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設局
設局
看着眼前自己不願看到的畫面還是發生了,潭聞卓忍不住想起了時宇早上在學校跟他說的話。
“潭警官,你喜歡小晗對不對?”
被孩子這樣直白地一問,他生硬地移開視線頓了會兒,沒能立馬做出回答而是反問他,“為什麽這樣問?”
小手垂在褲腿邊站得規正,在潭聞卓身邊時宇總是本能地有些拘謹,不僅僅因為他警察的身份,也因為他知道他對白晗的感情。
因為自己對白晗來說是負擔和危險,所以時宇一直覺得潭聞卓不喜歡自己,包括他聯系了他舅舅也是,為的就是想讓他離開白晗。
其實時宇一直都在盡可能避免自己與潭聞卓的交集,但是他現在需要他。
“我舅舅也喜歡小晗,”時宇默默握緊拳掩飾着自己的緊張,裝作自然地順口一提,“他好像正在追求小晗。”
然後單純作為一個孩子發散思考,他“稚嫩”地發表着自己的想法,“我當然很贊成小晗和舅舅在一起,這樣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但是,”他将目光誠摯地投向身邊高挑挺立的人,“潭警官你也很好,你是最了解小晗的人,一直默默陪在她身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潭聞卓隐約覺得他有意加重了“默默”二字。
“我覺得你們應該公平競争。”這是上課鈴聲響起前時宇說的最後一句話。
理所當然的,簡單直接的。
這是“孩子們”的世界,如果同時喜歡一個東西,大家應該公平競争。
有一句話時宇說的對,潭聞卓是了解白晗的。所以一瞬的失落過後,他敏銳地看出了不太對勁的地方。
白晗回應得很突然,不像是深思熟慮後對他的邀請做出了決定,更像是為了別的原因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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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她挂斷電話後神情專注地看着他,語氣認真,“潭聞卓,我知道該怎麽辦了。”
擡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他掩去心底不太好的預感,沉默地聽着她應對兇手最後一次警告的計劃。
聽完他果斷地出聲拒絕了,峰眉緊皺,“不行。”
“這樣太危險了,”潭聞卓态度堅決,“如果你是因為這個才答應時禮頌的,你現在還可以拒絕他。”
有些話她本來不應該、也不會說的,畢竟只是自己的猜測,但是為了說服他,白晗還是大膽地說了出來:“這個案子那麽多年未破真的只是因為兇手沒有留下有用的線索嗎?”
沒有直接挑明自己的懷疑,但白晗看到他凝重的表情就知道他讀懂了她的潛臺詞。
當年的時宇媽媽的案子也是“草草”調查結束的,明明還有更多可以繼續往深處查的東西,警方甚至連死者有個親弟弟都沒查出來,時禮頌的存在還是潭聞卓自己私下查到的……
再比如兇手最近一段時間一直在活動,不停寄東西和警告,真的可能做得那麽完美,一點破綻也沒有露出來嗎?
這一切到底是确實無能為力的調查,還是警方內部有人幫忙掩蓋,她覺得很有必要打個問號。
其實潭聞卓也曾經這樣猜測過,但因為他自己就身處其中,不能對自己的團隊和同事抱有太過分的懷疑,所以從來沒有繼續往下深想。
可他眼底分明已經蒙了很多疑惑,為什麽監控的審批流程那麽慢、為什麽當年沈侑清如此有嫌疑但還是輕易就放掉了、為什麽當年路段監控毀壞的調查最後不了了之了……
這個案子再繼續這樣,真的能抓到兇手嗎?
如果一直這樣耗下去,會不會有更多的受害者?
兇手現在給他們最後一次警告的結局究竟會是什麽?
腦裏的東西太多混攪在一起雜亂,潭聞卓強迫自己保持清醒,摒棄雜念重頭開始捋。
如果他沒有聽過白晗的計劃,重回到中午找她之前會發生什麽——
他聽到時宇說的話後心底很在意,然後他會發現時禮頌确實在追白晗,他會忍不住去幹涉他們,這樣他們三個人就會糾纏在一起……
想到某個節點的時候他停下來了。
“白晗,”潭聞卓突然出聲,硬朗的臉龐仿佛帶上了冰霜,“這真的是你自己的計劃嗎?”
她正想點頭,下一秒卻聽到他嚴峻的聲音繼續響起,字字清晰,“是時宇故意要造成你在劈腿的假象來釣出兇手吧?”
潭聞卓是時宇手裏的一枚棋子,也順從地開始第一步行動了,所以他現在心底無比确信。
“你也看出他的意圖了,但還是選擇按照他的計劃繼續往下走,對嗎?”潭聞卓莫名感到一陣無力。
他沒有想過時宇會這樣殘忍地利用她,更沒有想到白晗明明看出來這一切了,做出的選擇卻是主動攬下來替他實施。
大概是因為之前白晗剛好問了受害者都是劈腿被殺的事,再加上她剛才自己提出要假裝劈腿引出兇手的計劃,所以今天被時宇告知了什麽的潭聞卓猜到了是他在背後推動這一切。
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就算被潭聞卓看出來了她做的決定依然沒有變,白晗平靜地開口:“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小宇是為了抓兇手才留下來的。”
從她看到時宇看的推理書時、從時宇選擇把他媽媽的遺物留下來時、從他堅持要找“危險”的沈侑清當家教時、從他面對兇手寄來的東西從沒有說過要離開時……她就已經知道了——
留下時宇的不是她,而是現在這個危險的境遇,是他對找到兇手的執念。
一年前或許他就已經做好這個決定了,所以對所有人都隐瞞了自己有舅舅的事實。
他不想被舅舅帶到國外生活,他要留下來抓到兇手。
如果這是他選擇她的原因,那被他需要的她就會一如既往幫他實現心願。
“兇手其實還跟我說了一句話,”白晗緩緩出聲對潭聞卓說道,“是我把時宇留在他面前的。”
兇手表述得很清楚,他的目标是時宇,讓她把時宇送走,不然他真的會動手。
而這些警告她從來沒有跟時宇說過,自己替他做了決定把他留在身邊。
哪怕知道這份危險有多嚴峻,哪怕知道現在讓時禮頌帶時宇出國是最好的選擇,白晗還是堅持不跟時宇分開。
是她固執而自私地把他留在危險裏的。
選擇做誘餌的她其實也只是跟他置換了這份危險而已。
時宇或許不是“好人”,她更不是。
他們都為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時宇不該設計白晗,白晗也不該留下時宇。
現在他們一起站在懸崖邊,同時向潭聞卓發出了“求助”的信號。
而這份求助,卻都是想讓他把兇手引出來,明明他們在見到兇手時就很有可能被直接推下懸崖,但還是要用危險換一個真相。
“在今天之前,你不是也一直沒有讓我把時宇交給時禮頌嗎?”白晗問。
聞聲潭聞卓記起了那天姜隊的談話,想起了自己的沉默和退讓。
他其實跟他們一樣,早已為自己和兇手選擇旁觀了。
并且,不可否認的是,目前他們的計劃才是真正意義上“最優解”。
他們三個人的目标是一致的,找到兇手。
“好。”潭聞卓垂下腦袋同意了。
就這樣徹底加入他們的瘋狂。
一切都按照他們的計劃進行得很好。
周末,白晗赴約跟時禮頌吃飯。
其實說不緊張是假的,倒也不是約會的悸動,而是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的感情。
一份“突如其來”、真誠坦率的感情。
像是看出她的不自在,時禮頌跟她見面後沒有直接提上次電話裏的事,循序漸進地自然從小事聊起。
比如問她對菜的評價,根據她的反饋默默記下了她的口味,一來一往裏從他的詢問變成了後來白晗的安利。
畢竟時禮頌常年居住國外,對國內好吃的菜品店名之類的還是白晗更清楚一點。
當他們不再把彼此當成對手後,兩人間的相處比她想象中要和睦。白晗放下了一開始對他要“搶走”時宇的警惕,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樣總是提往事“刺”她。
白晗這才更真切地了解到其實時禮頌并不是表面上那樣對什麽都不在意、落拓不羁的人。
他完美的笑容和恰如其分的幽默感像是他身上與生俱來的标志,是刻在骨子裏的教養和魅力。
雖然看上去潇灑散漫,但是心思細膩、行為果敢,性格多變,好像什麽都有一點,有些讓她摸不透。
她剛好以自己還不太了解他為由,沒有立馬答應跟他交往,他們約定好要多見面幾次慢慢了解對方,相處過後做決定。
兩人獨處的時候基本上都是時禮頌派了人帶時宇,陪他買東西,陪他學習玩耍。
他也專門派了保镖保護他,所以白晗也沒有多加擔心,盡力對待好每次時禮頌的“約會”。
時禮頌依然會跟她打趣,“白小姐今天有沒有更喜歡我?”
“白小姐有沒有好好考慮帶上小宇我們一起去國外看看的事?”
“白小姐,我是真的喜歡你。”
她沒有問過原因,他也沒有主動說過,但看向她的眸好像每次在更淪陷一分。
不止是她對他有了新的了解,他也看到了資料文字以外的她,更加确定了心底的感情。
于此同時,白晗每次跟時禮頌“約會”完後都會去找潭聞卓。
他們一起繞城跑步、一起去健身房運動、一起去KTV唱歌……
她也經常去他家——學習防身術。
他帶着她做的都是提升她體力、耐力、反應力等的事情,別人看起來的“交流熱切”其實也只是他們在聊以前小時候的事。
白晗每天都在努力“演戲”,忙到沒有時間和精力再去想起自己與沈侑清的那個吻。
每周只會在時宇學畫的時間見到沈侑清,但他們學畫時她要跟時禮頌打電話,或者被來到她家的潭聞卓帶着學習防身技巧。
也正是因為此,學完畫後跟沈侑清一起吃的那餐飯有些時候會多個潭聞卓,或者直接是時禮頌替她點的外賣。
不過,潭聞卓和時禮頌從來沒有同時出現在白晗身邊過,這其中也有時宇在“幫忙”協調。
她和沈侑清之間的距離好像從那天分開後就一直在慢慢變遠,回到了最開始的“家長”和“家教”的身份。
這樣“混亂”的生活大概過了兩周,期間他們沒有收到任何兇手寄來的東西。
因為時禮頌要去國外一趟處理工作上的事,白晗決定在他離開之前來個“大招”。
周六跟沈侑清學完畫吃好飯,白晗帶着時宇去了時禮頌家,約好一起在他家看電影,她特意挑了一部很長的影片,結束後已經晚了,順勢留在他家蹭了一晚上,一夜未歸。
第二天周末白晗把時宇留在了他家,自己去找了潭聞卓,不需要理由也可以放心地各自睡一邊,一夜未歸。
以兇手平時給他們寄東西的頻率和準确性,白晗知道他一直都在背後監視着他們。
所以這次應該足夠明顯了。
她無時無刻都在做着跟兇手見面的準備。
但在直面危險之前,白晗先接到了沈侑清的電話,他是在她午休時間打來的。
“薪資的事,我考慮清楚了,你方便回來我們商量一下嗎?”沈侑清公事公辦地說。
沒有在意自己心底那絲不易察覺的失落感是為什麽,她應聲打車回了家,敲響了他家的門。
因為最近都沒怎麽來看時宇畫畫,所以這也算她久違在他家坐下。
桌上有一杯芒果汁,是巷口新開的那家果汁店,時間過去得很快,他們也已經營業有一段時間了。
沈侑清沒有說話,看她趕回來有些累,伸手将準備好的芒果汁遞給了她。
也不知道該先說什麽的白晗恭敬地接下杯子,咬住吸管喝了幾口。
甜而不膩的芒果清香在嘴裏蔓延,心底不知名的緊張也被緩和了不少。
她想擡眸看他,卻突然覺得眼皮很重,眼前的桌子變得搖晃模糊,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就沉沉地失去意識了。
也就是在這時,時宇學校門口出現了可疑的電瓶車,有人拿了東西給門衛室轉交給時宇。
潭聞卓第一時間接到了門衛的電話,打開手機定位鎖定了白晗的位置,帶人沖進了沈侑清家裏。
警笛聲夾雜着救護車的聲音響徹整個小區。
小區外牆上的海洋世界映着紅與藍閃爍變換的燈光,以及來來往往的人影。
白晗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她盯着頭頂白晃晃的天花板一時間還沒記起來發生了什麽,腦子裏沉悶眩暈。
旁邊的時宇看她醒來了緊緊握住她的手,淚眼朦胧地問她怎麽樣了。
她虛弱地揚起笑,聲音沙啞,“沒事。”
潭聞卓是等她醒來緩了會兒才開口的,語氣沉重,“兇手已經被抓到了。”
白晗心底突然升起一種不安感,腦海裏是暈倒前見過的最後那張清俊的臉。
“兇手是沈侑清,他在給你喝的果汁裏下了迷藥,經搜查,我們從他畫室的顏料盒裏找到了迷藥以及關鍵性的證據——”
“五根斷指,分別是五位受害者的。”
“不可能,”白晗支着身子坐起身,“潭聞卓,這裏面一定有什麽誤會……”
“沒有誤會。”他像是知道她為什麽會有這個反應,不由得拔高了音量,一字一句地将事實擺在她面前。
“我們看了監控,那杯果汁從他買到以後就沒有離過他的手,一直拿回只有他一個人在的家裏,然後就是你進去喝果汁暈倒了。”
“你也知道樓道裏裝了監控,他家除了他就只有你們兩個人去過,沒有人能把斷指放到他的顏料盒裏。”
随着他話音的落地消失,病房裏變得只剩一片沉寂。
白晗依然固執地看着潭聞卓,眼底的情緒沒有一絲動搖。
默默收緊手指握住她的手,時宇抽泣着出聲,說出了那件一直沒說的事,“我……我在那天見過…見過他。”
“黑色雨衣……還有……一樣的身形。”
怪不得時宇有天早上看着窗外摔碎了杯子,其實白晗記得自己身後有個黑色雨衣的人。
怪不得時宇第一次見到沈侑清反應特別,怪不得他讓她小心他。
一切大概從一開始就有了輪廓,跟蹤她的他、有全系列口紅的他、從來不對他們收到的任何東西有所反應的他……
當年的監控無法顯示他離開了案發地,目擊者時宇在那天看到了他。
下藥的芒果汁、裝了斷指的顏料盒。
這幾乎就是故事的結局,所有證據都指向他。
只有白晗一個人堅信他是清白的。
就算現在證據确鑿她也依然堅信。
“我想見沈侑清一面,”白晗對潭聞卓說,“我要聽他親口告訴我。”
她的眸黑白分明,裏面倒映着的是潭聞卓從未見過的一種堅定和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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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避免評論區劇透】,我們盡量不要在評論區提到相關劇情、兇手的身份和名字,可以都用“他”指代~
我在我wb開了條評論博,不嫌麻煩的話我們可以去那裏讨論劇情!!也歡迎大家告訴我你們的想法,我會在那裏答疑解惑/交流/複盤/修改邏輯等等,感謝大家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