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劉漫威的故事(上)

劉漫威的故事(上)

“我爸是攝協的,攝影家協會。年輕的時候,最喜歡背着長槍短跑滿世界的跑,一次去昆明采風。滇池之畔,風光旖旎,老劉呢,興高采烈啊——奧,習慣啊,我在家就叫我爸老劉。老劉在鏡頭中,突然看到一個身姿綽約的年輕女人,心動不已。嘿嘿,能猜出來吧,當然就是我媽了。反正我爸是這麽告訴我的。”

“跑題了吧?那是老劉的羅曼史,不算你的吧?”葉藤打斷了他。

“這叫‘導語’,沒有我爸媽,怎麽會有我啊。言歸正傳了。耳濡目染,我從小就喜歡攝影,反正我家裏有的是相機,我最喜歡的還是老式的膠片相機,數碼相機總是比不上膠片機的表現力。大學畢業了,我沒有找工作,想着先玩上兩年,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估計是聽老劉講得多了,對昆明很是向往,春城昆明,四季如春,蒼山洱海,美麗女郎,呵呵,想着就很有趣。

“我是一個情感很專一的人,每段感情都全心投入;我骨子裏比較浪漫吧,很渴望能邂逅我的真愛。昆明還真給我一個大大的驚喜。”

“情感專一,還每段感情?漫威,這叫海王好不好?”葉藤忍不住嘲諷一下。

“情感專一和戀愛次數無關,每次都專一,那就是情感專一,海王是腳踩十只船。我和蘇興都是人馬座的,我們星座的特點就是專一。是不,蘇興?”

“是。”蘇興笑了,應和一聲。

“就服你們這些男人,總能給花心找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葉藤無奈的搖搖頭。

“小劉,你也是在風光旖旎的滇池之畔,像老劉一樣,邂逅真愛了?”老郭笑眯眯的問。

“嘿嘿,”劉漫威不置可否的一笑,“昆明可是有個有名的去處,叫潘家灣,是個跳蚤市場。別看規模不大,可琳琅滿目,包羅萬象。頑主們有句老話:北有潘家園,南有潘家灣。我是一到昆明,直奔那兒去的。就在那兒,我遇到了周岑。她蹲在一個角落裏,不張羅吆喝,也不看來來往往的人,自顧自的看她的書。她那攤子很小,一些舊家什。我是先看到東西,才注意到她的。在一堆破爛裏,我一眼就看到了一臺黑色機身的徕卡M3。我也算是半個專業搞攝影的,對這玩意兒特別敏感。”

“很貴嗎?”葉藤好奇的問。

“是很稀有!黑色機身的M3一共生産了不到3000臺,1954年啊,比我爸媽歲數都大。這物件,只是在雜志上看到過圖片,這是第一次見到真身啊。我抑制住激動,可不能給攤主看出來了,不然該漫天要價了。還好,周岑根本沒看到我。我蹲下來,裝着漫不經心的樣子,随便的翻動着她攤子上的東西,她也不擡頭看我一眼。我忍不住問她:‘看什麽書呢?都不招呼一下顧客。’她眼睛都不擡一下,随口說:‘喜歡什麽,自己看吧。’她的聲音溫溫柔柔的,典型的江南女子。我看了眼書皮,是《呼嘯山莊》。現在好像很少有人看這麽天真的作品了吧?奧,我媽是教書的,家裏全是書,從小我啥都看。

“于是,我使出看家的本事,把我知道的和勃朗特姐妹相關的事兒,都倒出來了。我們就這麽一直聊啊聊,聊了差不多兩個多小時吧,真是口幹舌燥。周岑一直抿着嘴,笑眯眯的聽我說,偶爾插一句,算是回應吧。待我黔驢技窮,只剩幹笑了,她突然說:‘想要我的M3?‘我吃了一大驚,我根本就沒敢看M3一眼,她居然一語中的!我那個尴尬,不認不行,認了太丢人了,敢情套了半天近乎,可不是什麽志同道合相見恨晚。

“我正不知如何開口,臉都漲得發熱,周岑輕聲說:‘喜歡的話,就送給你了,算是緣分吧。’這不更讓我吃驚了。難道她是真看上我了?這算是定情物?雖說我的确英俊潇灑,風流倜傥,可這天上掉個林妹妹的事兒,還從沒這麽輕易碰到過。我忙說:‘不行,不行,我是挺喜歡這臺相機的,多少錢,我買。難道……’我忽然心生疑窦,她還是那般溫溫柔柔的:‘相機是真的,一點毛病也沒有。這樣吧,你先拿去用用,你也是行家裏手,一試便知了。’我問:‘那,我付些押金?’我是心裏也沒底。她說道:‘不必了,我這幾日都在這兒,随時可來找我。’然後,就不再搭理我了,繼續看她的書。我再待着,也是尴尬,就謝了她,拿了相機離去了。

“到了旅店,我仔仔細細的檢查一番,相機保養的相當好。第二天,我上好膠片,去了翠湖公園。相機只有一個定焦的标頭,我想着風景照一定不錯,就一邊走,一邊拍,很快拍完了一卷,找了家照相館去沖洗了,約了明天取片。我突然想起周岑,昨天,心思都在相機上,這空閑下來了,一回味,才發現她是個相當出色的女孩兒。猶豫半天,終于還是去找她了。

“到了潘家灣,直奔她的小攤子去了,她卻不在。我問她隔壁的老頭,老頭說:‘你找周岑?你是不是拿了相機的那小夥子?她說了,讓我告訴你,三天後,你拿着底片來找她。還說,不管你拍到了什麽,都不必慌張。‘這會兒,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周岑。我問:‘她去哪兒了?’老頭說:‘她沒說啊,我怎麽會知道。’就不再理我了。我只得先回去。一路上,想到那句古怪的話:不管你拍到了什麽,都不必慌張。我不就拍了拍公園麽,花花草草,湖色水鳥,來來往往的游人,有什麽慌張的?”

劉漫威停了一下,見大家都全神貫注的聽着,顯然是被吊足了胃口,“第二天,我早早的去照相館取底片,現在大夥多是用數碼相機,沖洗膠片的真是寥寥無幾。那服務員遞給我一個大紙袋子,還笑呵呵的說:‘俏的哩!這長頭發!’我是不明所以,只回個了笑臉。随意翻看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有那麽幾張照片裏,拍到一個穿了身白色長裙的女人,身材妙曼,長發飄飄,氣質高雅。雖是側影,絕對是曠世美顏。”

“一個側影,怎麽就曠世美顏了?”葉藤嗤之以鼻。

“男的女的不一樣,”劉漫威看着葉藤解釋道,“男的要是得瑟的,一定是家裏有礦的,在男人的世界裏,有錢就是有一切;女人呢,最大的資本是容貌,那些走起路來旁若無人的,眼睛都要挑到天上的,一定差不到哪去。”

“你是說我不好看啦?”葉藤盯住劉漫威。

“哪裏哪裏,”劉漫威打個哈哈,“兄弟一場,不能傷了和氣。”

“呸。”葉藤佯怒一聲。衆人呵呵一笑。

“接着講,接着講。”老郭敦促道,“你是不是跟着人家姑娘後面,狂拍不止,這要是被抓住了,非得讓人當成偷窺狂了。”

“還真不是,”劉漫威收起笑容,“我根本不記得有這麽位穿了白裙的姑娘。你想啊,要是楊玉環趙飛燕這等美女出現在你面前,你能無動于衷的拍風景嗎?我是真沒印象。回到房間,我把所有照片擺在床上,仔仔細細的看去,越看越是心驚膽戰!只要是拍到人的照片,一定有這個白衣女子!跳廣場舞的大媽們,鍛煉的老爺子們,你侬我侬的小情侶,推着娃的一家人,這白衣女子總在照片中的某一位置,或近或遠,但全都是側影或背影,沒一張能看到她臉的。”劉漫威說到此處,不禁望向老郭;老郭也正皺着眉頭望着他。

“我把照片分成兩堆,一邊是有她的,一邊是沒她的。我又仔仔細細的一張張看風景照,古怪的是,我居然在所有的照片中都發現了她的痕跡!我拍荷花,就有一只纖細白嫩的小手正在摘花;我拍水鳥,水波之下,隐隐可見她在游泳;我拍柳枝湖面,湖面竟然有她的倒影!”

“相機被人做手腳了吧?”蘇興提醒道。

“我也這麽想!我馬上把相機拆解開來,每一部分都沒問題。我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裏面有電子構件。這種老相機,結構相當緊密,若要加裝配件,可利用的空間十分有限。我确信,相機絕沒有動過手腳。我又想,萬一只是偶然呢。一我急忙又裝了一個135的膠卷,随意的拍照,在屋裏,在樓道裏,在院子裏,拍螞蟻,拍路燈,拍天空。急急忙忙送到照相館,加急沖洗。然後……”

劉漫威喘了口粗氣,聲音有些發顫了,“她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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