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楚逸送來的是一套湖色留仙裙,搭芍藥金絲步搖簪子。
裏裏外外得有四五件,阿蘭從未穿過這般精細的裙子,愣是折騰了一個時辰才算是弄明白。
阿蘭頭一回進宮,坐在馬車內,緊張得手心直冒冷汗。
宮門口的馬車很多,多得是官員家眷,好半響馬車才悠悠駛入。
宋汀竹拍了拍阿蘭的手,寬慰道:“沒事,我們也是坐于下側,并不打眼,無需緊張。”
阿蘭深吸一口氣方才掀開簾子下了馬車。
進入大殿,便有宮女引入坐。
坐在位置上,阿蘭終是稍稍踏實了些,耐不住性子,悄悄打量着大殿。
朱漆的柱子矗立着,首座處是一條騰雲駕霧的金龍椅,面前桌案上的梅子小食漬在冰塊青瓷小盞中,騰着雲霧缭繞般,宛若那畫本子裏的蟠桃宴。
阿蘭垂下眸子,不再四下打量。
殿內氣氛頗為熱鬧,三兩臨近的,交談附和,不時傳來莺聲笑語,可阿蘭滿腦子想着待會聖上進來,該怎樣行禮,一遍遍在腦裏回想,深怕出了差錯。
倏然聽見周圍的聲音更加沸騰,阿蘭擡頭,以為是聖上駕到,踏門而入的竟是楚逸。
巧得是今日楚逸穿得也是一身湖色!
好在阿蘭坐在角落處,不紮眼,也算是躲過一劫,不然這滿屋子一大半的姑娘都要視她為眼中釘了。
楚逸的位置在前頭,兩人隔着十萬八千裏,倒也一時不會看到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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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蘭不敢在張望,又将頭埋得低低的。
直至那太監尖銳地喊着:“聖上駕到,太後駕到!”
呼啦啦地站起一群人,阿蘭也趕忙站起,匆忙行禮,好在沒出什麽差錯。
聖上和太後皆是和藹,也沒多說什麽,只讓大家放開了吃。
當然這賀禮的環節也是必不可少的,那些貴女們往往不會錯失這個展現風華的良機,柔柔起身:“小女新學了一支舞,願為太後娘娘祝壽盡一份綿薄之力。”
奏樂聲響,那貴女衣着飄飄似仙,風姿灼灼,體态靈巧,一舞畢,贏得滿堂喝彩,太後娘娘高興:“賞玉如意一對,珊瑚镯子一對。”
那貴女福了福身,含笑着道謝,又說了些吉利話,這才迤迤然落座。
這有了第一個便有第二個,第三個,撫琴、作詩,這京城中的貴女們自然是樣樣都會,阿蘭打心底裏佩服,向她這般愚鈍的人,一輩子怕是也學不好一樣。
這貴女們的才藝可比那街邊雜耍新奇的多,畢竟這可是不常見的。
阿蘭雙手托腮,看着舞池裏的倩麗身影,心情愉悅。
又能吃上禦廚的手藝,又能看到這精彩絕倫的表演,阿蘭覺着前些日子受得苦都是值得的。
阿蘭一手撚着一顆撥了殼的龍眼,塞進口中,輕輕咬下,汁水四溢,阿蘭惬意地眯着眼,極為享受。
一旁的宋汀竹用胳膊肘碰了碰示意阿蘭。
循着宋汀竹的視線,阿蘭看到了坐在前頭另一側的楚逸,此刻似乎也正打量着她?
抵在腮幫子的龍眼核被阿蘭趕緊趕到自己的嘴裏,板正了身子,拿起一旁的帕子,掩着唇前,将核吐到小蝶裏,随後露出一副标準的笑容回望着楚逸。
隔着太遠,阿蘭也瞧不清楚逸的神情,見着人轉頭,不在望她,便又卸了力道,夾起剛剛呈上來的蟹黃豆腐羹。
聽着名字,阿蘭便忍不住吞咽,即使還是燙口,仍舊舀了一勺進嘴。
竟比想象中還要好吃,入口即化。
阿蘭正吃着盡興,一着青綠色的宮廷侍女便附耳道:“宋小姐,楚世子讓我帶你去一處地兒。”
阿蘭蹙眉,瞧了瞧楚逸的位置,已經沒了人影,縱使心裏嘀咕,但還是跟着侍女去了。
七彎八拐,阿蘭也不知到了何處,肚子方才吃得極撐,這般走着肚子更是難受,忍不住道:“姐姐,何時才能到呀?”
“宋姑娘,馬上就到了。”
果不其然,拐了個彎,便見着了楚逸。
那宮女見人帶到了,便退下。
“方才吃得可好?”
“挺好的,如果你不叫我出來就更好了。”剛剛還上了一道四喜丸子,她還沒嘗到呢。
楚逸擡手,用繡帕擦了擦阿蘭的嘴角:“前幾日我教你的禮節怎又忘了。”
阿蘭自知理虧,不在說話。
“待會同我去見我外祖母,不必太過緊張。”
楚逸是世子,母親是大長公主,那外祖母不就是太後了嘛!
捋清了關系,阿蘭瞪圓了眼睛:“當初你說要帶我見得人是太後娘娘!”
楚逸颔首。
她就該知道楚逸怎麽可能會讓她好過!
現在臨陣脫逃還來得急嗎,阿蘭怯生生地打着商量:“可以不去嗎?”
“不行。”
一句話便讓阿蘭堕入冰窟,不情不願地跟在楚逸後頭。
到了殿前,阿蘭便覺着自己腿軟得發顫,拉住楚逸的衣袖:“我”
話還未說完,楚逸便一将人拉進了屋內。
阿蘭下一瞬噤聲。
站在這鑲金帶玉的房間裏,阿蘭渾身不自在,局促不安地跟在楚逸後頭。
眼下沒了退路,阿蘭只得開始搜尋腦瓜子裏的那點禮節。
珠簾落下,清脆聲響,阿蘭垂着地上的視線瞥見了那一抹暗紅色的衣擺。
“草民給太後娘娘請安。”阿蘭将禮行得極為标準。
“免禮,擡頭讓哀家看看。”
阿蘭這才擡起腦袋,望着太後娘娘。
之前在大殿上并沒能清晰看見太後的模樣,但這會幾步的距離,瞧得确是清晰。
許是今日誕辰,穿着更是繁複,滿頭的金簪晃着阿蘭的眼。
見着太後遲遲未開口,阿蘭心裏打鼓。
眸子輕顫着垂下,心裏莫名有種酸澀,太後娘娘當是覺得配不上大竹吧。
“姑娘是叫宋汀蘭吧,果真人如其名。”
“謝娘娘誇獎。”
“祖母,您就別唬着阿蘭了。”一旁的楚逸終是出聲。
威嚴的太後娘娘愣是便了模樣,笑出聲:“瑾言還是個疼媳婦了,這會就護上了,這纏枝玲珑玉镯這般快就帶上了,看來是等不及了。”
阿蘭一時竟聽不懂二人在說些什麽,茫然地看着。
太後娘娘給一年慈藹地撫了撫阿蘭的手:“哀家不是那些老頑固,阿蘭姑娘看着也是純善之人,你們呀好好處着,這小兩口呀要互相體量,日子才能和和美美。”
這怎麽一眨眼就到了談婚論嫁,阿蘭呆愣愣地,就連太後娘娘後來說來什麽都不曾聽見,只是颔首點頭。
“祖母您先歇着吧,我先帶阿蘭回去了,方才她還說沒吃盡興呢。”一旁的楚逸适時打斷。
太後娘娘似不滿地瞪了一眼楚逸,但也放了兩人離去:“可別餓着我外孫媳婦了。”
出了大殿,阿蘭終是倏了一口氣,微涼的風終是将熱糊了的腦瓜子清醒了些。
“我何時答應過要嫁給你。”阿蘭不滿地小聲怼道。
“嗯,莫不是阿蘭打算始亂終棄,這纏枝玲珑玉镯可是實實在在戴在你手上了,戴了這镯子就是太後娘娘認可的人了,阿蘭是打算欺君嗎?”楚逸回頭看着阿蘭,眉眼間帶着淡淡的笑意,面容确實極為嚴肅。
阿蘭瞧着,心生膽怯,早知道當初就不該答應的。
見着阿蘭垂着眸子,楚逸一把将人抱起,抵着石牆。。
阿蘭差點驚呼出聲,響起這兒是宮中,憤憤瞪了一眼楚逸,小聲道:“快放我下來。”
然楚逸可不聽,一雙深沉的眸子盯着阿蘭,愈靠愈近。
遠處傳來宮女們交談地聲音,阿蘭心慌,臉漲得通紅:“會被人瞧見的。”
“瞧見了才好,這樣大家都知道阿蘭是我的了。”想着剛剛在大殿內阿蘭只顧着眼前的吃食,若不是一旁的宋汀竹提醒,怕是根本不會給他個眼神。
那宮女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阿蘭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咬咬牙,搭在楚逸肩上的雙手緊緊環住,唇瓣湊到楚逸的耳側,嗓音軟糯,似裹着蜜糖:“大竹哥哥,快放我下來好不好。”
楚逸呼吸一滞,摟着阿蘭的手緊了緊,暗啞嘶聲:“承認是我未來媳婦了?”
“承認了。”阿蘭急急應道,想着楚逸快快放下她。
這回楚逸終是松了手。
楚逸頓了頓,複才開口:“是去前殿,還是送你回桐梨巷?”
“回桐梨巷。”要是她這般大紅臉出現在前殿,怕是要衆目睽睽。
“好,我派人和宋弟說一聲。”
好在一路上并沒有遇到什麽人,上了楚逸的馬車,便被香氣勾住。
“不是想吃嗎?”
小小的桌幾上放得滿滿當當,那些阿蘭叫不出名字的宮廷禦膳騰着熱氣,飄香四溢。
走了一路,阿蘭消化了不少,這會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遲疑開口:“那我吃了?”
楚逸颔首,拿着一旁的小碟子親自給阿蘭布菜。
看着遞到嘴邊的丸子,阿蘭伸着腦袋,将丸子一整顆吞進嘴裏。
“慢些吃,別噎着了。”
阿蘭漫不經心的點頭,也不知有沒有聽進楚逸的話。
有人伺候着,阿蘭的心情愉悅了不少,對着楚逸終是有了一些好臉色。
本着禮尚往來,用羹勺舀起一顆丸子,遞到楚逸唇邊。
楚逸也沒說話,只是賺着阿蘭的手腕,将羹勺離自己更近些,小咬了一口。
然并未松開阿蘭的手,直到将嘴裏的咀嚼完,将羹勺中剩下的丸子咬進,方才解開阿蘭的手。
倒也不是楚逸下手的力道重,只是阿蘭皮膚白嫩,只輕輕一掐便能看見手腕上那一抹紅痕。
姑娘家畢竟胃小,每樣只嘗了鮮,便有了飽腹感,對着楚逸擺擺手:“吃不下了。”
楚逸見狀,遞到阿蘭嘴邊的酥肉轉而放進了自己嘴裏。
阿蘭呆愣地看着,吞吞吐吐道:“這筷子是我吃過的。”她可是見識過楚逸的愛幹淨。
“無礙。”楚逸面色不改,仍舊淡定了将剩下的殘食清空。
阿蘭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