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劍靈
劍靈
異變從出現到消失不過是短短幾秒。
在左右熟客的解釋下，大多數不明就理的人也反應了過來。
再加上賭場內員工恰好的安撫。
沒有人對這個突發事件的解決有任何問題，反倒是劫後餘生的慶幸讓他們對游戲城越發贊不絕口。
人群重新喧鬧了起來。
戚九夭就是在此時站起了身。
她擦過唐星誕顫巍巍伸出的爪子，走向工作人員：“您好，我想指定參與同DEATH-8的對決，可以嗎？”
剛才還笑容滿面的工作人員表情僵硬了。
她強迫自己将目光從那張難以形容的臉上移開，溫和道：“抱歉客人，您之前沒有任何擂臺對決的紀錄，因此，我不建議您直接進行這樣高難度的挑戰。”
“而且，您想必也看到了。”她忍不住再次強調，“在這裏，任何想要用異能投機取巧的想法都是不可取的。”
戚九夭點頭：“你說的都對，但用我這個初學者的噱頭吸引來更多賭客，不好嗎？”
“星幣之下衆生平等，不要和錢過不去。”
她伸手：“生死協議我也會簽，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嗎？”
默然片刻，她道：“請稍等，我去請示一下。”
同樣的耳夾晃動了一下，星辰微閃，工作人員點頭：“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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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聽時表情有一閃而過的古怪。
像是對面人的反應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戚九夭瞟了一眼，認真簽署的同時不經意詢問：“問老板呢？”
“嗯，我們的經理先生。”
“哦。”戚九夭用鼻子哼笑了聲，遞過協議。
不知怎麽，心裏有點發毛。工作人員認真檢查了一遍，确定沒有任何問題。
只是這種連卡都不掃一下，純靠手動錄入基本信息的，她還是頭一回見。
什麽人連光腦號都沒有啊？
壓下各種思緒，她将戚九夭的編號排進系統：“二場目前參與人員較少，如果沒有問題，兩分鐘準備時間後，您就可以上場。”
戚九夭點頭，不忘對匆匆趕來的唐星誕叮囑：“全押。”
雖然是計劃之外，但能夠小小地暴富一下，她并不介意。
唐星誕：“……哦。”
他表現得很乖，在戚九夭注視下很聽話地點頭。
但任誰都能看出來，這副虛拟面孔都遮不住的委屈巴巴神情，看起來想反對，又不敢說。
幾次欲言又止地瞟向戚九夭，唐星誕到嘴邊的“我的星幣全給你，能不能別打這麽危險的架”，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目送戚九夭離開，滿肚子疑惑的工作人員怏怏撥弄了一下耳夾。
奇怪，穩賺不賠的買賣，經理先生為什麽要猶豫那麽久？
跟随指引，戚九夭來到後臺。
可供挑選的武器種類意外多樣，她挨個快速掃過，并沒有發現故意做壞的痕跡。
相反，似乎……還被人為改裝過？
保險起見，戚九夭沒動刀劍，也挑選了蓄能炮。
她擡手掂了幾下，淡綠色的能量液在透明的儲存罐中跟着晃蕩。
重量反常的輕巧，炮口較窄，前端的能量紋路呈集中走向，增強穿透性，減少了濺射傷害，便于擂臺戰。
改造手法還挺高明。
戚九夭不由訝然。
從扒拉飛艇的時候就發現，這裏的機械原理和各種材料結構，居然和她那個世界差不多。
那她原來學的那點皮毛知識還能派上用場。
而在她準備的兩分鐘內，游戲城也很上道地為她的登場造足了勢。
比如那個碩大的“新人”标志。
戚九夭：“。”
賭場是知道怎麽挑動起看客神經的。
短短兩字就概括了精華。
反正對于賭場來說，輸了她死，贏了大家一起賺，左右不虧，因此當然不介意在開盤前把天平傾斜得更厲害一點。
臺下也确實一片嘩然。
“卧槽？第一次打就敢點名這個殺戮機器！”
“這麽急着趕去送死？前頭的下場也沒讓這位長長腦子？不會又是個拎不清的所謂異能者吧？”
“兄弟們這局閉眼下，咱就當看個樂。”
随着聚光燈打在戚九夭身上，吵鬧的看臺安靜了一秒。
接着，在一片此起彼伏的“yue”聲中，光滑圓潤的碼子叮叮當當落在了機械偶的名字下。
這似乎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鬥。
因此也就顯得，另一邊摞起的籌碼尤為突兀。
所有錢幣盡數押在戚九夭下，唐星誕頂着一衆看傻子的驚愕目光，努力把自己的錢和邊上快要溢出的碼子區分開。
他正哼哧哼哧擺弄，一邊又突然伸過來一只手，“讓讓，給點空。”
唐星誕：“？”
他驚訝瞪大圓眼睛，瞅着先前搭話的那個男人緊跟着把他的籌碼也塞給了戚九夭。
“怎麽用這種眼神看我，有錢為什麽不賺？”那人笑意盈盈，再看不出先前審視戚九夭時的鋒銳。
唐星誕：“喔。”
他抓抓毛茸茸的頭發，覺得哪裏奇怪，又說不上來，只好湊過去勾上他的肩膀，一臉贊同：“好兄弟，有眼光。”
意味不明地瞟了唐星誕一眼，他橫移一步，躲開了他的勾搭。
臺下的哄鬧并沒有影響到兩位選手半分。
戚九夭深呼吸，盡量不讓自己眼中的興奮太過明顯。
面前，極具壓迫感的殺戮機器亮起紅色的警示燈，一大片陰影投下，如同鷹隼死死鎖定弱小的獵物。
“二場不限時solo戰，以一方倒下五秒不起為輸。現在開始！”
尖銳的鈴聲驟然響起，纖瘦的人影沒動，反倒是那具龐大的機械偶閃電般先沖了上來！
速度之快，和它過于笨重的體格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戚九夭立刻看向它的雙腿。
果不其然，硬度足夠的青金鐵鑲嵌上風屬性污染獸的晶核，完美解決了機械偶的笨重問題。
陡然對這個大塊頭升起了更多的探索欲，戚九夭沒有如臺下看客期待的那樣開場就被撕碎，她先調出最小檔，瞄準晶核的鑲嵌凹槽，按下扳機！
高速移動中的精準鎖定，準确命中，但被機械偶一瞬彈出的防護罩攔下。
“幾乎為零的延遲，光這點就可以把絕大多數的人類對手逼上絕路。”
戚九夭點頭，趕在它一巴掌拍下時，屈腿一個高跳，順着DEATH-8的右臂幾下蹭蹭爬上肩膀，低頭。
“好家夥，側臂伸縮刃附加元素屬性，幾百道能量紋路環環相扣，還有機械翼的特制收納倉！”
戚九夭眼睛都亮了。
要不是不合時宜，都想饞兮兮地上手摸摸。
這改造，好像和武器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
聽到身後破風聲，戚九夭也沒回頭，反手轟掉DEATH-8彈出的帶刺勾爪。
集中一束的能量精準穿透銜接部位，斷裂的勾爪掉在地上發出巨響。
在它靈活的巨大手掌抓來之前，戚九夭又跳下，輕松躲閃掉機械偶射出的數不清的子彈和暗器。
騰躍，側閃，後翻，每一輪流暢的動作中穿插着反擊的炮火，身形輕盈猶如鬼魅。
帶起殘影的速度和殺戮機械相比，不枉多讓。
此時，臺下早就一片寂靜。
所有人大張着嘴，随着她的移動，一片五顏六色的腦袋左右搖擺，動作極為整齊。
唐星誕的嘴巴張得尤為圓，原本緊張不安的大眼睛，随着戚九夭一次又一次地成功閃避和反擊而越來越亮。
他的大佬……比他想象中，還要厲害！
高擡槍托，戚九夭猛地向下一頓，砸向機械偶橫甩來的飛鏈。
果決的判斷力讓她又精準命中最脆弱的銜接點，把鏈接武器的驅動輪砸了個粉碎。
“不會近戰的遠程不是好遠程。”氣喘籲籲的戚九夭吹了聲口哨。
對面高大的DEATH-8沒有安裝任何發聲裝置回應，但同樣有不少傷痕的外殼晃悠一下，雙眼的紅光比最開始已經暗淡了少許。
此時，再外行的賭徒也能看出，這個“新手”所具備的遠超常人的戰鬥能力。
明明是人類之軀，卻有着比肩機械的恐怖戰鬥力。
……猶如真正的人形自走兵器。
他們屏息看着這場必定要分出死活的戰鬥，心底悄悄為自己抛出去的星幣祈禱。
高強度的持續戰鬥下，戚九夭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濕，但她的心跳卻越發劇烈。
和對付污染獸不同，這樣的機械兵器，最難處理的，是在這一副大塊頭下的唯一弱點——能源核心。
找不到核心在哪，沒法破壞，那就只能和不知疲憊的機械偶打生打死。
要麽在足夠的兇猛火力下，把這個科技和智慧結合的産物毀個粉碎。
就算不限制異能，戚九夭也不忍心在這樣的擂臺賽上把這個“作品”徹底破壞。
況且，她要找的目标線索。
近在咫尺！
一腳踢開第不知道多少個勾爪，肉.體和鋼鐵的對撞讓戚九夭龇牙咧嘴。
但DEATH-8的胸膛前出現了一個機會難得的空擋！
戚九夭顧不得緩和疼痛，立馬踩着一地零件，飛身高高躍起。
輕盈的身軀仿佛有一剎那凝滞在半空，少女調轉能量旋鈕，擰至最大！
雙臂端平，準星鎖定，開炮！
刺眼的綠色光束從滾燙的炮口.爆發，刺破空氣，筆直穿透機械偶彈出的防護盾。
一擊洞穿！
白煙彌漫，模糊的視線中，射出的光束飛速在鐵片上腐蝕出一個碗大的缺口。
“砰”，它的眼睛徹底熄滅，高大的身軀半跪在擂臺上。
戚九夭半空中被後坐力推搡了下，歪斜着掉落在地，又趕緊爬起，飛速沖到已經僵硬不動的機械偶前，手腳并用往上爬。
到達破了個洞的胸口位置，戚九夭清晰看到，包裹着能源核心的金色符文正緩慢流淌。
與表面平和截然相反，只有她自己清楚，近距離的能量震蕩，正和她的精神海呼應出前所未有的合拍頻率，狂暴洶湧，猶如疾風驟雨。
戚九夭探出指尖，避開能量核心，正要繼續前伸。
煙塵之中，她的耳夾突兀亮起。
“為了我的賭場運轉着想，能否請您不要再繼續深入探索了？”
那是一道陌生清越的男聲。
可戚九夭只愣了一秒，精神海的瘋狂翻滾，讓她的身體先大腦一步忽視了他的話語。
戚九夭一把遏住浮空的金色文字。
“……”
那一瞬間，戚九夭似乎聽到耳夾中響起一絲破碎的悶哼。
但注意力很快轉移。真實的觸感落入掌心，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般在她的手中流動，只是溫度熾熱詭異，讓她呼吸越發急促。
就在她幾乎要控制不住再度收攏手指時。
那人幾近顫抖的聲音響起。
“請停手。”
他說。
“……求你了。”
*
身前引導的工作人員停在一扇厚重的古樸木門前。
“經理先生就在裏面，您直接進去就好。”
等戚九夭應聲，她才恭敬低頭離開。
這麽快就得到了賭場最高負責人的見面機會，讓戚九夭也有些不可思議。
但她無疑是滿意的。
唯一不放心的，臨下臺前，唐星誕火燒屁股一樣慌張彈起，看起來想緊追過來找她。
希望他記得回收翻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碼子……
戚九夭想着，擡手正要叩門。
還沒挨上，門自動打開了。
走進，環視一圈裝潢典雅考究的寬闊房間，戚九夭視線落向正對面坐在老板椅中，看起來同樣也在等她的人。
那是一位相當俊逸的少年，素雪一般的白色長直發披散肩頭，五官輪廓柔和精致，就連那雙赤金色的眼睛看起來都沒有絲毫銳利的攻擊性。
他就這樣雙腿交疊，一動不動注視着戚九夭，坐姿優雅從容，一副水滴不漏的上位者模樣。
如果不看對方到現在都還沒褪去紅暈的耳尖的話。
戚九夭有些奇怪地眯眼。
按理說她不該這樣質疑這位賭場經理，但他……看起來實在太年輕了。
當然不只是樣貌上的青澀稚嫩，這個年輕人舉手投足和目光間，甚至缺少商人該有的精明與狠厲。
這顯然與他的身份并不匹配，尤其在這需要鐵血手腕治理的灰色地帶。
或許她不該刻板印象，或許在這異能科技并存的世界裏沒有什麽不會發生，但直覺告訴她不對勁。
“看夠了嗎？”
兩相沉默，還是他先開口出聲。
“沒有。”戚九夭回答，随手按揉額頭。
來到經理室開始，她的精神力居然比擂臺上，面對金色符文時還要活躍。
座椅猛地後退傳出響動，他像是被氣到，起身踱到戚九夭面前。
少年身量很高，彎腰時，被長發遮掩的單邊耳墜随着動作輕微搖晃。
“這位女士，雖然不得不稱贊，您幾炮報廢了我最強機械偶的戰鬥确實酣暢淋漓，但很遺憾，游戲城并不歡迎別有用心的窺探者。”他冷下臉，“大費周章搞到入場資格卻不為錢財，說！什麽目的？”
戚九夭并沒有被他突然拔高的音量吓到。
“這會口氣硬起來了？剛才求人的态度呢？”
帶着狡黠的笑容，戚九夭哦了聲：“果然是因為，我剛才拿捏住的是你的命脈吧？那些符文和你的精神力勾連，只要它們收到牽動，你的精神海也會同步反饋。”
一句切中，就讓少年好容易擺出的色厲內荏的表情徹底崩壞。
也恰好印證了戚九夭的試探。
慌亂一閃而過，但他強作鎮定，用更兇狠的語氣遮掩道：“精神探知？這就是你的能力吧！雖然不知道你是用什麽方法逃脫禁制，但奉勸一句，在別人的地盤上，最好收斂點。”
“……”戚九夭都無奈了。
哪有這樣從人嘴裏套話的。
活脫脫的反面教材。
越發肯定自己要找的東西就在這位經理先生身上，戚九夭循着能量軌跡，早就興奮不已的精神力凝聚成兩只小觸角，暗暗往外伸。
來都來了，讓她看一眼總行吧。
沒想到，一直緊繃神經的少年應激一般蹭地跳了起來。
“你又要幹什麽！”
感應到異常，他驚喝一聲，下意識使用符文構建起防禦姿态。
這本身沒有任何問題。
可惜，面對戚九夭，已經吃過一次大虧的他完全沒有記得教訓。
金色符文映入眼簾，戚九夭感覺自己的精神海轟地炸了。
身體像是被一種原始的本能支配。
等戚九夭反應過來時，她已經砰地把少年按倒在柔軟的地毯上，一手掐住下颌，兩指撬開他的唇瓣。
映入眼簾的，一枚她再熟悉不過的金色印記，正在他的舌上發着光。
劍印。
獨屬于絕品神兵的紋路，此刻烙印在了屬于人類的軀殼上。
所以，她一直要找的寶貝不在別處，而就是他……？
戚九夭戰栗着深吸氣，微涼的手指劃過他口腔的軟肉，牙齒，最後停在舌面，按在了劍印上。
洶湧的能量遙相呼應。
她長久呆滞，随後發自內心地感慨。
“真是好劍啊！”
話音剛落，她的手腕被死死攥住。
“怎麽？發現堂堂賭場經理連人都不是——讓你失望了？”
仰躺在地，少年的力氣依舊大的出奇，表情兇狠，可眼圈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一片通紅。
“我知道有很多人，打心底看不起冷兵器！但無所謂！都無所謂！”
他的聲音在不明顯地發着顫。
“我只是沒想到你作為同源異能者，居然也會抱有這樣的偏見，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仿佛用盡全身力氣吼出這些話，少年金瞳中的一片晶瑩，終于順着面頰滑落到戚九夭的手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