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外間突然就起了一陣微風,天色也漸漸的陰沉下來,似乎要下場大雨。

慶山莊子所處的位置正是在山的背面,地勢不高,便導致一旦下雨此處溫度便會驟降。

“我同你說過多少次,不要私自在打着我的名號去行事,你怎麽今日又忘記了?”

趙掌櫃從裏屋掀開簾子走出來,口中卻沒有停,面上帶着十足的嚴肅。

“趙掌櫃可是還認得出我是誰?”

玉惹從內院涼亭裏站起來,轉過身,露出自己全部的面容。

“玉姑娘?”

“原來趙掌櫃也還記得我是誰,我當溫家先前與您做的恩惠,已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漸漸消失了。”

玉惹的語氣很平淡。

大掌櫃站在一旁,心裏卻道,趙掌櫃此番出爾反爾,若是換了旁人只怕早用下三濫的手段來脅迫以達到自己的目的。畢竟為商賈之間最重要的一點便是,誠信。

“此話從何說起,這麽多年了,我沒有一刻忘記過溫家對于我的幫助,此次确實是我對不起隆盛齋,但我也是有說不出的苦衷。”

趙掌櫃頗為無奈。

“不管何樣的苦衷,做生意最講究的便是誠信二字,如今您自己可是還記得當年的承諾?”

玉惹對于當年趙掌櫃與溫老先生之間所發生的具體事情并不太了解,但她卻隐隐約約能夠猜得到。

“此番的焦米确實不能再勻出來給隆盛齋,這樣,待下個季度的焦米我定是提前預留出一半來專供隆盛齋。”

Advertisement

焦米一年産兩季,産量卻很低,因品質上乘,這也是上等焦米數錢難求的原因所在。

“趙掌櫃,聽聞您曾言,若是有人可讓您家小兒子将精力都放到讀書上,不管出怎樣的條件都能夠應允?”

大掌櫃接到玉惹的眼神便知道自己應該說話了。

“正是,只是我那小兒頑劣異常,尋常人教不了。”

“若是我家玉姑娘能做到呢?”

“那自然萬事我都允諾。”

趙掌櫃做夢都想要讓自己的孩子變得上進愛讀書,卻無所獲。

而溫時衡一路騎着馬飛奔而來,終于到了慶山莊。

“爹爹,你昨日答應給我的三兩銀子在何處?”

從一旁側屋裏,走出來個十二三歲左右的孩子。

但已經有了成年人的模樣,個子長得很高挑。

“天兒,你莫要胡鬧。”

趙掌櫃開口訓斥他。

玉惹便知道眼前的這個小孩兒就是趙掌櫃最疼愛的小兒子,那個一心想讓他讀書考科舉,卻始終對于讀書提不起半點興趣的小兒子。

“昨日讓你背的書可還記得?”

“記得。”

趙天為了得到銀子,也是很下了一番苦功夫去背書。

背完後,拿到了銀子,趙掌櫃讓他再背一遍,卻是死活都不肯再說一個字。

“玉姑娘若當真有法子可讓我這孽子乖乖讀書,往後這慶山莊一年兩季所出産的焦米,都只供隆盛齋。”

趙掌櫃顯然是被他的小兒子氣到快吐血,一時間決定要下一劑猛藥。

“想讓我主動去讀書,只有一個可能,我只認溫時衡做我的老師。”

趙天性子執拗的厲害,偏生這孩子的古怪性格誰都管不了。就算是身為他親生爹爹的趙掌櫃也是束手無策。

“好,我應允了。”

溫時衡低沉似深秋山澗,空山清泉的聲音回蕩在慶山莊院子裏。

玉惹的脖頸處尚且有過敏的紅色痕跡未曾消退下去,不過是被她穿的男裝勉強遮住。

趙伏原本站在樹影下并不想繼續摻和這些事情,卻聽到了她苦等多年的聲音。

這聲音,就是他不會錯。

那是溫時衡剛過歲試,随着衆人手拿紅球從城南走來。面如冠玉的少年郎,就此深深刻在她的腦海之中,哪怕過去六年的時光也不能忘卻。

“溫,溫公子,我,我是趙伏。不知你可還記得我?”

那年在街上,他曾垂眸望了她一眼。

殊不知那個時候的溫時衡只是無聊呆滞狀态。

“不記得。”

他冷淡回應。

“我,我,我心悅你。”

趙伏似是用了極大力氣,才将這幾個字說出來。

“多謝,我受之有愧。”

溫時衡三言兩語打發,且不想再多言一句。

那趙伏何時受過這樣的氣,轉身捂着臉便跑開。

胸腔之中全是生氣與憤怒,但偏偏他自己又想不清楚這些矛盾的來源是在何處。

分明只要他出手點個頭便能夠解決的事情,她卻不願意麻煩他,寧可繞了這樣一個大圈子吃盡旁的苦頭也不來找他。

他早就到了,站在那角落裏,将前後所發生的事情都聽得清楚。

然而聽得越清楚,他便胸腔之中的憤怒便更加明顯。

溫時衡騎着馬還沒有出南門迎面便撞見了沈自為,沈自為遠遠的喊了他好幾聲卻都沒有回應。

在雍州同窗六年,他什麽時候見過溫時衡這樣失控的情況,就像是一匹脫缰的馬直直的往前面飛奔而去,根本就不管身後發生了什麽事情。

沈自為跟在溫時衡後面喊了十多遍,他卻一下都沒有回頭。這樣的情況當真稀奇,沈自為從來都沒有見過,所以他便從路邊奪了一匹馬,扔下一錠銀子後翻身上馬,跟在溫時衡的身後一路走到了慶山莊子。

溫時衡年少成名,就算是到了雍州以後,他的名氣也依然沒有絲毫的減弱。

也曾經有過許多不服氣的人,上門兒去找他挑釁,或者是要文鬥或是要武鬥。然而,不管是什麽樣的情況,上門挑釁的人,都沒有能夠引起溫時衡臉上面容一絲一毫的波動。

沈自為快步走上前,站在玉惹面前搭話。

“想來這位便是玉姑娘,倒是久仰姑娘大名。在下沈自為,正是他的同窗好友。這幾年一同在雍州學習,玉姑娘與傳聞中有些不大一樣。”

“什麽不一樣?”

玉惹自然看出來溫時衡面上的神情變化,卻不知自己有哪裏得罪了他。心中正在思索,聽得耳畔有溫潤聲音響起,不禁回應。

“玉姑娘分明比傳聞中還要美上三分,這般幹練利索,我倒真是的第一次見。”

沈自為站在一旁瞧着溫時衡與玉惹之間詭異的氣氛流動,不怕死的說着。

“沈公子過譽了。”

溫時衡聽着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生平第一次想要将沈自為扔出去。

沈自為的直覺告訴他,眼前的這個女人,對于溫時衡來說肯定是不同尋常的。

先前在雍州時有個知州千金,自小嬌滴滴長在深閨裏。想要迎娶她的人從城南排到城北,然而知州千金,卻眼高于頂,誰都瞧不上。

眼瞧着再過幾個月便要過十八歲生辰,轉眼成了老姑娘,那知州也有些着急了。

于是便有人給知州尋摸個主意,雍州這麽多的青年才俊舉辦一場賞花吟詩會,将各方家中沒有妻室的青年才俊都請過來,封上幾個花名頭選出幾個拔尖兒的,定是能夠入了知州千金的法眼。

偏生那知州千金在幾十人中,看上了溫時衡。

後來在很久的一段時間裏,沈自為都忍不住替那知州千金嘆息兩句。

誰叫你偏生瞧上了個修仙般的人物,這樣的人生來性情冷淡。

然而今日,沈自為卻發現了溫時衡的弱點。

“瞧瞧,那姑娘當真是可憐且眼瞎的,竟是瞧上你這麽個木頭樁子。先前在雍州時,便有多少閨閣千金的心被你傷過,如今又多了個,可惜可惜。”

沈自為兀自嘆息着。

“師父!”

趙天突然跑過來,在溫時衡面前站定眼睛裏面帶着滿滿的崇敬。

“日後師傅讓我做什麽,我便做什麽,師傅讓我幾點起來讀書,我便幾點起來讀書。只要是師傅說的,我都認真聽着。”

趙天還不到五歲的時候,便整天聽他的母親念叨溫時衡是多麽的優秀,多麽的出色,他先前還有些不服氣。但是到後來,溫時衡九歲過童試,十一歲過歲試,這是多麽強悍的存在?!

天長日久的,他心裏面卻隐隐的生出了一種英雄崇拜。若是能夠讓這樣的大英雄,成了自己的師傅,那是多麽牛氣的事兒,他在他的同伴之間也可以揚眉吐氣,簡直可以橫着走。

至于讀書什麽的,若是能夠跟這樣厲害人在一起讀書,似乎也不是那麽枯燥乏味。

“嗯。”

溫時衡仍舊是眉眼淡如水。

“好好好。這樣便是極好的。玉姑娘想要多少焦米,我這裏都有。從此以後,慶山莊所産的焦米都只供隆盛齋。”

趙掌櫃笑得見牙不見臉,他這個兒子可以說快成了心頭大患。他趙家三代單傳,到了他這一代,前頭生了三個都是姑娘,好容易到中年得了個兒子,不想卻越長越不成器。不管說些什麽都不管用。

溫時衡站在玉惹面前,神色不定。

“衡哥兒,方才那趙家姑娘瞧着相貌還不錯,你為何。”

她語氣異常真誠。

“相貌不錯?”

“唔,瞧着是挺好的。”

“我若是說,她不及你萬分之一呢。”

溫時衡嗓音暗啞,眼眸深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