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玉惹聽着這話,唇畔勾起一份笑,心想衡哥兒如今是越發的會拿她打趣逗樂。
“這話我卻是不敢認了。”
“趙掌櫃,方才的話可是口說無憑,還需立個字據才好。”
玉惹深呼吸一口氣,轉身對着身後的大掌櫃使了個眼色。
大掌櫃早就已經将那字據都寫好,揣在自己袖口,只等着事情落定後兩方簽字蓋章這才是空口白牙無用,書面字據為證。
趙掌櫃卻也不是個傻的,他幹笑兩聲,順帶又搓搓手。
“這立字據自然是好說,只是,我這頑劣小兒同溫公子之間當如何行事?最好也在這字據上一并注明。”
趙天眼巴巴的站在溫時衡身後,伸手想要拽他一方衣角。
小臉皺着,偏生那眼睛又亮晶晶,“師父,叫我跟着您回溫家罷,我定日日勤學苦讀。”
任憑那小手怎樣的用力拖拽,溫時衡巋然不動。
“玉姑娘,您瞧着這事兒該如何?”
趙掌櫃早就看見自家那不争氣的兒子是何等做派,心中感慨這老父親難為,卻一腳上了船只能繼續往前走。
溫時衡站在一旁挑眉,也不開口說話,便是等着玉惹主動來找自己。
“此番春闱放榜還不知要拖到什麽時候,既是如今衡哥兒在家,便叫他跟着我們一同溫家罷,同吃同住,自是不會虧待了他去。”
玉惹聲音幹脆利索,只是那擡手動作之間,隐約露出的手腕上還能看見紅色痕跡。
Advertisement
溫時衡冷眼瞧着,眸色更甚,心中原本還存的其他心思也都盡數收斂起來,還是先叫她回府去,将這過敏事好生将養一番,才是正理。
“如此自然是極好。”
那趙掌櫃滿口答應着,雙方順帶又将那書面字據都立清楚,一番交代後,倒是也清楚。
玉惹幾人便先行回去,待明日收拾好東西,趙掌櫃再将自己的兒子送到那溫家去。
幾人都是騎馬過來,牽馬到了正路上正要走,沈自為忽而開口。
“大掌櫃,這原料既都已經說好,你就應該先行回去安排人過來去倉庫将焦米運走,以免夜長夢多。”
“沈少爺提醒得極是!瞧我這腦子,竟是連這其中關鍵都沒有想到。我這匹馬是個老馬,跑的還是要快些,玉姑娘,我便先行回去。”
“也好,順帶将該給的銀兩都帶過來,一并給趙掌櫃結算清楚,将貨存到城南外的倉庫裏。城裏老鋪子外頭那倉應該是放不下這些。”
玉惹說着,語速不快不慢,卻将那些細枝末節都想得到位。
“是。”
大掌櫃騎着馬就先走了,那官驿道旁就只剩下他們三人。
三人騎了約莫三盞茶功夫,離慶山莊子也已經甩開好大一段距離。
沈自為心裏突然起了個主意,漫不經心将手中的馬缰繩放開。
正是郊外山腳下,滿山的野草與樹木,到處是綠蔭,那馬兒恨不得立馬撒花跑開。
忽然發現自己手裏的缰繩有松動跡象,便立時開始掙紮,這一掙紮就徹底掙脫開來。
玉惹發現那馬兒跑開時,驚呼出聲,卻早已來不及。
“籲!!!”
沈自為喊着,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那馬已消失在三人視野裏,隐沒在了一片綠樹成蔭的影子中。
“瞧我這手,平日裏都是拿着筆的,如今硬逞要騎馬,連個馬缰繩都拉不住。如今,這回城路途遙遠,可如何是好。”
他自顧自的嘆息着,兩個眼珠子沒停,卻是在偷偷的打量玉惹臉上神情與反應。
沈自為又想起前些時日,他挑了一天溫時衡心情好的時候,那天正好是從汴梁到雍州的行商過來給他送糕點的日子。
整個學堂上下,誰不知這望老先生最後一個關門弟子,衡哥兒只有在這送糕點當日心情才會出奇的好。
“子衡君,待過些日子春闱結束回到溫家後,你那莫風借我騎兩天如何?你要什麽都可以答應你,都可以同你換。”
沈家大少爺自覺言辭已經夠懇切,這說出的條件也足夠叫人心動,誰承想溫時衡壓根就不搭理他。
“不借。”
“你這人也太摳了!果真是異常小氣,左不過便是一匹馬兒,借給我騎上兩日便還你又能如何?”
“不借。”
沈自為想着,今日倒是要瞧瞧他溫大公子舍不舍得那馬兒!
“這馬,應該不是沈少爺從沈家帶出來的罷,若是家養的馬兒是會認路也認主人的。”
玉惹這話的語氣,不是疑問而是非常肯定的說着。
“玉姑娘果真聰明,這馬确是我從旁人手中剛買過來的。若是家中所養,自然不會這麽輕易就掙脫開馬缰繩跑開,只是如今這路途遙遠,前不着村後不落店的,玉姑娘可否介意同程一騎回城?”
沈自為說着話時,卻是瞧着溫時衡,他就不信溫時衡還做得穩當。
果然這話一出,原本平靜無波的面容上,也出現了極大波動。
溫時衡抿着唇,眸色深深的瞧着玉惹,翻身下馬,雙手不自覺攥緊缰繩。
“這,倒也是個法子。”
汴梁城內民風淳樸,對于女子并無百般禁忌。且玉惹多年來經商,這城南城北四處轉悠,對于男女同程一騎的事情自然不甚在意。
她?她竟沒有半分羞怯。
她?她竟說倒也是個法子?
她?竟是将他忘了嗎?!
緊抿的唇張開,望向沈自為的目光早已經帶了十足狠厲。
“你騎我的莫風回去。”
莫風是溫時衡前幾年托人從雍州帶回來的馬,是從西域過來的上等馬兒,素日裏旁人連碰一下都不許。
沈自為面上露出幾分為難模樣,心裏早已樂開花,難得見到溫時衡失控生氣模樣,此番出門倒是委實不虧,反而是大大的賺了一筆。
沈自為也隐約的知道,溫家出那樁事後,溫時衡曾吃過好大一場苦頭,他們也有數年未曾聯系,後來意外在雍州相遇,才發現兩人數年間際遇早已大變。
“既是如此,那我便先騎它回去。”
沈自為似乎生怕溫時衡會反悔,翻身上馬後,騎得那叫個飛快,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寂靜小路上,轉眼只剩下兩人。
“你可有失落?”
溫時衡瞧着她雙眸裏似有些落寞,皺着眉頭,嗓子也不自覺變得粗粝。
若是有那雍州同學堂的書友在,定是會詫異,昔日清冷高不可攀的子衡君,竟是也有這樣一番模樣。
“有點兒。”
玉惹瞧着莫風,實在是有一些手癢。
她從五年前開始學着騎馬,這幾年對于馬匹也有了些了解。了解的越深,便越發知道溫世恒的莫風到底是怎樣一匹絕世良駒。
但平時,這匹絕世良駒在溫家馬廄裏養着,旁人碰都不敢多碰一下。溫老夫人專門從雍州請了個老師傅過來打理照顧這匹馬,玉惹便是有想要動這匹馬的念頭,但溫室衡本人不在。她又不好這麽遠去封書信,單單問他可否借莫風騎兩天。張不開這個口,只能放着。
只等溫時衡回到家裏,當面與他商量,不想這機會竟是被眼前的沈自為先行搶了去,她自然失落。
“他就這麽好?”
不過是才見過一次面,就這樣挪不開眼去?溫時衡過去這許多年,就像是一道水煮包菜,無油無鹽,除了讀書外過得半分滋味也無。
恍惚之間,他胸腔之中竟是生出三分鈍痛,還有些灼熱,燒到滾燙的鐵鍋在心窩子最軟的地方來回滾過三回,他竟是有些嫉妒沈自為。
“自然是好。”
那可是莫風!上等的西域良駒,身上的毛發也異常油量,真是怎麽看怎麽好。
溫時衡在心裏打定主意,日後這溫家他沈自為就不要想着再來一回,天長日久的見不着,有多大的好也都會忘光。
他垂下眼睫,瞧着她脖頸處露出的一節紅粉色,心腸越發軟了起來。
“上來。”
溫時衡先行翻身上馬,伸出手拉着她纖白胳膊在馬上坐定。
便是再心動又如何,左右如今在她身前的人是他。
這般想着,心中那郁悶之氣似乎消減不少。
“今日的事,你為何不告訴我,還是說在你的眼中,隆盛齋的事情就同我沒有辦法幹系?”
“如今在你眼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科舉,這等小事若是我自己能夠處理的便不想告訴你,今日若是過來我不能妥善處理,自然還是要回溫家請你出來的。”
玉惹小聲的說着。
“衡哥哥如今的名頭多響亮!簡直就是隆盛齋的活招牌,多少市井婦人上門來都要說上一句,只盼着我家兒吃了這粉子做出的糕點也能成為衡哥兒一般厲害的!”
“多少人都誇呢。”
她坐在馬背上,似乎是被勾起興致,說話之間手舞足蹈,不經意之間也碰到溫時衡的後背。
“不過衆人說得也是有道理,畢竟這六年過去,再也沒有一個像衡哥兒這般厲害的少年天才啦,此番春闱定是能夠高中。”
玉惹手舞足蹈的說着,她能感受他的緊張,他坐得更緊了些,後背像是被什麽東西突然勒緊,變成鐵板一塊。
咦,衡哥兒可是緊張?
還是被誇得他害羞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