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今日天色已晚,又格外的寒冷,怕是有雪,待到明日,明日再去。”
蘭醫官極力寬慰着她,林予煙乖巧的點了點頭,如今還未查明,再多的擔心都是無用。
蘭醫官離開後,并未回蘭香苑,而是進了宮,求見帝皇,卻是在外面站了兩個時辰都未見到。
夜間,漆黑一片,明月被烏雲藏得嚴嚴實實,今年冬日裏的第一場雪飄灑下來,落于屋頂,落于地面,林予煙夜間醒醒睡睡的好幾次,都被噩夢驚醒,晨起時,窗外已是白茫茫一片,刺的眼疼,不等玉娘給她系好披肩,她便走了出去,輕盈的身姿踩在白皚皚的雪地上,發出吱吱的響聲,遠山霧白,整個皇城籠罩在白茫茫一片中,院中的植物像是一夜之間開滿了雪白的花朵,只可惜,她沒有心情欣賞這一切。
車毂攆在清掃過的皇城天街上,雪花還在零零散散的飄落,掀起一片稀碎,林予煙坐在馬車內,前往震雷司。
一大早她就聽小璟說,不止巫師奚賜承認了此事,就連匈奴王也默認楚钰曾去他那裏做客,與他們合謀,每次他們掃蕩邊疆百姓,待搶奪完財物楚钰的人馬才會出現,但是作為回報,有朝一日楚钰奪取皇權匈奴必須借兵,為此楚钰許諾施源布待他為帝,以疆域三城酬謝。
林予煙來到震雷司,顧由面色沉郁的站在門前,看到林予煙時,他向裏面望了一眼,低聲道,“昇王殿下在裏面。”
震雷司裏一如往日的陰暗,不見天日,雖是夏季到處都是老鼠蟑螂蚊蟲,冬季裏卻是陰冷潮濕,被關在這裏的犯人多數都是被凍死的,楚钰坐在潮濕的草堆上,垂眸瞧着坑坑窪窪的地面,神色黯然,昇王站在他面前,手中一把淩厲的匕首來回擺動,滿是血跡,他溫和的聲音在這牢房中卻顯得刺骨,“楚钰,我本無意跟你作對,可你偏偏要去奪那本就不屬于你的權利。”
楚钰冷笑,墨色的衣袍有些潮濕,發出淡淡的血腥氣,“你怎麽就知道那權利一定屬于你呢!”
“哈哈哈,你被父皇關在這裏,你以為還能出去嗎,我告訴你,不可能,後天,不對,最多是明天,父皇派去邊疆的常守軍就會回來,你猜猜那裏的百姓會如何評價你呢。”
昇王說着已是不住的笑起來,如今齊國公的話在帝皇面前已不似從前那般可用,他要對付楚钰,定是已将一切都安排妥當,毫無破綻可查。
昇王向楚钰走近,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眉頭緊皺惡狠狠的說道,“你只要認下此罪,我便不會再折磨你,讓你留個全屍。”
楚钰突然苦笑,漆黑如墨的眼眸緊盯着眼前的昇王,淩厲深邃的目光看的昇王身子向後撤了撤,“我沒有做過的事,為何要認。”
一字一句震在昇王心間,他手中的匕首唰的一下在楚钰左右手臂各劃了一道,此時楚钰身上已有數不盡的刀痕,他被關在震雷司裏,有顧由在,沒有人會用刑,這些傷皆拜昇王所賜。
楚钰随着匕首劃過,緊閉雙眸,上下牙齒緊緊咬着,卻不發任何聲響,沉默過後,他冷笑着說道,“別忘了,父皇還未定我的罪,你最好是讓我死在震雷司裏,再見不到父皇,否則你一定會死在我手裏。”
昇王的眼眸閃過一絲猶疑,随即立刻面色變得極為難看,如一頭發瘋的獅子一般,怒問着,“年少時,你與你母妃從不争任何權利,安安穩穩的過你們的生活不好嗎?為何偏要與我争?”
楚钰看着怒氣不可自抑的昇王,可笑的說着,“你自是不懂,因為我需要皇權,需要皇權來得到我想要的。”
他烏發散落,淩亂污垢,一張輪廓分明的臉透着淡淡憂傷,一雙墨黑的眸子露出喜悅之色,坐在潮濕的草堆上,雖是墨衣淩亂,尊貴傲然之氣卻散發在周身,燭火昏黃,依舊掩不住他身上的俊朗與不屈的傲骨。
上一世,他有多恨自己沒有去奪皇權,這一世就有多渴望這權利,沒有皇權如何為她報振國将軍府的仇,如何保護好她,解開她的心結。
昇王将手中的匕首扔在一旁,從懷中拿出一張麻紙遞在楚钰面前,“你可要想好了若是你認了此罪,你的母妃、妻子我不會動她們,若是不認,我自是有辦法讓她們……”
楚钰擡眸望着他,冰冷的眼眸如寒冬裏的冰淩,怒道,“你敢。”
昇王将認罪書扔在楚钰腳下,“晚間我會再來,希望到時候你能想清楚。”
昇王快步走出震雷司,正巧看到等在門口的林予煙,沉重的面容溫和了些,“雪天寒涼,楚王妃可要當心身子。”
林予煙垂眸,并未理會他。
顧由帶着她走進地牢,林予煙只覺得一陣寒涼刺骨,雖是裹得極為嚴實,卻依舊冷若冰霜,将要走至楚钰處,顧由突然停下腳步,溫和道,“王妃在此等一下,我先去見殿下。”
林予煙遲疑了片刻,輕應了聲,顧由轉身大步向前,林予煙心中突然不安,想要向前走去,可腳步像是焊在了那裏,怎麽也動不得,直到顧由返回來,面色有些為難,“殿下說,他不見你。”
林予煙杏眸擡起,盯着顧由,“可我要見他。”
顧由垂下眼眸,擋在林予煙身前,許久,他沉聲道,“殿下讓你不要憂心,他沒事的。”
林予煙只覺得眼眸濕潤,楚钰他為何不見我,可是受了傷,亦或是別的原因,她試圖走向他,又被顧由攔下,只好離開。
震雷司外的雪又開始下了,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林予煙烏黑的發間,染了一片雪白,紅燭扶着她,心疼的不知該說些什麽,回到楚王府,林予煙便獨自一人倚在床榻上,不許任何人打擾,她心中只是暗暗道,楚钰,我能為你做什麽,為何你什麽都不讓我做。
夜間,玉娘實在是擔心的不行,打開房門看到林予煙倚在床榻上竟是睡着了,手中端着的飯菜只好讓紅燭拿走,給她蓋上了被褥,讓她躺好便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玉娘還在院中清掃地面上的雪,阿亭便裹了一身棉衣跑過來,一副急急忙忙的模樣,“王妃起來了嗎?”
“起來了,正梳洗呢。”玉娘不解的看着她,手中的掃把還在不停的擺動着。
阿亭跑進屋裏,看到林予煙已梳洗好,紅燭正給她系上披肩,她着急道,“王妃,昇王府的人一早來,說是寧奉儀昨夜突然病了,想要見你。”
林予煙此刻正準備去宮中,眉頭微蹙,看向紅燭,“走吧,先去看一下寧霜。”
林予煙來到昇王府中時,心中極其不安,昨日在震雷司門前,昇王的目光雖是溫和卻滿身戾氣,這院中空蕩蕩的,讓人不禁感到寒上心頭,她欲轉身而去,寧霜的聲音從遠處響起,“姐姐。”
林予煙心中踏實了些,依然低聲對紅燭道,“去喊楚晚來。”
紅燭會意,疾步離去,寧霜不解的望着紅燭離去的背影,“紅燭這麽匆忙是要去哪?”
林予煙走上前拉過寧霜的手,溫和道,“是我給你帶了補身子的藥方,落在府中了,我讓她去取。”
寧霜聽到林予煙的話語,面色閃過憂傷,随即又擠出絲笑意,“姐姐待我太好了,我昨夜做了噩夢,就想見你來着。”
林予煙杏眸含疑,緊盯着寧霜的眼睛,看着她略苦惱的編着謊話,若是想見她,知她有孕在身,下雪天又怎會讓她來此呢,她面色暗沉下去,“寧霜,我以為你生病了,才會在雪天前來,所以,不要騙我。”
寧霜眼眸閃躲,不敢看林予煙的眼睛,一副嬌弱無助的模樣,倒像是她才是受騙之人,她略帶哭腔的說着,“姐姐,對不起……”
這時,昇王不知從何處走來,目光清冷,與平日裏判若兩人,滿眼殺氣,他笑着拉過寧霜,低沉的對她說着,“怕什麽,你做的很好,将她騙過來。”
寧霜垂着腦袋,眼淚已經落下,她拉着昇王的衣袖,柔軟的聲音說着,“你答應我的……”
不等寧霜說完,昇王厲聲道,“放心,我不會殺了你的好姐姐的,不過,楚钰的孩子是不能來到這個世上的……”
他一字一句說着,将淩厲的眼眸望向林予煙,林予煙轉身就向外走去,卻被突然出現的兩個中年婦人攔在身前,動彈不得。
她看向昇王,滿眼怒氣,聲音強勁有力,“昇王,帝皇還未定楚王的罪,你若是敢動我肚子裏的孩子,帝皇、太後都不會饒了你。”
“瞧瞧,瞧瞧,還真是夫妻啊,說話的語氣都一模一樣,”說着他走近林予煙,冷冷說道,“你還不知道吧,楚钰他已經認罪了,我不過是将你用過的手帕拿給他,他就認罪了。”
說着,昇王像失去理智的獅子般哈哈大笑起來。
“至于皇太後,我向來最是厭惡她,打我出生她就沒喜歡過我,若不是她整日催着要抱重孫子,盼兒怎會受盡冷眼,要跟我和離。”
昇王的眼睛泛着紅光,滿是怒氣,盼兒,是曾經的昇王妃楊氏的閨名。
這時,有婢女手中端着飄散着熱氣的湯碗走來,林予煙下意識的後退了步,卻死死的被兩個肥碩的婦人禁锢着,昇王的聲音又響起,“你是自己喝呢,還是讓她們喂你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