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領着皇差,眼看就要出門的時候,卻一開口就要去踏青?
蘇妙只頓了一瞬,便立即滿面欣喜,興致勃勃的問起了要去哪兒,幹什麽?
至于這般随意的安排是否不妥當,她只在心裏隐隐的閃過些許苗頭,便瞬間都抛到了腦後。
郕王自個開的口,府裏有王妃有閨秀的,這等妥不妥當的事兒,輪得到她操心勸解嗎?
原本就是陪人耍樂的瘦馬,沒有正室的命,就別去操大婆的心。
“也沒旁人,就叫上鳳安那小子一道,也自在些。”
“不跑遠,尋烏後山上有十裏桃林,景致很是不錯,山上有座老廟,看不看的也都無妨,你若爬不動了,山下也有轎子。”
“可惜你不會騎馬,若不然給你配一匹溫順的,難得的好天氣,吹吹風也是好的。”
聽着這話,蘇妙面上越發期待:“府裏給我做了騎裝的,等出了城,王爺可能帶我騎馬?”
說着,她便靠上來,眸子亮晶晶的,身軟聲甜:“我不占多少地方的,求求王爺,就帶一小程,叫妙娘見識見識嘛?”
又不是什麽大事,沈瑢心情正好,自是一口應了。
蘇妙喜出望外的跳起來,之後便忙不疊的叫了柳葉求全幾個都進來,與她一塊想想,明日要穿什麽衣裳、備什麽東西,一派忙亂。
這樣亂糟糟的場景,沈瑢也是早就習慣了,竟也不覺着心煩,反而坐在一旁,像瞧着鳥雀撒歡似的,瞧着她穿花蝶似的在屋裏穿來穿去,将箱籠翻出來,熱熱鬧鬧的攤滿了一榻。
不過見她這般張羅,沈瑢倒也想起了什麽,一擡手,示意一旁的魏守缺過來,叫他也将這事去告訴正院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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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大婚後,沈瑢對待正院的體面是從來不差的,如傳話這事兒,也向來是只吩咐替身的魏總管親自去。
魏守缺也乖覺,得了吩咐毫不耽擱的出了門,到了正院之後,也并不因王妃無寵便舉止輕狂,甚至比在王爺跟前還更恭敬幾分,小太監似的立在院外叫人禀報,得了口信方才躬身進門,規規矩矩的雙膝跪地,行了一禮。
康秀娥聞訊之後,也是剛從佛堂出來,身上還帶着絲絲縷縷的檀香。
許是叫這佛香襯的,連帶着她在主位坐下後,身上都帶着一股不染凡塵的味道,一擡手,露出手上的佛珠:“王爺可是有什麽吩咐?”
魏總管站起來,便将王爺明日去尋烏山踏青的事兒幹脆說了。
康氏垂着眉,分明知道王爺只是告知,她該點頭送客就是了,可不知怎的,卻仍是忍不住多了一句嘴:“都叫誰陪着?”
不出意料的,魏總管低頭,說了一句:“蘇側妃。”
康秀娥轉着佛珠的手心一頓,一旁的圓臉嬷嬷,便已滿面憤懑,先她一步質問道:“蘇側妃不是身子不好,一直養着,怎的又敢出門了?”
這等話,魏總管自是沒法回,也不打算回,只是低着頭裝鹌鹑。
倒是康氏回過神,低頭默默念了幾句佛經,覺着心神安寧了,方才點點頭:“我知道了,叫底下跟着的,都小心伺候着。”
魏總管不輕不重的松一口氣,再行一禮應諾,便小步退了出去。
瞧着魏守缺出去了,一旁的嬷嬷再忍不住:“姑娘也太好性兒了些,縱得這些奴才們都敢不拿正院當回事了!”
嬷嬷也姓康,是自小伺候康氏,跟着陪房進來的,言語間也難免放肆了些,說罷後,瞧着康氏仍只低着頭念佛,壓根不為所動的模樣,話頭便越發怒其不争:“姑娘!您才是正經擡進來的王妃,瞧瞧那四時館,都嚣張成什麽樣了?”
“一個買來的玩意,就輕狂的直要飛天上去,瞧瞧那西跨院,生生的叫她壓着,進門半年,王爺一次都去過,還是個黃花閨女呢!”
“您才多大了,整日的就是念經拜佛,再不拿出正院的氣派來,也要與那袁氏一般了!”
康秀娥的身子忽的一抖,想要開口,卻只覺喉嚨都酸的發澀。
王爺瞧着給她體面,初一十五,都踩着時辰上門在她屋裏待小半時辰,甚至事後也會像模像樣的叫水洗漱。
可也只有她自個知道,屋裏遣了下人之後,王爺卻只是在榻上看書!瞧着時辰差不多了,便客客氣氣與她道別,自個兒去書房裏歇着。
除了這外頭的體面,她與袁氏又差到了哪兒去?
可這話,即便是身邊最親近的嬷嬷,康氏也都沒法兒說得出來。
說什麽?說王爺壓根不曾碰她,還是說王爺知道她對表哥舊情未散,只養着叫她好好守節?
康氏的嘴唇翕動幾下,最終,仍只是沉默。
甚至連她自個也在忍不住懷疑,王爺當真因為打聽到了表哥了事兒,才守着君子之風,對她敬而遠之,成人之美嗎?
還是……如嬷嬷說的一般,被四時館的蘇氏勾去了魂兒,對旁人再看不進眼裏,方才順勢尋了這個由頭,叫她安安分分的待在正院佛堂,省的礙事?
若是,若是沒有蘇氏,若是王爺也不知表哥,在大婚之夜,待她如所有新婚夫君一般,那她此刻,是不是會……
才剛想到這兒,康氏便一咬舌尖,在血腥氣了打斷了自個這念頭。
耳聽着嬷嬷還在不停勸她,康氏站起來,自罰一般将原本的安排又翻了一番:“我今日的《法華經》還未抄完,之後還要撿半夜的佛米,嬷嬷也不必陪我,好好歇着罷!”
說罷,便攥着佛珠,逃避什麽似的匆匆而去。
不同于正院的慘淡,四時館裏,卻是從上到下,都是一派歡喜,年歲小些的求全與紅兒,更是高興的進進出出,在小庫房裏來回折騰,也一點不覺着疲累。
因為蘇妙剛才便說了,這麽難得的機會,指不定有沒有下次呢,趁着天氣好,屋裏的幾個便全跟着她一道出去轉轉。
她甚至在沈瑢同意之後,還特意邀了唯一的朋友,張彩蝶張大姑娘一塊。
這樣的熱鬧,張彩蝶原本就喜歡,聽說之後,自是無有不應。
倒是柳葉,原本還說,總要留一個放心的,來看着屋子,蘇妙卻搖着頭,只說人都走了,一間空落落的屋子有什麽好看的,還怕那桌椅床榻跑了不成?
柳葉行事穩重,雖苦笑着解釋了幾句除了桌椅擺件還有不少要緊東西,卻也不願掃興,見狀便只好應了,這會兒也在外頭,除了準備明日出門的物件行禮,還要操心屋裏留下的人如何分派安置,算是四時館裏最忙的一個。
就這般,屋裏院外的忙了半日,次日天還蒙蒙亮時,便也都活動了起來。
沈瑢昨日就歇在四時館,這會兒也不必多跑一趟,只叫書房的大宮女暗香帶人送了換洗的裏外衣裳來,便能徑直出門。
難得出門,蘇妙原本打算穿一身耀眼繁複的衣裙來襯這春日,不過既與沈瑢約好了要騎馬,便只能換上方便活動的胡服騎裝。
這騎裝,是開春時府裏針線上的人殷勤,特意為蘇妙用了與沈瑢一套的料子紋樣,只不過王爺好冷清,用的月白,蘇妙則是亮眼的銀紅。
這會兒一上身,尺寸正合适,袖口紮的緊緊的,發髻也編成了辮子,用繡了金線的絲帶挽成圓髻,籠裙繡着孔雀,左右都分了縫,方便騎乘,裙底還似模似樣的踩了一雙高底短靴,個頭都平白高了兩寸。
但同樣的裝束,郕王沈瑢穿着,只覺身姿修朗,清清肅肅,換到了蘇妙身上,卻只叫人一眼便先落在那系着絲帶的腰襯上,貼身紮緊,盈盈一握,簡直纖細的叫人心驚。
三餐點心的供了這麽久,怎還是養的不夠……
沈瑢的目光從她腰間收回,默默想着,瞧着她已奔過來高高興興的對自己轉圈,便也溫柔誇了幾句,只說這會兒還有些涼,出門記得帶上披風。
到二門,便遇着了張大姑娘,她在府裏的身份多少有些尴尬,也沒有專做騎裝,只一身不礙事的嫩綠緞裙,窄袖短襖,好在她天生的身高腿長,只這麽一身,便已襯的人格外飒爽。
再往外,魏公府上的魏鳳安已等了半晌,騎了一匹渾身漆黑的高頭大馬,仍與上次見着的沒什麽區別,只是這次見着了蘇妙,稱呼從之前帶了些玩笑的“小嫂子,”換成了更正式的側妃。
蘇妙知道這位也是公府公子,也沒受他的禮,側着身子避過了,之後仍是叫柳葉扶着,與張彩蝶一道上了府裏的馬車,一路晃晃悠悠的出了城門。
如沈瑢的打算一樣,一路不耽擱的去了尋烏山,這山很平緩,順着大道過來,是彎彎折折,一眼看不到頭的青石階,若順着上去,便是昨日說過的老廟。
“這廟裏的素齋不錯。”魏鳳安坐在馬上,朗聲道。
車中張彩蝶撇撇嘴,很是嫌棄:“大老遠的跑來,是來吃素的不成?”
蘇妙便笑,安慰她:“王爺說了不去廟裏。”
果然,緊接着便聽見沈瑢溫潤的聲音:“咱麽先去桃林轉一圈,若想吃素齋,從後山繞去倒也僻靜。”
說罷,又踢着馬腹上前幾步,隔着車簾與她道:“妙娘,等繞兩個彎兒到無人處,我帶你騎馬。”
蘇妙早已等了半晌,笑着答應,地方一到,便已迫不及待的下了車。
沈瑢神色悠閑,閑散的立在不遠處叫她:“我的馬脾氣爆,等日後再叫你試,來,先瞧瞧這一匹。”
沈瑢說的是一匹渾身雪白,十分好脾氣的溫順母馬,且叫了蘇妙過來後,也并不叫她直接上馬,而是帶着她先繞着白馬轉了幾圈,一面告她馬镫馬鞍如何用,一面叫她摸着馬兒,先與馬親近親近。
“馬亦有靈,你需與它親近了,它方認你。”
話是這麽說着,但不遠後,張彩蝶瞧着有趣,也叫了一個牽馬的內監來。
張姑娘的家裏貧寒,自然也沒有騎過馬,但她膽子卻大,蘇妙這邊兒還繞着馬兒獻殷勤喂豆子呢,她都早已在在下人的幫助下上了馬背,叫人牽着,慢慢叫溫順的馬兒踱步往前。
魏鳳安過來幾步,原本是防着不測,好就近幫忙,見狀,都不禁贊了一聲,得來張姑娘得意洋洋的一個眼神。
蘇妙羨慕的看她一眼,倒也不着急,她第一次與馬挨着這麽近,瞧着這白馬幹幹淨淨的,大大的眼珠清澈見底,眼睫毛粗粗長長的翹着,便已覺着又怕又愛,歡喜的不得了。
正是一派和樂間,身後卻忽的傳來一道很是吵嚷的馬蹄聲,聲音雜亂,聽着來人便不少,來人拐了彎,果然是十幾騎高頭健馬,揚起的灰塵蕩蕩,一個個氣勢都格外嚣張。
王府侍衛們聞聲上前,只将主子們護在身後,
但來人當前的一個卻是毫不畏懼,催馬上前,隔着灰塵,看不清臉,只感覺是個年歲不大的少年,聲音卻粗啞裏帶着狠氣:“七叔倒是好興致!”
沈瑢上前一步,神色不變:“是興武啊。”
蘇妙早在動靜傳來的時候,就被柳葉護着往後退了幾步。
見狀,她還疑惑着這個興武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侄子,一旁扶着她的柳葉卻是一聲驚呼:“康王世子!”
蘇妙一愣:“什麽?”
“是原本的康王世子,現在只能叫一聲公子了……”
柳葉面上帶着緊張,說罷,怕她不記得似的,又補一句:“就是廢了的大皇子的兒子!”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粗茶淡飯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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