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番外(下)
番外(下)
黑甲護衛進到屋裏,一覽無遺。
出來給他們開門的是一個看起來灰頭土臉的男人,床上躺着一個看起來病重得快要斷氣的人,并未曾看見第三人的存在。
故而黑甲護衛也只是繞着屋裏看了一圈,便也出去到下一個房間搜索。
江穆默默關上門。
方才他也瞟了一眼那幅畫像,便在心裏吐槽這七歪八扭的畫像。
屋裏還在繼續熬煮的藥,湯藥的氣味就在屋裏彌漫着,即便是開了窗也散不去這股濃重的藥味。
江穆和江老神醫都是習慣和各種草藥打交道,但剛才進來的那幾個黑甲侍衛卻被熏得夠嗆,幾乎是落荒而逃地離開了。
只是江穆心中不安,這一遭過去了還不知道會有什麽事。
京城就是紛争的漩渦,一時不慎便将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總歸還是早日離開京城為妙。
唯獨是想到楚毓的身體情況,讓江穆始終是放心不下。
興許是邪風入體傷了心肺,江穆也不敢直接用重藥,如今用的方子都是以溫補為重,再徐徐圖之。
站在床邊仔細端詳着楚毓時,江穆又覺得有些嘆息。
最初得知他還有個雙生弟弟時,他真的很開心,便不斷在心裏惦記着弟弟會是長着什麽模樣,會不會和他長得很像。
但是楚毓和他長得并不像,若相遇他們也根本不會想到對方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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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片刻江老神醫進來,江穆就起身說楚毓喝了剛才的湯散已經退燒了。
江老神醫檢查了楚毓的情況,便又重新開了方子遞給江穆。
楚毓在午後便醒來了,江穆依然喂他喝藥。
看見楚毓稍微有些精神,江老神醫才将他們的來意同楚毓說起。
從二十年前的前朝變故再到谶言和換子風波,江老神醫緩慢講述着。
楚毓确實是驚訝不已。
一時之間他很難接受這樣的答案,原來從始至終他都只是一個笑話。
笑話……也便笑話吧。
反正他也早就已經成為笑話了。
江穆依然傻笑着殷勤,說他會照顧好弟弟的。
“那便多謝兄長了。”楚毓掩唇艱難的咳嗽着,才低聲說道。
其實江穆甚至有一瞬間的懷疑,楚毓到底知不知道他懷了孩子的事。
以及這個孩子的親生父親究竟是何人。
江老神醫并沒有隐瞞地将他的身體情況告訴楚毓,也提到了孩子的事。
作為煉藥者,江老神醫甚至原原本本地将這服藥的危害告訴他。
同樣也告訴楚毓,現在他的身體并不适合生下孩子;即便是以他們兩人的醫術,也未必能保全他順利生下這個孩子。
“我都聽伯父的。”楚毓只是無喜無悲的神色,輕聲說着。
孩子,他留不住。
他什麽都留不住了。
他也不想麻煩江老神醫。
江老神醫便點點頭,說會給他處理了。
看見江老神醫轉身向外面走去,江穆連忙追出去:“師父。孩子已經五個月了,要是強行打掉,他會死的。”
“再說吧。”江老神醫只是嘆了一口氣,便沒有再說要怎麽辦。
他們是大夫,不是劊子手,如今不做殺人的行當了。
江穆就拿着剛才的方子準備出去抓藥,只是剛推開門就聽見外邊傳來呼啦啦的響聲,他便從走廊和樓梯之間的縫隙看見剛才已經離去的黑甲護衛去而複返,如今正來者不善的進到酒肆來。
江穆本就心虛,如今看見這些人又回來了,他才連忙折返回屋裏關上門。
再走到窗前推開窗門,發現樓下同樣也有黑甲護衛在街上嚴密把守着。
江穆在心裏暗罵了一句,就擡頭望向客棧對面一排屋檐。
不管是什麽情況,總之現如今對他們并不是那麽有利。
江老神醫看見他這樣的反應也略猜到了外面的情況。
他們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就會被找過來,而且剛才的黑甲護衛明明進來搜過一次也沒有發現什麽東西。
他們也沒能再多時間反應,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
即使剛才江穆順手将桌子挪過去抵住門,也依然感覺外面叫門的人瘋狂拍門乃至于要破門而入了。
“先走。”江老神醫立刻吩咐江穆,他也拎起他的藥箱起身。
江穆過去要将楚毓抱起來,楚毓很抗拒。
他說不想再拖累他們,讓江老神醫和江穆盡快脫身。
他只需要一把刀。
江老神醫回頭給江穆一個眼神,江穆就心領神會地直接點了楚毓的睡穴。
感覺門已經快要抵擋不住了,外邊的人直接朝屋裏喊話試圖逼他們出來:“裏面的人立刻出來!陛下诏令,賊人挾持廢太子,意圖不軌;若有抵抗者格殺勿論。”
江穆直接抱起昏睡的楚毓,推開窗門跳躍到客棧對面的屋檐上。
落在堆積在屋檐上軟軟的雪中,江穆輕易就站穩了。
雪簌簌落在他身上,他在屋檐上停留了片刻,看見江老神醫也從窗門躍過來,才轉身朝屋檐的另一側離去。
“師父,我們要立刻出城嗎?”江穆回頭詢問江老神醫的意思。
“如今已是打草驚蛇,恐怕是出不去城了。”江老神醫搖搖頭,略一思索便道,“跟我過來。”
此次進京雖是匆忙之下的決定,但他也不可能毫無準備布局。
只不過如今是被人發現了蹤跡,只能啓用下下策。
暴風雪狂烈吹卷着,風與雪彌漫到天地一色的白茫茫。
他們從屋檐路過,風好似傳來了遠處雜亂的聲音,以及寒鴉哀切的啼叫。
江穆跟着江老神醫落在一處僻靜的院落中。
“師父,這裏又是何處?”江穆打量着周遭;江老神醫搖搖頭,只是将一串生鏽的鑰匙遞給他。
江穆不明所以,就接過鑰匙嘗試了一下,門上的鎖便開了。
他不知道到底是江老神醫本就在京城置辦了房屋,還是江老神醫從哪來弄來的鑰匙。
江老神醫讓江穆先帶楚毓進去,外面實在是太冷了。
江穆就推門進去,看見這個地方好像很久沒有人住過,但卻還幹幹淨淨沒有落塵。
他素來信服江老神醫的安排,就進了屋裏,然後嘗試在爐子裏生起火。
江老神醫卻并沒有進屋,他踱步在廊下似乎在等待着什麽人。
江穆也往外面張望着,卻并未見到其他人。
他倒是知道師父行走江湖多年,也算是知交友人漫天下,莫不是師父同友人相約要在此相見?
外邊也未曾有動靜,江穆便虛掩上門。
他既擔憂此地也不安全,但也沒有別的辦法。
楚毓還半睡半醒的狀态,就撕心裂肺的咳起來,江穆連忙幫他順着氣。
咳嗽完後,楚毓就難受的捂着心髒緩慢喘着氣。
“冷嗎?”江穆握住楚毓的雙手,便将披在他身上的衣服攏好。
燒着火的爐子拉到旁邊,烤着火也便覺得逐漸暖和了。
看見楚毓沒有精神的樣子,江穆就将他抱到長椅上躺下,又給他蓋上衣服,讓他先睡一會。
楚毓如言閉上眼睛。
他絕望的想着,他就像一個被人嫌棄的累贅,就連他自己都厭煩了。
江穆看了一下他們的行囊,只能可惜剛才走得匆忙,還落下一些東西在客棧裏,但幸虧早上他出去抓的那幾副藥都帶出來了。
不過想起後來師父又開了新的方子,他也不确定要不要将早上的藥煎了。
天色逐漸暗了,但也十分安靜,那些人應該還沒有找過來。
江穆便拉開門想要出去找江老神醫,卻訝異的發現江老神醫正站在不遠處的門廊上,與一個中年男人在說着話。
在他開門出來時,兩人聽到聲音都回過頭望向江穆。
“師父……”江穆有些詫異,便看見江老神醫招招手讓他過去。
等走到門廊後,那個中年男人就在打量着他。
江穆突然覺得心裏一陣發毛。
“這個孩子,和朕年輕時很像。”他就突然聽見中年男人說道。
來人果然是景元帝,他從未見過的……親生父親。
江穆只覺得四面八方爬出無數毒蛇,密密麻麻的有綠色眼睛在盯着他,這種恐懼産生的寒意順着後背彌漫到五髒六腑。
他從未想過竟然會見到景元帝。
尤其還是在這樣的情形下。
“陛下聖安。”江穆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
“快起來,快起來。”對于江穆,景元帝倒是一副慈父作态。
江穆緊張的望向江老神醫,心裏忐忑不已,不知道如今要怎麽辦。
如今就在景元帝的眼皮子底下,他們還走的掉嗎?
但是江老神醫卻并沒有給江穆回應。
“你這次進京,是要把朕的皇子還給朕的嗎?”景元帝還瞥了江穆一眼,他的語氣聽不出怒意,仿佛只是平靜的闡述事實,“看在你将孩子養得不錯的份上,朕可以不追究你的罪行。”
江穆聽到這話就着急了:“我不會留在京城的。”
他自幼所學就是成為一名懸壺濟世的大夫,而不是被卷進京城的漩渦。
“你是朕的親生兒子,你想要去哪裏?”景元帝依然沒有生氣,甚至帶着幾分溫和和罕見的耐心。
也許是因為江穆确實和他年輕時很像,有也許是父子初次見面的緣故。
江穆心裏悶悶不樂;這完全就在他的預料之外,并且在見面後他更加不喜歡這個所謂的親生父親。
他都不敢想象這些年楚毓是怎麽過來的。
幸而江老神醫又出言解釋了兩句,景元帝還和江老神醫繼續說着話,江穆就先進了屋裏。
爐子裏燒着火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楚毓也還躺在長椅上昏睡着。
江穆心裏煩躁,就将藥包裏的松屑一塊塊地扔進火爐裏。
京城,真是一個糟糕的地方。
如今外面還有黑甲護衛在滿城搜捕,如果景元帝不允許他們離開,他們能順利離開京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看見楚毓并不安穩的睡顏,好似陷入了可怕的噩夢之中,江穆也只是木然的發着呆。
直到外面又傳來開門的聲音,江穆才回過神來。
見到景元帝進來,江穆立刻緊張地站起來。
“小毓也在這裏?”景元帝掃了一眼就問。
江穆更加手足無措了,幹脆就橫下心向景元帝請求道:“求陛下允許我們離開京城。我們不會再來到京城,也不會再出現在陛下面前。請陛下放過小毓。”
景元帝一時語愕,他倒沒想到江穆是這樣的說辭。
江穆還繼續說着,說楚毓病重,他和師傅要回神醫谷取了藥草。
“宮中有最好的太醫,何必還要再去到青州。”景元帝并不贊同。
“師父是最好的大夫。”江穆仍然堅持說道。“懇請陛下,念及絲毫父子之情,望陛下準允。”
景元帝并未答允,只是次日就派了太醫出來。
待太醫回禀,說楚毓确是病入膏肓之兆,只怕已是時日無多。
聽聞如此,景元帝對楚毓倒也多了幾分愧疚,才應允了江穆的請求。
離開京城之日,雪停了,久違的暖陽映落在雪光中。
江穆從馬車中探出頭,看見無數寒鴉在城牆上盤旋不止。
四年後,長安城北,酒肆中很是熱鬧。
長安城中最溜的說書人劉大嘴端起熱茶抿了一口,醒木一響,繪聲繪色地講述起來。
“……那姑娘原是寧王府的女使,一夜承蒙寵幸,才知懷上帝裔。那姑娘正是六神無主之時,恰好被寧王妃知曉,寧王妃遂禀報天聽。聖人知此訊息,便傳诏給寧王夫婦說道,憐憫皇弟寧王夫婦膝下無子,便叫這孩子記為寧王妃所出。寧王與王妃喜不自勝,叩謝聖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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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情絕愛後渣攻也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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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再無明瑛,只餘神殿誦經人。
在玄寒雪山凄冷神殿已過千年,直到一夜雪後,神殿被再度叩響。
原來機緣輪轉出錯,時光回溯千年,又逢千年前的亂世。
明家尚且是江東世族,薛崇淵也還是寧東侯世子而非新朝之君。
而夜闖神殿之人,正是他曾經的同門師兄,後來新王朝的丞相,方蔚筠。
(溫潤如玉癡情攻X清冷病弱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