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自這天之後,梁亞明顯感覺到了來自于樓下羅小安的不快、不悅。

梁媽媽在家又拖了幾天才走。她本來是想拖更久的,因為她這趟回來,在二女兒身上仿佛挖掘到了很新鮮的事,她當然是想盯盯緊,或者說敦促着她抓緊機會;可淮城那頭的表妹三催四請的,不停地催請她回去盯着裝修進度。她心想:盯什麽盯,我最是要盯的,就是女兒的戀愛進度,誰還有那閑心,去盯你那裝修進度?

無奈那表妹老打電話來,她也不能不回去。

那一盒肥美大閘蟹,在梁媽媽走的時候,還剩下六只,梁亞晚上特意蒸了兩只送下去。

那羅小安一臉不爽地開下門來,那表情仿佛是:你跟別的男人出去風流快活了,最後包起一點餘腥殘穢來打發我?

梁亞被他這一號表情弄得莫名其妙,想着媽媽好不容易回淮城去了,而且她也做了好吃的東西下來給他了,怎麽他還這樣,一副拒人千裏的樣子。

羅小安瞥了她一眼,也沒伸手接她裝着蟹的那只大飯盒,只是說:“進來吧。”

她也一臉讪讪的。

放下了飯盒就走了。過了一會兒,她又想他怕是連姜汁和醋都不會自己調的,就又調了姜汁和醋,放入一只迷你飯盒中,送了下去。

結果送到時,發現他都吃了一只了,結果吃得像個孩子似的,那蟹有大半的精華部分沒被他吃到。

她心想:唉,這蟹也死得太不值了。

她問:“好不好吃啊?”

“嗯,好吃。”

“要蘸這個。”她走到茶幾那兒,将手裏的小飯盒開下來,“你怎麽吃得這副狗啃的樣子?”

“啊?”他是澳洲人,這麽多年沒回國,不懂吃大閘蟹,平時都是吃海蟹,那梭子蟹也确是蟹中渣滓,也沒什麽肉,也不鮮美,基本上嚼嚼也就吐了,所以他吃這麽肥美的大閘蟹時,也不細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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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你等下再吃吧,我上去把我那兩只拿下來,我教你怎麽吃。”

“好。”

她下來後,就在他面前拆蟹,他也學她的樣子。最後還把她的一只蟹搶走了。所以這晚上,羅小安吃了三只蟹,梁亞只吃了一只。

自梁媽媽一走,也不知怎麽,梁亞的生活又回複到了老軌跡上,就是又和樓下羅小安走得近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仿佛她是天生地、偏向性地會容易與羅小安這類人親近些似的。

她始終覺得羅小安人真挺好的,雖說有時有些小脾氣,可是肯幫人忙,對她時常有個照應,又與她是同行,懂得的也比她多。所以她自己也不知原因的,就是偏向性地比較喜歡和他親近些。而在那騷包保時捷男面前,她依舊是有些放不開。

安大公子這幾天向梁亞套話,得知她那天跟他弟出去後,回來得到了一小袋今年新産的藍山peaberry。他心裏就明白了,原來他弟安二公子就是心懷不軌,以藍山peaberry作餌,引誘樓上單純小女人上鈎。他心想:這種招術,簡直是不要臉!

安大公子苦于沒辦法用錢來做事,覺得現在處處在錢上被掣肘,很難往下施展。這追女人就跟哄小孩似的,沒錢買點好玩好吃的,誰跟你呀!

反正他是這麽認為的,可當初跟弟弟說得那麽言之鑿鑿,說不用到錢的。

他思來想去,不行,還是得動用一下關系,用點錢,只要別讓弟弟知道了就行了!

他用line聯系了大學時的一個日本同學。那男人其實從高中起就是他同學了。叫“鬥真”,父母倒不在澳洲,就他和他姐在澳洲,他姐在移民局工作,他則是高中過去讀書。倒一直和安洵關系很好,畢業這麽多年了還有聯系。早兩年那日本男人還在悉尼工作,現在已經回東京去了。

那男人護照上的英文拼音是“TOUMA”,念起來就是“托——馬”,念快點就是托馬。所以他就取了個英文名叫Thomas,托馬斯。安洵與他關系近,所以一般叫他Tom或Tommy——托馬斯的昵稱。一般白人問鬥真他的日文名時,他都不說他叫“TOUMA”,而只是把它拼出來,說是“T—O—U—M—A”,因為念成日文音,老讓人想起不好的東西:tumer(腫瘤)。

安晟高中時和安洵不在一個班,所以不常見這個托馬,但他有去安家玩過很多次,所以也打過幾回照面。

安晟的政治立場一向鮮明,所以那時對待日本同學一向不太好。每次這個托馬來了他們家,走後,他都要叫他“拖把”或是“他媽”——發音都很像。

安洵也不叫沒有政治立場,只是他算是比較開放性的,平時不太會像弟弟這樣對某些國的人充滿了百分百的敵意。

他到現在都跟中村君——全名叫中村鬥真——聯系頗密。

他問他在幹嘛。他說他在Iki島渡假。

他問他Iki島在哪?日本內還是日本外,沒聽說過。

中村君回:日本內,近年新開發的。地方不出名,有點無聊。

他問他能不能幫他弄些今年新采的牙買加藍山peaberry過來,問他能不能打聽一下貨源到了誰手裏,誰在采買,是個人還是商家。他說他想買一些過來。

中村君說沒問題。

中村君的父親是做零售業的,開連鎖超市,所以打聽這種起來也比較方便。

然後過了一個星期左右,一袋藍山peaberry就由日本直郵到安洵家樓下。他下去簽收了。保價過後加郵資大概四百九十幾,不算貴,但豆子值錢。這麽一小麻袋值六百五十美金。

到了晚上,他就把這一小麻袋送給了梁亞,還跟她說:“這是我朋友弄來的,才一千塊錢。”

“一千?美金還是人民幣?”

“人民幣。”

“啊?不能吧……”

“唉,是水貨。但不是A貨,是真的,當季鮮采的。”

“啊?啊?老大,拜托,又不是手機,還講水貨行貨,又不是名牌包,還講正版A貨。這是正宗藍山一級高地圓豆啊,什麽渠道能弄這麽便宜的來。”

“我也不知道。他沒細說。你要不要?不要我給他退回去?”

“要!怎麽不要。一千是吧,我去拿錢給你。還是你自己想留一些下來?”

“都給你吧。”

“哦,謝謝。你……等等,我去拿錢。”

“唉,不用了,才一千塊錢,有什麽好給來給去的。你還請我吃大閘蟹了呢。”

“噗,大閘蟹哪裏值那麽多錢?又不是雪場蟹、帝王蟹。”

“啊,真不用了,我老蹭你家飯,也挺不好意思的。”

“這……”

“真不用給我錢了,啊,還有一個事,你別把這個事跟那個誰說。”

“哪個誰?”

“就是上次給你咖啡豆的那個啊。”

“好……為什麽?”

“你想,他萬一渠道競争,去查我那朋友的貨品來源呢?人家好心給了我一小撥豆子,倒最後把自己害了,那我就對不起他了。反正跟誰都別說是我給的。”

“哦,也是也是,好的,我知道了。”雖然心裏暗想,安晟的朋友是開餐廳的,又不是專門做咖啡的,哪裏存在什麽渠道競争;可她也只是默默點點頭,他說不能說,那就不能說吧。

第二天,梁亞又分了一些豆子給欣蕾。欣蕾說她現在身邊男人成色好,連帶着連咖啡豆的成色也越來越高檔了。她本來想說,不是安晟給的,是樓下羅小安給的,羅小安的“成色”并沒有十分好,可是一想答應過羅小安不跟人提起豆子是他給的,就沒說。

下午她回到家,坐在沙發上不想動,只想着晚上不如出去吃。

她姐晚上要約會,一早說了不回來了。

她姐上周末跟孫志揚回家見家長去了,也沒什麽問題,只等着哪天兩家一起約出去吃個飯,大家碰碰頭。而梁紅第二天忙不疊地打電話回來問,問進展如何,未來公婆好不好說話什麽的,梁韋說沒什麽問題,到時還得她回來一趟,兩家見見。梁紅就說等你們通知。

梁紅近來是越發覺得大女兒這事基本鐵板上釘釘了,接下來就是二女兒的事了;她就開始來糾纏梁亞,時不時地發條微信,問問她跟上次那保時捷男有沒有什麽進展。

然而,梁亞跟保時捷男并沒有什麽進展。保時捷男在梁媽媽走後又約過她一次,但她那天答應好了要跟羅小安吃飯,所以就回了他。後來保時捷男一直也沒來約,所以關系自然就淡掉了。

其實安晟後來公司有新樓盤要開,驟然變得雜冗事務纏身,連在他自己公司做汗蒸都沒時間了,哪有工夫約女生出去。他是想着,等過段時間閑下來了再約她的。

梁亞就跟她媽媽說,人家之後一次也沒來約過——明明有約過一次,可她卻說一次也沒;她還說,都說了對她沒什麽意思了,還讓媽媽別老把這事惦記在心上。梁紅聽後,有些失望,不過還沒死心。

這時,羅小安發微信來問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

她回:我今天特別累,不想煮了,要不要出去吃?

他回:好。吃什麽?

她回:KFC嗎?

他心裏其實樂了,想着他倆怎麽三天兩頭吃KFC,不過還是說:好。

兩人一起去了KFC,點了餐,梁亞舉起漢堡來才咬了一口,就發現手機亮,一看老媽又疲勞轟炸來了,竟然揀在她吃晚飯的時候發微信來。竟然這次是問她有沒有想過像姐姐一樣做老師。

她實在是聽煩了,都問了百八十遍了,都說了不想換工作了,竟然還是這麽地锲而不舍,百敗不折,實在佩服,佩服。

她放下手機,打算晚上回去再跟她說。

羅小安問她怎麽了。她本來不想對他說這個的,但想了想,就問:“小安,假設說你非常想做與自己興趣相關的工作,但是你家裏人一天到晚催你去換一份體面點的、穩定點的工作,你到底怎麽選呢?”

“怎麽?你媽讓你換工作啊?”

“是啊。讓我換。”

“為什麽換?為了讓你相親?”安洵其實對這種中式文化不是太懂,他的“芯子”畢竟是個老外,對于中國的相親文化,還有那些各種條件的考量,實在不是很懂。但不管怎麽說,他比較喜歡女人有點主見,有底線,有堅持,不要什麽事都聽父母的,就比方說小亞,現在都二十六了,如果連選個工作都得聽媽媽的,他會覺得簡直不可思議,也不能接受。他心裏還是想要她堅持自己的興趣和主見的,但別人的家事,他也不便過多幹預。

“是啊。煩。她就是這樣。”

“所以你媽媽是一定不會接受我這樣的對吧……”

突如其來的一句,說得梁亞懵了。完全不明白他的邏輯,這車翻得有點快。

她一直跟他是有些暧昧,這點她也承認,雖說在別人——欣蕾、她姐——那裏她從來不認,但她也是得對自己承認,他們間是有些暧昧的。不過,他從來沒有挑明地說過些什麽,哪知今天突然一張口說出的話這麽直接。剛剛那話是幾個意思?

她低頭啃了點漢堡,又吸了口可樂,就是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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