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楚逸這般想着,連日的痛苦似是得到了根源上的解決,就連入夢都不再是阿蘭與其他人成親的畫面。

他夢見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正站在落雨的身後,怯生生地打量着府邸裏的一切。

他心下歡喜,邁着大步,快步走上前,卻瞧見阿蘭驚恐地後退了幾步,落在了落雨的陰影之中。

他和阿蘭好像被割裂開來,硬生生地分在了兩個世界。

這時他才注意到阿蘭頭上用着農婦們常用的藍色碎花布條挽成一個婦人的發髻。

她低着頭,如那平常農婦一般,恭敬又謙卑道:“世子,不知您尋草民來是有何事?”

楚逸臉上的笑容僵在臉上,伸出的手悻悻收回。

不可置疑地看着阿蘭,空氣凝滞了許久,楚逸才顫抖着,語氣幾近懇求道:“阿蘭,不要鬧我好不好?”

阿蘭擡起頭,正視着楚逸,神色淡然,那張翹盼生輝的臉此刻看不見一絲一毫的情緒。

“世子,是您先抛下我的。”

說完,阿蘭便要轉身離去,楚逸心慌,他怕這一走,他在也見不到她了,顧不得禮數,上前想要拉住了阿蘭的手臂。

但眼見就要碰到那道身影,夢境從四面八方破了個口,楚逸頓然睜眼,直起身子,喘着氣,一時竟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

被冷汗浸濕的掌心緊緊攥着被褥,自言自語着:“不會的,不會的!”

——

在阿蘭的期期盼盼中,阿竹終是歸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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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的阿蘭,早早站在大門邊等待,也不在乎來來往往其他人的目光。

一輛馬車悠悠地停在門口,簾子掀開,露出那張熟悉的臉。

“阿竹!”阿蘭小跑到跟前,笑盈盈道。

“阿姐。”宋汀竹亦笑着回應,快步跳下馬車。

馬車內又鑽出一個人來,正是好些時日沒見的陳燕書。

“陳大哥。”阿蘭打着招呼,有些意外。

“阿蘭妹妹幾日沒見,愈發漂亮了,玲兒惦記着你,托我給你送些東西。”陳燕書笑得溫和,手裏提着幾個精巧的盒子。

聽着是玲兒給她的禮物,阿蘭更是高興,将人迎進屋內。

陳燕玲給的是些姑娘家愛吃的甜品。

阿蘭自然不會白拿人家東西,好友間也是要互相對對方好,友誼才能長久,這個道理阿蘭還是明白的。

陳燕玲是富貴人家出身,什麽東西沒見過,阿蘭頗為苦惱,思來想去,她也只有針線活拿得出手,但若真跟人家日常用的,怕也是不夠看的,只能算是一份親手做的心意。

阿蘭挑了一塊繡着纏枝紋的香囊,拜托陳燕書代為轉交。

告別了陳燕書,阿蘭終于有機會問問阿弟關于大竹的事了。

看着阿姐過分興奮的表情,宋汀竹便覺得大事不妙,果不其然,宋汀蘭開口道:

“阿竹,你知道大竹在哪裏嗎,或者用什麽辦法才可以找到他。”

宋汀竹看着自家阿姐這副期待的模樣,心有不忍,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全盤托出。

“阿姐,其實我是騙你的,我不知道那個人有沒有在京城,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是自願離開的,并且不會在回來的。”宋汀竹緊緊盯着阿蘭的表情,語氣間小心翼翼。

阿蘭愣了愣,顯然沒料到竟是這般。

“阿竹,你是在騙我對不對,他同我說好了,等過了年,便結婚的。”阿蘭的聲音帶着哭腔。

垂下的睫毛蓋住了明亮的眼睛,看不清神色,但那透明的水珠從眼眶留下,劃過臉頰,

殷紅的唇瓣被死死咬住,淚珠像是串起的銀鏈子,一顆顆滾落。

宋汀竹慌了神,急急忙忙為阿姐擦拭眼淚,但也不在說些假話去哄騙阿姐。

阿姐遲早是要知道真相的。

殘忍的事實像淬了毒的匕首,一刀一劃割在阿蘭的胸口。

宋汀竹聽着阿姐一遍遍講起和那個男人的回憶,唯一能做的便是陪伴着她。

她們是對孿生姐弟,阿姐的痛,他亦何嘗體會不到,越是如此,他越是憎惡這個抛棄阿姐的男人。

看着趴在自己肩頭睡去的阿姐,宋汀竹小心翼翼地擦拭阿蘭臉頰上未幹的淚痕。

将人帶去卧房,掖好被子,只希望明日阿姐醒來,能夠接受了。

宋汀竹深深嘆了口氣。

許是昨兒阿蘭哭得傷心,起得竟有些遲,雖是情緒低落,但還是幹活要緊,匆匆忙忙收拾好自己,便去了繡坊。

看着阿姐雖面色不愉,但也沒有過多頹廢,宋汀竹便也稍稍安心。

見着今日未和自己打招呼的阿蘭直直進了去,一聲不吭地開始繡,鄭大牛只覺不對。

走到跟前:“阿蘭,這是咋了,眼睛腫得跟兔子一樣,是誰欺負你了,大牛叔替你出氣!”

好不容易遇上個可愛的傻丫頭,幾日的相處,鄭大牛自然把她當成自己人了。

阿蘭也不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鄭大牛蹙起眉,道:“你不說話,那我就扣你工錢咯。”

阿蘭神色變了變,慢慢吞吞說了兩字:“沒有。”

“哎呀,丫頭,你到底是咋了,說出來,大牛叔說不定還能幫幫你。”看阿蘭因着銀子說了話,鄭大牛稍稍松了口氣,倒底在阿蘭心裏這事比不上銀子,那事情應當還不至于太嚴重。

“你幫不了。”阿蘭扁着嘴,神色恹恹。

鄭大牛問了半天也沒從阿蘭口中得到什麽消息,也洩了氣,罷了罷了,死丫頭嘴硬。

直到中午的時候,阿蘭看着他燒菜時,還是藏不住心裏的那股子酸澀,幽幽說了一句:“他不要我了。”

“誰?”鄭大牛一時沒反應過來。

阿蘭并沒有答複,但鄭大牛想了想大概也清楚這個他是誰了。

“哎呦,不就是個情郎嗎,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下一個更好。”

“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

“會給你生火做飯嗎,會賺錢嗎,會給你買漂亮的衣裳飾品嗎?”鄭大牛一連三問。

阿蘭聽着,支支吾吾道:“會。”

鄭大牛愣了愣,心想還真有些本事,又逞能地說了句:“那他長得定不好看!”

“他長得極好看,十裏八鄉都不找出比他更好看的了。”

“那,那他會寫文章嗎,有當上秀才嗎?”

阿蘭搖了搖頭。

“那不就對了,看開點,這沒什麽。”鄭大牛見終于扳回一城,疏了口氣,将飯碗遞給阿蘭。

“可是我還是喜歡他。”阿蘭別扭。

正在扒拉着飯的鄭大牛,放下碗筷,語重心長道:\"咱們人啊,沒必要在一棵樹上死吊。\"

看着對面委屈巴巴的阿蘭,嘆了口氣:“好好想想吧。”

雖然所有人都叫她不要等他了,但她還是殘留着一點希望。

她将這個希望埋在心底,不讓任何事物幹擾到它,也不讓它悄悄竄出來擾了她的心智。

阿蘭恢複了往日的樣子,在繡坊的工作也完成的日益出色,鄭大牛對此毫不吝啬自己的贊美。

一日,鄭大牛特地叫來阿蘭,神神秘秘道:“阿蘭,你有沒有想過成為真正的繡娘。”

“真正的繡娘?”

“對,名滿京城的繡娘。”

“京城的琳琅坊,是我的一位故友創立的,我可以把你推薦到她的名下,大牛叔看得出你很有天賦,你還年輕,大牛叔希望你可以做得更好,而不是待在我這個小繡坊裏蹉跎歲月。”鄭大牛一改平日的老頑童形象,板着臉,一臉嚴肅。

“我,真得可以嗎?”阿蘭沒那個自信,她這般笨,連路都識不得,真得可以學到那些知識嗎?

“不妨去試一試,若是學不來,大牛叔這裏永遠歡迎你。”

有了大牛叔這個話,阿蘭稍稍有了信心,點點頭道:“好,我去。”

琳琅坊坐落在京城一等一的地段,寸金寸土之地,自然琳琅坊的生意也是紅火的緊。

作為京城有名的繡坊,店內時新的繡品都是緊俏貨。

這不早早候着,那是千金難求。

繡坊的主人是一名四十餘歲的婦女,大家都喚她阮娘子。

阮娘子雖已四十,但依舊風韻猶存,皮膚細嫩,肌膚光潔。

一颦一笑之間更是風情萬種。

見着鄭大牛帶着一樣貌出衆的姑娘前來,阮娘子目光微微錯愕。

同樣四十有餘,鄭大牛和阮娘子似不是一個歲數的。

“思琴啊,這丫頭在在這方面很有天賦,我也不希望埋沒了她,問問你肯不肯收她為徒。”鄭大牛開口,解釋了緣由。

“師兄久不來見我,如今為了一個小丫頭親自登門拜訪,實屬稀罕,想來這丫頭本領不錯。”阮娘子打量這阿蘭,悠悠道,語氣似有些埋怨。

阮娘子頓了頓,又接着道:“不過嘛,我也不是見着人就收的,讓她在我這待幾日,再做決定可行?”

鄭大牛無奈,他難道還有拒絕的餘地嗎,點頭答應道。

鄭大牛轉身,又囑咐了阿蘭幾句,便離開了。

見鄭大牛走了,阿蘭有些慌張,生怕哪兒觸犯到了阮娘子,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頭。

阮娘子帶着阿蘭,熟悉這繡坊的一些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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