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斷指
斷指
因為白晗還要上班，中午買的畫畫用具是沈侑清拎回去的，他發消息讓她下午回家的時候去找他拿。
加完班後她打車回去，走到三樓打算開門時才想起還有東西沒拿，白晗收好鑰匙轉身敲了敲對面的門。
沒過多久門就被打開了，她擡起來想要接東西的手微頓在空中，視線裏某人兩手空空，并沒有拎東西出來。
跟着一起垂眸注意到她停頓的手，沈侑清往屋裏退了一步，人字拖踩在木地板上，他輕側身示意她進屋。
“可以進去嗎？”她問。
畢竟之前兩個人就算有再多交集她也從來沒有進過他家。
“我收拾過了。”說着他躬身從鞋櫃裏拿出一雙新的拖鞋放在地上，自顧自朝屋裏走去。
得到回答後白晗這才邁步走進了敞開的門裏，拘謹地換好他給的拖鞋，目光收斂，沒有張望打量得太明顯。
他擡手招呼她坐在沙發上，走向玄關與她擦肩而過，伸長手将門拉關上。
很輕的“咔嚓”聲在身後響起，手臂仿佛還殘留着他剛才路過時無意碰到的觸感。她沒有回頭，順從地走到米白色沙發上坐下。
他家的布局簡單随意，一眼望去都是黑白色，極簡肅冷。
黑色的茶幾、白色的牆，客廳裏連電視都沒挂，家具很少，顯得格外空蕩。
正對着沙發的白牆上挂了幅只有粗細不一黑色線條的畫，不是素描，沒有具體的輪廓，看不出畫的是什麽。
餘光裏高挑清瘦的身形在屋裏走動，沈侑清把門關上後走進客卧，他一個人住，所以直接把這個房間當成了畫室。
白晗跟着他的動作看過去，視線被房間裏堆了一牆角的色彩缤紛的顏料吸引，還有那擺在最上面的一盒口紅。
Advertisement
憑着較好的視力，她清晰地辨認出了盒子側邊的品牌名——“D＆Q”的B系列。
不是單純的幾支，而是一整個系列，13支全。
說心底不在意是假的，她的身形凝固。
他把今天買的東西拿了出來放在茶幾上，精瘦白皙的手臂擋住了她的目光，白晗這才回過神，啓唇說了聲“謝謝”。
沈侑清的執行力很強，決定要教時宇後第二天就聯系她去買了需要的用具，現在讓她進屋也是要确定他們後續的教學安排。
沒有心思再多想什麽，她很快跟上他的思路，兩個人聊起時宇的空閑時間和相關的一些事項。
他們約好一周三次，周三、周五和周末任意一天。
以及沈侑清說想在他家教畫畫，白晗想了下家裏的空間，确實在他家可能會更方便一些，沒有異議地點頭同意了。
最後到她主動提起的薪資問題，一直聊得很順的他們突然卡住了。
他沒接話，她沒請過畫畫家教，也不知道給多少合适。
“先算一個月的試用期吧。”沈侑清突然說。
“嗯……？”
“我沒有教過別人畫畫，先試教一段時間我們再決定。”
“這樣你不是很吃虧嗎？”白晗不理解。
聽出她話裏的在意，他輕揚起唇角，臉上帶着笑意，“這樣對你來說不是好事嗎？”
話是這樣說沒錯，他們确實是占了他的便宜受益更多，“但這樣不太……”
話還沒說完就被沈侑清打住了，他的嗓音舒徐跟她打着商量，“那這樣，這一個月學完畫的那頓飯你包了。”
看到她依然不贊同的表情，他直起腰散漫地往後靠，語氣漫不經心的平淡，“本來我從來沒打算要教人……”
“好。”白晗立馬脆聲答應了。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不收她的錢，但再繼續堅持說不定會他收回教時宇畫畫的決定。她能聽懂他的潛臺詞，所以答應了。
移開眼看向前方，她盯着牆上的畫整理思緒。
畫裏的黑色線條抽象卻不雜亂，每一條仿佛都有存在的理由，搭配在一起顯得格外特別，意外地能讓人靜下心來。
“诶？這個。”看到什麽下意識脫口而出，白晗忍不住站起身走近那副畫。
擡手指着畫右下角的一個符號，她好奇地回頭問：“這是你作畫的署名記號嗎？”
在看到那個圖案的瞬間就聯系起了那天從頭到尾仔細看過的壁畫，她有些驚訝。
“在小區外的壁畫上也有。”
沈侑清循聲擡眸望向畫的那角，眸色暗了暗。
回到家的時候時宇正在客廳寫作業，白晗将東西放在玄關，簡單整理好後走到廚房開始做飯。
兩個人一起吃飯的時候她才發現時宇的神情不太對，雖然掩飾得很好，但還是能看出來他有些恹恹的，目光一直盯着碗裏。
不知道潭聞卓接他回家時兩人在路上聊了什麽，她的心情也跟着有些沉重。
夾了一筷子菜到他的碗裏，白晗率先收拾好情緒，清了清嗓揚聲将好消息告訴他，“沈侑清真的答應教你畫畫了。”
聞聲眼前的孩子才變回了原來生動的樣子，臉上的笑容好看，他雙眸放光，“真的嗎？”
“對，我們連時間都商量好了，還有那些東西都是他帶我去給你買的畫畫用具。”她指了指那袋東西給他看。
時宇連連點頭，心底的烏雲一掃而光，揚起笑開心地吃起飯了。
本來想問他怎麽知道壁畫是沈侑清畫的，白晗看他好不容易才不再那麽低沉，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
有些問題，當你發覺或者懷疑他可能在隐瞞的時候，就已經真的成為了問題。
晚上，白晗坐在房間的書桌前，垃圾桶裏堆了好幾張揉成團的紙，她正低着腦袋專注地握着鉛筆畫着什麽，一筆一劃都異常小心。
沒一會兒又是一個紙團被丢進垃圾桶。
不知道廢了幾張紙，最後才勉強模仿出一個大概的形狀，她拿手機拍了照傳到電腦，進了個網站開始搜圖。
電腦屏幕的微光打在她清秀好看的臉上，将五官襯得更加柔和。
握着鼠标的手指輕輕滑動，白晗凝神屏息往下看。
目光停在一副畫上，她點開放大來看，右下角确實跟他的畫上符號一樣。
白晗移開眼看向這張圖片的來源——
[沈青最新畫展“随心”/地址寧江]
她原本以為時宇是通過這個符號認出壁畫是沈侑清畫的，但畫家的名字叫“沈青”。
簡單搜了些資料，根據現在已知的條件，她勉強能确定消失的天才畫家“沈青”就是沈侑清。
那時宇呢？
他是喜歡壁畫所以找沈侑清教他畫畫，還是因為是沈青畫的才喜歡那副壁畫？
他知道他們是同一個人嗎？
周三，他們約定好要學畫的日子。
這是沈侑清第一次實踐教學，早已收拾整理好了家裏，書桌上堆了厚厚的一疊準備的資料。
放學後白晗就把時宇接回家了，兩個人在家裏按照沈侑清發的消息準備要帶過去的用具，鉛筆尖拿出來的時候斷了，她蹲在地上重新削。
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後，白晗對沈侑清新提出了一個要求，學畫時他家的門不能關，她想偶爾過去看看。
提的時候她自己也知道很不合理，但是沒想到他什麽也沒說就直接同意了。
幾乎是秒回的消息。
他甚至還說，一直呆在他家看也可以。
心底的想法錯綜複雜，白晗每每想起他們居然真的就這樣開始“緊密”聯系在一起時就覺得不太對。
可一想起時宇那懇切的目光、想起時禮頌游刃有餘的自信，她還是沒有辦法不找沈侑清幫忙。
他們還在收拾用具，屋內突然響起一道敲門聲。
白晗以為是沈侑清還有東西要補充，拉開門直接問道：“還有什麽要帶嗎？”
看清眼前的人，她的話音漸弱。
“怎麽？”立在門口的人勾起唇角，“白小姐知道我要來找你們嗎？”
不太自在地收起手站好，她問：“有什麽事嗎？”
語氣的變化實在是有些明顯，剛才還溫和親切，現在卻尤其客氣疏離。
時禮頌沒多在意這些細節，身上的白襯衫扣子有幾顆沒扣，領口肆意地敞着，露出清晰的鎖骨，喉結上下輕滾，“今晚想請你和小宇吃個飯。”
“我們也該聽聽他的意見了。”他趕在她出聲拒絕之前說。
這一天還是來了，白晗握緊拳。
比起欣賞她現在的反應，時禮頌的視線下垂，擡手示意她看地上。
“這是你的快遞？”他問。
他随意散開的袖口飄揚，她在散去的白色袖子裏看到了地上的紙盒。
住在對面的沈侑清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出來了。
白晗蹲身拿起盒子，本打算拿回去拆的，身後卻響起了時宇走過來的腳步聲。
幾個人就這樣聚在了一起。
手裏的紙盒無形中變得沉重，白晗捧着盒子頓在原地，後背繃直。
“不拆嗎？”時禮頌雙手插兜，面露好奇。
以為是他們昨天下單的水果，時宇想着打開也可以分給他們吃，轉身從櫃子上拿了美術刀遞給她。
垂眸緊緊盯着紙盒上貼的信息，上面有她确切的名字、電話和地址。
秉着或許這只是她在網上買的東西的念頭，她故作鎮定地劃開膠帶。
第一個看清盒裏東西的人是白晗，她的臉色瞬間全無，雖然已經有做過心理準備，但還是雙手發軟，渾身都失去了力氣。
盒子随之落在了地上，在安靜的過道裏發出一道突兀的響聲。
幾個人的視線彙聚。
紙盒大大敞開。
再想去擋住已經來不及了，白晗只能咬緊唇克制住心底翻湧的震驚和恐懼。
盒子裏面有幾包冰袋，還有擺在正中央的，用透明盒子裝着的東西——
一只被割斷的手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