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江穆不願和周晏青唠嗑，就警告周晏青不要再多嘴。
反正在江穆看來，周晏青也是将死之人，無所謂知道太多。
給周晏青喂了一些水和幹餅，江穆就不管他了。
回到莫靜旁邊坐下，看見莫靜似乎在閉目養神，抱在懷裏的小鬼也依然熟睡着。
江穆覺得幹坐着也是無聊，就拿出他的行醫冊子随意翻看起來。
月明星稀，在山林野外的夜晚依然覺得陣陣寒冷，便是烤着火也無濟于事。
“我素來聽聞江神醫有杏林聖醫之稱。不知你方才所提到的藥引又是何物？若我能幫上什麽忙的，我一定盡力而為。”周晏青又向江穆說道，似乎嘗試想要說服江穆。
莫靜驟然睜開眼，淡淡的望了江穆一眼。
江穆連忙心領神會地重新将周晏青的嘴堵上了。
沒有了耳邊的聒噪，莫靜才重新合上眼，就似入定一樣不言不語。
火堆燃燒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火光中好似閃爍着幾簇青綠色的光芒，就像一個個在火中跳躍的流魂。
一群白色的紙蝴蝶從林中翩然飛出來，圍繞着火堆飛舞兩圈，便飛蛾撲火般撞入火中。
莫靜緩慢睜眼，便看見最後一只紙蝴蝶落在他面前。
他嗤笑，依然将紙蝴蝶扔進了火中。
紙蝴蝶只是最低級的幻術，京城中的靈師神婆都喜歡用紙蝴蝶來逗小鬼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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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源源不斷的紙蝴蝶從林中飛來，就連正在熟睡的子宜都被波動的靈氣驚醒了。
不知是何人在深山老林之中做法。
“爹爹。”小鬼不安地往莫靜懷裏鑽，小貓似的叫喚着想要尋求安全感。
莫靜輕輕撫着小鬼的後背安撫着他，江穆就湊過來問：“要不我來抱孩子吧！你抱了一整天也累了。”
小鬼就從莫靜懷裏悄悄探出頭看江穆，又扭過頭依然是躲進莫靜懷裏。
“不用了。”莫靜低聲道。
他只有将子宜放在身邊才能放心。
在這種深山野嶺，有些孤魂野鬼兇殘起來也很不好對付。
小鬼太弱了，他還擔心小鬼會被那些孤魂野鬼抓走。
從京城到青州的這一路太遠了，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将小鬼呵護在懷裏。
他不能允許他的孩子再發生任何意外了。
子宜便埋頭在莫靜懷裏，還小聲地嘟囔着說看見好多紙蝴蝶。
“等到了青州，爹爹再剪紙蝴蝶給你玩，好不好？”莫靜哄着孩子，小鬼才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頭，顯然孩子也是實在困了。
這一夜好不容易才到天明，江穆淺眠片刻就醒來了，然後拎着周晏青上馬車繼續趕路。
周晏青還嘗試跟江穆溝通，問能不能先将他解開，他保證不會逃跑。
江穆根本不會相信周晏青說的話。周晏青只能退而求其次，表示他絕對不會再說話，能不能将堵在他嘴裏的布取開。
“你如果再敢亂說話，我一定會讓你再也開不了口的。”江穆從袖袋裏取出兩枚銀針在周晏青面前晃了一下，冷哼威脅道。
他早就覺得這樣綁着周晏青就很麻煩，還不如讓他用兩根銀針把周晏青紮暈了。
江穆依然像昨晚一樣給周晏青灌了一些水和食物，而周晏青也很有眼力地沒有再發出聲音。
一路上他們都是避開村莊城鎮，只走山林小路，也避免遇見行人。
馬車颠簸，莫靜依然将子宜抱在懷裏，閉目不語。
他既不願再見到周晏青，又不得不将周晏青帶在身邊，便只能是眼不見為淨。
長日趕路，江穆也有些憔悴地靠坐在馬車上，如今也已是不知走到了何方地界。
莫靜就像是永遠沒有反應的石雕像，只是抱着孩子一動不動地坐在馬車上。
周晏青不敢出聲，但這兩日的路程也看出來一些端倪，心裏是覺得莫靜父子有些古怪。
那個總是躲在莫靜懷裏的孩子時常會從爹爹的肩頭露出一雙眼睛，那雙黝黑的眼睛似乎很好奇地打量着他，又飛快地躲進莫靜懷裏不肯見人。
他看着這個孩子總覺得有些熟悉，但又并不确定究竟何時曾見過這孩子。
他想要再多看那孩子一眼辨認一二，孩子卻已經躲起來看不見臉了。
“爹爹，那個叔叔剛才在看我。”小鬼躲在莫靜懷裏小聲跟爹爹嘟囔着，“子宜害怕。”
周晏青宛如被一道雷劈在原地，耳邊都是轟隆隆的嗡鳴，回過神時他才連忙問：“你是叫子宜嗎？”
子宜又探出頭看了一眼周晏青，又害怕得瑟縮回莫靜懷裏。
莫靜盯了江穆一眼，江穆立刻拿起之前的那塊布重新将周晏青的嘴堵起來，免得他再說出什麽東西。
“把他的眼睛蒙上。吓到孩子了。”莫靜示意江穆用昨天那條黑布将周晏青的眼睛蒙起來，江穆也如言做了。
眼前的視線被黑布遮擋住了，周晏青還嗚嗚掙紮着，耳邊卻只有馬車還在不斷轉動前進的聲音。
子宜，子宜？那個孩子是叫子宜嗎？
他的孩子是叫子宜嗎？
他想要再看看那個孩子的，但如今卻什麽都看不見了。
莫靜只是輕輕撫着懷裏的小鬼，依然閉着眼沒有動靜。
這般趕路了一段時日，很快就将近抵達青州境內。
進城前一晚，依然像往常一樣生火暫時休息，江穆帶在身上的幹餅也吃得差不多了。
然而剛在火堆邊坐下烤火，一群蒼白的紙蝴蝶就從四面八方飛過來，熊熊燃燒的火堆竟在一瞬間熄滅了。
小鬼明顯感覺到了什麽，吓得往莫靜懷裏鑽：“爹爹，我怕！”
莫靜已是猛然站起來，陰沉着臉望着那紙蝴蝶飛來的地方。
真有趣！竟然有人敢在他面前裝神弄鬼！
江穆也緊張的起身，看見一個佩着桃木劍、身穿深藍色道服的老頭捏着紙蝴蝶的幻術：“你們究竟是何方孤鬼？不速速去投胎轉世，為何要在這裏殘害無辜之人？”
大概老道說的無辜之人，就是現在被綁起來不能動彈的周晏青。
“你又是什麽人？”江穆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行走江湖多年還從未見過這麽喜歡多管閑事的老道士，都以為自己懂幾分道術就能捉鬼拿妖了。
江穆一邊摸索着拿出短劍，随時準備與老道對戰：“你很無聊嗎？人間事那麽多，你都要插一手嗎？”
老道被氣得胡子都要翹起來了：“哪來的狂妄小子？你可知與你同行這人乃是早已身死的怨鬼，他會吸你身上的氣血，令你形體衰弱乃至重病纏身。老道我是想要救你，你如何這般不知好歹？”
“閉嘴！你在青州也要打聽打聽我江穆的名字，就知道應該少管我們的事。”江穆惱怒不已。
哪有當面說別人是厲鬼，老道這行徑簡直是找死的。
要是換一只厲鬼可能就不計後果地當場要将他弄死了。
莫靜只是抱着被吓到的子宜，始終沒有說話。
倒是江穆直接和老道扭打在一起。
老道本來就不是江穆的對手，滑稽地揮舞着桃木劍迎戰，還一邊試圖苦口婆心地勸說江穆，讓他不要做給厲鬼做事的伥鬼。
想來他的桃木劍就是幻術的源頭，在和江穆打鬥的時候還想要用紙蝴蝶來圍困住江穆，卻也被江穆輕松破解了。
将老道趕走之後，江穆還回來美滋滋地邀功：“我可不是尋常的大夫。師父說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所以最厲害的大夫必然也是一名出色的劍客。”
“他從京城追過來的。”莫靜只是淡淡道。
那老道的口音很明顯就是京城人士，以及他們初次見到紙蝴蝶就是在離開京城後的第一個夜晚。
也難為他追了一路才在青州出手攔截。
本來江穆還以為那人就是一個多管閑事的老道，但如果那人是從京城來的，江穆便有些懷疑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周晏青。
周晏青還在瘋狂掙紮着，一直不斷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等回了神醫谷，他也追不過來了。”江穆便寬慰他道。
神醫谷在青州城的山巒嶺谷，山上谷中四處都是毒花藥草，尋常之人都不敢靠近。
這老道也不知是什麽人派來的，千裏迢迢追到了青州，但即便他懂幻術也不能保證能在神醫谷全身而退。
江穆倒是懷疑這老道有可能是來救周晏青的，也不知道背後是何人指使。
如今雖然将那老道趕跑了，但為了防止那老道再搬來救兵，江穆便提議不如連夜進城。
撫着懷裏的娃娃，莫靜便同意了。
連夜趕路也正好能趕在清晨進城，他也擔憂在外邊耽擱會再有意外。
夜風吹起了車簾，莫靜從車簾的縫隙往外看了一眼，黑夜中飄蕩的孤魂野鬼若隐若現地閃爍着綠光。
做孤魂野鬼并不好受，就好似和人間再無關系了。
寒夜的風很冷，很多野鬼就躲在唯一能夠遮蔽風雪的土穴裏，瑟縮地想要熬過這個痛苦的寒冬。
坐在對面的江穆似乎有些昏昏欲睡，目光又從周晏青身上掃過，卻看見他還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
如今回到青州也将近塵埃落定，莫靜只是漠然地移開目光。
不管是什麽人來了，都絕對不可能從他手中将周晏青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