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保護

保護

難怪今天總是有氣無力的，斷斷續續一直在做夢，大概是周五晚上淋雨感冒了，閉着眼的白晗胡亂想，聽到一道熟悉低沉的聲音才睜開眼。

“護士，請問她情況怎麽樣了？”

“高燒39度，我們已經給她打過退燒針了，病人有些脫水正在輸液。”

“這麽高的溫度應該早發現早處理的……”護士随口嘟囔了一句，看了眼床邊的孩子又不忍心責怪，最後只是跟潭聞卓說道：“溫度計給你，待會兒量好拿到護士站給我們記錄體溫。”

眉間的皺起未散，潭聞卓認真點頭道謝，邁開腳步走到白晗床邊，垂眸跟她對視上。

擡起手腕記了下時間，他把剛從護士那拿到的溫度計遞給她，嗓音沉沉，“放腋下夾好。”

忽略他眼底話裏對她自己不照顧好自己的責備，白晗順應地乖乖點頭。

遞東西時兩人手指輕碰，感覺到她指尖的溫度，他沒收回手，順着搭上她的額頭。

動作不算輕柔，她莫名有種自己被他摁住的錯覺，覆在額上的掌心粗砺，見人還沒把手拿開，白晗眼珠上移擡眸看他。

“還是燙。”潭聞卓眉宇間的擔憂加深，一雙眸濃得沉重。

側眸看向旁邊挺直規矩坐好的人，他不想讓語氣染上怒意，盡力控制情緒，“怎麽沒有聯系我？”

本來就很自責沒有早點發現白晗在發燒的時宇頭腦袋得更低了，心底像做錯般難受，放在腿上的手緊張地交疊着。

“他沒有你電話，也不知道我手機密碼。”白晗将理由說得充分，把沒有輸液的手從被子裏伸出來輕拍時宇的後背，望向潭聞卓的雙眸沒有什麽情緒，“再說了，我們為什麽要聯系你。”

他們沒有通知他，但人還是來了，想必又是因為看了監控畫面。

“反正你不是自己會知道嗎……”她抿唇移開視線，面無表情地盯着天花板。

Advertisement

潭聞卓沒搭話，從夾克裏摸出記事本，摁動卡在本上的圓珠筆，唰唰唰在紙上寫了些什麽，随即将紙撕下來遞給時宇。

“這是我電話。”

連忙起身接過紙條，時宇讷讷點頭，垂頭将紙疊好放進兜裏。

見時間差不多了潭聞卓收起本子跟白晗要體溫計，捏着三棱管尾部轉了下查看示數，“37.7。”

在他拿溫度計出去給護士的間隙，時宇感覺到有只溫熱的手伸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小宇，你看着我。”白晗說。

聽着她燒得沙悶的聲音，他心底的酸澀湧上喉，“對不起小晗，我應該早點發現……”

她的唇色還是沒有什麽血色，但那雙漂亮的杏仁眼已經恢複了清亮，語氣舒緩認真，“你不要內疚，這完全不怪你，是我自己連發燒了都不知道。”

“如果沒有你，我可能燒傻了都沒有人會發現。”

“謝謝你，小宇。”白晗揚起笑，雙眸真誠。

如果說有什麽話能将深陷自責的人拉出來，大概那就是謝謝。

我對你不是沒用的人，你沒有怪我做得不好的地方，你還說謝謝有我。

-

盡管白晗一直在催潭聞卓回去，但他還是沒有走，安靜地站在一邊等到她的點滴輸完、燒完全退了才開車送他們回去。

這樣一折騰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夜風帶着晾意。他将身上的黑夾克脫下來披在她身上，只穿着裏面薄薄的白短袖，露出的手臂肌肉堅實，昭示着多年的鍛煉。

都是白T，卻跟另一個人截然不同，潭聞卓是結實有力的，沉穩可靠。而沈侑清則顯得有些單薄清瘦，身上還帶着些許少年味，氣質裏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想起了他，白晗将思緒拉回，罩在寬大的夾克裏步子邁得大，等回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走到了前面，其餘兩個人落在身後。

注意到距離拉開的時宇本來是想跟上去的，卻被潭聞卓伸手輕攔住了。

感覺到他有話要說，時宇順從地放慢腳步。

“下次如果發生這樣的事先聯系我。”

意識到自己的話音習慣性帶了些命令的語氣，他不自在地滾了下喉，補充道：“不管有什麽事你們都可以随時聯系我。”

“我會第一時間趕過來。”

“小宇，我是警察，你可以相信我的。”潭聞卓的神情專注，硬朗的臉在燈光下顯得更為堅毅。

這句話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時宇也聽過，再次聽到忍不住有些晃神。

案子剛發生的時候潭聞卓對他很好，不管是生活上還是心理上都無微不至地照顧着他。時宇也很倚靠他，因為潭聞卓望向他的眼裏跟其他人都不一樣。

不是同情或者惋惜，而是再簡單不過的、對同伴才會有的支持。

這樣的眼神只有他和白晗有，後來卻只剩下白晗。

其實時宇自己也知道潭聞卓的态度為什麽轉變了，因為他一直不同意白晗收養他，因為他覺得他會給她帶來危險，他對她的人生是一種沒有必要背上的包袱。

在他和白晗之間，潭聞卓無條件選擇白晗。

“回去記得把我電話存好。”旁邊的人出聲提醒。

“好。”時宇及時點頭。

兩個人之間恢複沉靜，過了會兒他的肩上多了道力量，時宇仰頭。

潭聞卓擡手搭在他的肩上拍了拍，鄭重地許下承諾，“我會保護好你的。”

這幾個字在安靜的夜裏重重落在他的心上，時宇好像又再次在他眸底看到了那道熟悉光亮。

溫暖的、堅定的，讓人安心。

走在前面的白晗停下腳步等他們，會聚後三個人繼續一起回家。

一直将人送到卧室躺下，潭聞卓囑咐白晗按時吃藥，外套擱在手彎，臨走時又摸了摸她的額頭才放心。

時宇跟他走到門口，潭聞卓最後沒頭沒腦地留了一句“過幾天有人會來找你”，說完就轉身大步離開了。

-

又是打針，又是輸液、吃藥，白晗捂着睡一晚上後基本上好得差不多了，第二天照常上班。

午休的時候潭聞卓發了條消息問她知不知道是誰送她去醫院的。

昨天他來的時候沈侑清已經走了，但是——

[你不是在監控裏看到了嗎？]

沒過幾秒白晗就反應過來了，在他挑明意思之前回答了他的真實疑問。

[鄰居，沈侑清。]

要到名字後潭聞卓直接撥了個電話給之前負責案件聯絡和記筆錄的同事，“小林，能麻煩你幫忙翻翻去年案子的記錄嗎？”

“沒錯，我找人，名字叫沈侑清，侑是單人旁一個有無的有，清明的清。”

電話那邊傳來規律的翻頁聲，林淞仔細地一行行核對名字，往下移動的手指停住找到一個姓沈的，但是兩個字，叫沈青。

翻完全部參考人的紙質記錄，他怕自己找漏，又從電腦裏調出了電子版的名單檢索，确實沒有這個人。

“好的，辛苦。”潭聞卓皺眉點頭，曲起指節輕敲桌面，若有所思。

桌上倒扣的手機震動了下，是白晗發的消息。

[查出什麽了嗎？]

還沒來得及思考怎麽回複，下一秒眼前的消息就被撤回了。

像是知道她為什麽突然這樣，潭聞卓的唇角微揚，長摁輸入框回了條語音。

“對，我不能告訴你。”

[躺平.jpg]白晗發了個生無可戀躺在地上的白鵝表情包，熄滅屏幕回工位繼續工作了。

雖然不知道他查到了什麽，但從他兩次問他的名字來看，最起碼能證明一點，沈侑清确實有些問題。

昨天輪休了一天，再加上是周一，今天的工作量比以往多，白晗抓緊時間收回心思，提高效率早點結束去接時宇回家。

将桌上的待辦事項一個個劃掉，只剩最後一項時她鉚足勁打算一口氣做完，沉浸在工作裏的白晗沒有注意到前臺喊了聲她的名字。

見她沒反應，站在玻璃門口的人拿着手裏的東西徑直進來了。

“白晗，你的快遞。”

有些懵地說了聲謝謝，她看着桌上送來的精致粉色紙袋，完全想不到是誰送的東西。

潭聞卓絕對不會閑到沒事做拿這種袋子，況且剛剛他們還在聊天，他也沒說寄東西了。

将紙袋上寫有自己名字的便利貼撕下，她看着上面打印的黑體字凝神，袋子的重量不重，莫名給她一種熟悉感。

不打算浪費時間瞎猜，白晗直接把紙袋拆開，伸手将裏面的東西拿了出來。

摸到的瞬間就忍不住繃直了後背，她垂眸望着手裏的口紅，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D＆Q牌子，色號04。

下意識聯想起上次送到門口的紙盒，好像這才把一直覺得怪異的地方解釋通了。

哪怕只是一點也能讓她有理由更加相信，那支口紅根本不是寄給沈侑清的。

上次紙盒上有一串字母，這次應該也有別的東西。

将手再次伸進紙袋，她摸到了壓在袋底的一張卡片。白晗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地展開。

卡片裏沒有一個字，也沒有字母——

只有一個用口紅畫的誇張小醜微笑唇。

唇角高高地上揚着，露出嘲笑和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