最近老谷主好像在栽培一種很稀罕的藥草,方才他去藥鋪取來的藥材便是要作為藥草栽培的湯水。

莫靜抱起子宜默默聽江穆說着,他對藥家之事并不了解,也沒有興致去特意知曉。

“對了,還有那個人……我先把他關到柴房裏?”江穆詢問他的意思。

“不用這麽麻煩了。我會看着他。”莫靜撫着懷裏的孩子,只說道。

江穆又緊張起來了;他倒不擔心莫靜是否還對姓周的餘情未了,但若不将周晏青控制起來只怕會出簍子。

莫靜想的則是,他需要用鮮血來養花,而周晏青就是最好的養料。

基于如此,他自是要将周晏青放在身邊,至少随時都能用到。

他也不擔心周晏青還能逃出去。

且不說現已到了千裏之外的青州之境,當初他在京城時能用幻術将周晏青藏起來,如今他也同樣可以用幻術将周晏青困死在這裏。

子宜似乎有些困了,就趴在莫靜肩頭不住地打瞌睡。

“我們子宜是累了嗎?”江穆側過頭看見趴在莫靜肩上都睜不開眼的小鬼,就伸手捏了捏小鬼的臉頰。

莫靜覺得子宜最近的狀态有些奇怪,有時候他變得很像正常的小孩,比如愛吃甜甜的零嘴,也會像正常的小孩一樣玩累了就嗜睡。

他不确定對于一只小鬼來說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江穆安排他們住在北坡的院子,這一路出來也再沒有遇見任何人。

莫靜将子宜放在床上給他蓋上被子睡下,江穆就說已經将周晏青帶過來了。

“這人很是狡詐,在我們過來青州的一路上就多次想要蠱惑我。”江穆憤然地提起此事。

莫靜畢竟不是瞎了,也看得見周晏青的動作。

江穆将周晏青拎進來随便扔在隔壁屋子的角落,就看見莫靜将清水倒進一個瓷盆裏,水中浮着黑色的種子。

他用銀針刺破指尖,往清水中滴入四滴血,黑色的植物種子吸飽了鮮血就膨脹起來。

江穆雖然也知道一些邪門的術法,卻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莫靜以鮮血為介質促成法術。

同時促生這麽多的種子,莫靜都隐隐有些吃不消。

這些事情都還無需着急。

江穆就說他平時是住在藥莊對面的屋子,有什麽事都過去找他便是。

又進屋看了一眼已經熟睡的小鬼,江穆才離開回去。

走之前又順便去看了一眼被扔在隔壁屋子的周晏青。

周晏青雖然被解開了繩子,卻被江穆随手紮了兩針,如今正躺在角落裏無法動彈。

江穆憎惡此人,便狠狠警告了周晏青一番。

看見如今動彈不得的周晏青,江穆覺得心裏暢快極了:“喲,周大人想必從未想到也會有今日!”

“小江神醫……”人在屋檐下,周晏青也不得不低頭,只是剛被拔出了堵在嘴裏的布,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江穆問,“你告訴我,莫先生,莫先生到底是誰?”

他隐隐是猜到了,但他不敢面對這個可能。

當初是他親手将楚毓埋葬的,即使在夢中再見,他也從未想到還會再見到楚毓。

其實莫靜和楚毓沒有半分相似之處。

容貌,性格,這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畢竟活人和從地獄爬出來的厲鬼怎麽相似呢。

江穆也冷下了臉,重新用布将周晏青的嘴堵上了,才一語不發地離開。

周晏青還不斷從喉嚨底發出嗚嗚的聲音。

其實江穆的反應态度就能說明答案。

隔壁房間,莫靜已經用鮮血催生得種子全部發芽,然後将所有發芽的種子移到角落的碗裏。

來自東州靈河之畔的雙生花,就像在黑暗地獄中搖曳的鬼魅妖姬。

屋裏子宜還在沉沉睡着,莫靜坐在床邊輕輕撫着娃娃嬌嫩的臉龐,娃娃沒有醒來。

江穆說,子宜長得像他。

像他嗎?

莫靜到銅鏡前,昏黃的銅鏡映出他的模樣。

其實對于有些道行的鬼怪來說,随便捏一張臉也并非難事。

斟酌思索片刻,莫靜還是決定将幻術撤去。

再看見銅鏡中映出的人,他依然覺得很是陌生,盡管這是他使用了二十年的臉。

他已是死過一回,如今也算不得是人了。

“爹爹。”小鬼不知何時起來了,蹑手蹑腳地走到他身後,便踮起腳用雙臂環摟着他的頸脖。

将小鬼抱起來,小鬼就将腦袋貼在楚毓懷裏:“爹爹,剛才子宜夢見被壞人追了好久,子宜以為再也見不到爹爹了。”小鬼委屈不已地咂咂嘴道。

“不會再有壞人追我們了。現在我們安全了。”楚毓輕聲安撫着小鬼。

小鬼才悶悶地點點頭,然後玩起剛才楚毓促長的雙生花種子。

過了半晌突然聽見外邊傳來敲門聲,小鬼就歡喜地跑過去開門:“白棠姐姐。”

門外的鬼女鬓間簪着一朵鮮豔的秋海棠,穿着一襲紅裙,正是前段時日就已回到青州的白棠。

“聽說你們回來了。我不請自來,沒有打擾到你們吧?”白棠依然是笑意盈盈的說道。

楚毓勉強浮起輕笑:“白棠阿姊。”

白棠莞爾笑着抱起子宜逗了一會孩子,才放下子宜在一旁玩,便走到楚毓面前,露出幾分輕佻的笑容打量着楚毓:“數日不見,阿弟越發光彩昳麗。”

“阿姊說笑了。”楚毓垂眸道。

他并不喜歡聽旁人稱贊他的容貌,因為上一個這樣說話的人是周晏青。

想起周晏青曾經說過的每一句甜言蜜語,如今他都只覺得惡心不已。

白棠倒也未再多說,便問起如今的進展如何。

得知他們順利将周晏青抓回來了,白棠更是驚喜地笑起來:“那我就放心了!”頓了下又佯作道,“那我去會會他?”

“阿姊來此,小江神醫可知曉?”楚毓卻顧左右而言他地問。

“聽說老谷主近日在谷中培育一種神藥,小江神醫應當也在幫老谷主做事。我來時也沒有見到小江神醫。”白棠同江穆也是相識的,便很随然地搖頭說道,“怎麽了?”

楚毓只是撫着掌心的一粒種子,托起來眯眼打量着,一邊輕聲說:“人是很麻煩的。如果他在七月之前死了,我該怎麽辦呢?”

白棠的眼珠子轉了轉,就明白過來楚毓的意思。

人和鬼離太近是會死人的。

即使沒有因果纏繞,鬼氣也是不利于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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