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委托
委托
抽噎着的小鲛人一愣。
它盯着戚九夭的眼睛，半晌很小心地小聲問她：“上學是什麽？”
戚九夭連說帶比劃地給它形容半天，最後被千琉一伸手攔下，“先等等。”
“你叫什麽名字？被抓到這兒來之前發生了什麽，還有記憶嗎？”他看向小鲛人，臉上沒有什麽溫和笑意。
坦白說，千琉長得好看，就算面無表情，甚至于露出一點不悅，都起碼絕對沒到讓人感到可怕的地步。
可小鲛人就是肩膀猛地一顫，本來對着戚九夭還好好的一條人魚，濃密的睫毛抖了抖，晶亮的淚水就這麽又滾落了下來。
千琉：“……”
而在它旁邊的戚九夭剛擡起胳膊想要安慰，小鲛人立馬把頭埋到她的懷裏，嗚咽着哭濕了戚九夭的前襟。
千琉：“…………”
好半天，在戚九夭的拍哄下，它平靜下來。
“我叫滄粟，應該是屬于你們常說的鲛人族，我聽準備賣我的那些人是這麽講的。”
它吸吸鼻子，挨的離戚九夭更近了一點，“我，我只記得自己有天在覓食的時候，被突然抓走，從那以後一直呆在那個大水缸裏面，然後遇到了你們。其他的事情都記不太清了。”
它說完後，立馬緊張地看了戚九夭一眼，生怕她會覺得自己在撒謊。
“鲛人族……”
戚九夭自言自語重複了一遍。
這個世界五花八門的各類種族是她唯一的知識盲區，但她記得，在原文裏，主角團确實和這樣的一個族群産生了交集。男主關朔也在海底中獲得了不錯的機遇。
不過那顆含水量高達到百分之九十五的星球遠在第四星系，和這裏八竿子打不着。
戚九夭想到這，晃了晃左手掌心的藍光，問小鲛人：“你那會對我做了什麽？”
小鲛人如實回答：“只是因為感受到了同屬性的能量，下意識地就呼喚了你……是，是我的做法讓你感到不适了嗎？”
戚九夭搖頭。
看來這只還不是普通的鲛人。
既然是異能者的伴生武器，那和其他普通的兵器肯定不一樣。
它能有本事借助聲音共鳴蕩驚潮，那或許在其他方面還有更大的作用。
戚九夭出于這個意思，一方面又抱着給坦瑟夫家族火上澆油的心态，才果斷出手把人撈了出來。
“既然沒地方可去，那先和我們回學院也不是不行，肯定給你安排一個好去處。”前排的褚煙也發話了，“不上學，在後山當個吉祥物也沒事。別擔心，雲宓老師肯定會給你找很多可愛的小夥伴的。”
這位老師就是那天的考官之一，戚九夭“理想的自助餐廳廳長”。
用着溫溫柔柔的名字，幹着百獸之王的事。
小鲛人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它似乎對自己将來的去處并無所謂，對是否會孤單寂寞也不在意。
只再三确認戚九夭就在這，不會跑，等它醒來也會一直陪着它時，它才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得到允許，又累又困的它驟然放松，蜷縮起身子躺到戚九夭腿上，沒一會就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在睡夢中也蹙着好看的眉毛，閃着光的魚尾巴尖尖不時地拍打一下，看起來并不安穩。
戚九夭摸摸它的腦袋。
确定滄粟睡着了，褚煙才咬着牙低聲怒罵：“星際法都頒布那麽多年了，那些垃圾是怎麽敢的啊？而且居然這麽嚣張地拿出來直接拍賣？地下黑市都沒他們猖狂。”
“與人族不同，很多種族本身就具有得天獨厚的體質優勢，更有甚者天生具備近似異能者的能量波動。”千琉說，“鲛人族算是其中比較有名的一類，坦瑟夫家族本來就幹着些見不得人的生意，利欲熏心，也不意外。”
“這樣的結果，就是即便被搶了一條人魚，他們也絕不敢大肆聲張，多半只會在家族內部商讨又是招到了哪些死對頭。你們只要沒留下太明顯的痕跡，都不要緊。”
“追究也沒事，敢來都砍了。”戚九夭翻白眼。
千琉揉揉眉心，視線落向褚煙裝着雪晶草的箱子，有些疲憊地嘆氣：“本想問這次是誰的主意，現在看來好像不用了。”
但戚九夭依然挺胸舉手。
千琉沉默半晌，“……果然。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大膽。”
戚九夭理直氣壯，“那你呢？之前說的有事就是這個嗎？”
千琉點頭，“是一位老師的授意，浮光金也是他提供的，滄粟本身很特別，同時計劃也包含順勢再拔起他們家族根基的一環在內。所以，就算你不說，我也會按照要求把它帶回學院。”
他頓了頓，“不過，在公事公辦的計劃外，你的出現讓它更加主動。能夠不排斥人類社會的學府，不管出于什麽原因，對我們來說也是有利的。”
戚九夭咂摸了一會兒，突然瞪大眼，“等等！你說的這一系列行動，不會是在完成學院的‘外出課業’吧！”
目标都定到掀一個家族的底了，再說是普通的小打小鬧就不禮貌了吧。
千琉和褚煙默默地投去兩道深沉的視線，在意識到坐他們旁邊的是位才入學一天的新生後，他們又表示理解地收回目光。
“嗯，這和軍校的大課不同，學院裏的這些只是挂個看起來比較正經的名字。實際上，你把它們當做軍部才有的執勤任務，完全沒任何問題。”
戚九夭：“。”
褚煙很興奮地接話：“就和公會接委托差不多。除了戰利品全歸學生外，戰鬥經驗、臨場應變能力、還有沒畢業就打出去的名聲，都極為寶貴——我那把槍就是上次課得到的。”
“但我們甚至都沒有過一天的正經學習，老師真的放心讓新生去嗎？”戚九夭擰眉。
“夭夭，你還小，不知道我們學院上到校長，中到學生，下到草裏養着的胖青蟲，都不是好惹的。”
明明才比她早到兩個多月，褚煙就開始做出一副大姐姐的表情教育後輩。
“而且別急，你嘗到甜頭就知道了。這才第二天，相信我，已經有大批的老師在蠢蠢欲動想要搶人的路上了。畢竟新生裏你才是絕對恐怖的那一個，冷兵器操作女王~”
戚九夭驚人的厚臉皮讓她的腳趾已經不會再因為褚煙的調侃而施工。
她低頭，默默開戳滄粟柔軟的臉蛋。
這個世界的種族實在是個奇妙的東西。
不過她看的那些小說裏，傳聞中這樣的鲛人不是都會掉小珍珠嗎？
果然不可盡信。
她忽然聽到身旁傳來一聲輕輕的咳嗽。
戚九夭看向千琉。
“你知道鲛人成年後的性別分化，是可以根據它們的意願自行選擇的嗎？”
他垂着纖長的睫毛，神色淡淡的，好像在客觀陳述一件事情。
戚九夭以為他在提醒自己要注意分寸，确實不太清楚各族習慣的戚九夭于是收回手。
這一下沒注意，結果不小心按到了他的頭發。
戚九夭：“……”
她連忙道歉，忽然一愣：“比賽時，你的頭發不是只到腰嗎？怎麽一會兒不見這麽長了？”
她拈起一縷垂落到他膝蓋的紫色長發。
千琉面無表情，仿佛剛才那下疼的不是自己，“是我異能的反噬之一。用腦過多，頭發就會瘋長。”
戚九夭按住抽搐的嘴角，還安慰他“起碼五六十歲和人打架的時候有頭發可揪，反向炫耀，也是大勝利”。
結果前面的褚煙想遍了傷心事，好不容易忍住，聽到戚九夭的話徹底破功，很沒形象地大笑出聲。
千琉嘆了口氣。
戚九夭好像看到他眼中難得地出現了一種名為失語的情緒。
但褚煙笑得實在太猖狂，她也沒忍住，比劃着長度，試探性地詢問千琉願不願意當場表演一下。
千琉：“…………”
就在戚九夭以為自己要被拒絕的時候，她看到千琉的眼睛中亮起藍綠色的數據流，緋紅的眼尾周圍也浮現出像是電子紋路的東西。
與此同時，原本被她拈在指尖的發絲果然同步慢慢地開始生長。
戚九夭很沒出息地學着唐星誕開始猛猛鼓掌。
忽然，她心髒一跳。
原先隔着虛拟的星網，還離得老遠，戚九夭并沒覺出不對。
這會終于從線上轉到線下“面基”，又挨得極近。
此時，很細微的能量觸碰到她敏感的神經，一種在看到影像、和線上組隊時都沒有的奇怪感受浮上心頭。
千琉的精神力波動，怎麽好像在哪碰到過？
直到飛艇再度降落在888號星上時，戚九夭也沒有回憶起那股一閃即逝的熟悉感。
雖說她畢竟不是真正的精神系，只是直覺和精神感知敏銳一點，但戚九夭還是無法忽視心頭的異樣。
這件事只能旁敲側擊地問問千琉，但能說出口的都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背景問題，他的回答也沒有什麽不對。
戚九夭有些頭疼地揉揉腦袋。
這就是異能模拟戰的壞處，虛拟空間內，能感知到的信息遠不如實際裏來的準确和豐富。
戚九夭很擔心會不會是那場戰鬥使她無意間造成了誤判。
“累了？看你後半程一直蔫蔫的，好像有什麽心事。”
下了飛艇，褚煙揉揉戚九夭的腦袋，“讓你陪我出去一趟辛苦了。這樣，以後只要你願意，随時都可以來找我給你做好吃的。雖然我們學院食堂很絕，但你姐姐我的手藝也不差。”
本來就只是坐的屁股疼的戚九夭立馬兩眼放光，“不累不累，活蹦亂跳着呢！”
“我先去加工雪晶草了，你收拾好直接休息，不用等我。”褚煙擺擺手準備先走了。
她們傍晚出發，買賣和截胡都很快，難熬的就只是一個航程。
現在已經後半夜了，褚煙以戚九夭還要長身體為由把她打發睡覺。
“不好意思，一個突發小事件可能要打破你的睡眠計劃了。”
千琉從空間紐裏翻出一只巨大的玻璃魚缸，示意戚九夭把還在昏睡的滄粟放進去：“柳老師指名要見你。”
“啊？我？行。”
戚九夭接過推車，問千琉：“那你呢？”
“我等下過去。”
戚九夭點頭，沒多問，和兩人道別後，立馬火速登錄學校的信息網開始搜索老師名字。
“柳聽風柳聽風……”她念叨着打字。
入學一天，老師同學全都神龍見首不見尾，有點要命。
還剩下的兩人，彼此打了個招呼分別。
結果十米，五十米，一百米過去後。
褚煙朝旁邊踩着飛空滑板的人扣了個問號：“那邊是女生宿舍。”
千琉目不斜視：“我去訓練場，這段正巧順路而已。”
就在他回答完這句話後，兩人原地分開。
褚煙難以置信，“大晚上的還訓練？！什麽卷王啊！”
他的速度很快。
在确保周圍沒有其他人之後，千琉縱身躍下。
捂着嘴，他劇烈地咳嗽幾聲，一直緊繃着的臉色又蒼白了些許。
他站在原地緩和許久，才徑直走向場館內的治療間。
普通的還不行。
他試過了，連高級治愈劑都沒辦法輕易愈合的傷口，治愈艙也得換成功效更多的。
——起碼，要有針對魂武特殊能力的治療選項。
千琉抿起嘴，強撐着推開最裏間的門，将自己整個人摔了進去。
記挂着待會還有事，千琉也懶得管什麽最佳治療時速比，将所有選項直接拉滿。
十分鐘後，他走出治療艙，對着鏡子脫掉上衣，打量半天，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
幸好有點效果，再來那麽兩三次就應該沒有問題了。
他也不用選擇去找其他治愈系異能者這種下下策，真是萬幸。
鏡中，赤.裸着上半身的少年氣息還略有不穩，胸膛随着呼吸起伏，大片肌膚白皙如雪，更顯得橫貫前胸的那道藍色的傷痕越發猙獰。
當時那一刀，帶上了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能力效果。
水屬性的長刀劃破皮肉，造成的傷口中殘留着大量同源能量，只是這樣普通的一下，就足夠傷口難以恢複，連血液流過時都會牽扯起凝滞一般的痛楚。
這不稀奇。
畢竟他知道，在淪為殘骸之前，那是一把問鼎到什麽層級的寶物。
不過，他并不在意，甚至沒有半分懊喪或是惱怒。
對于他來說，沒有什麽比發現搶劫的對象是原主還令人高興的事情了。
鏡中的少年攏起衣衫，唇角抿出一個弧度很小的微笑。
月黑風高，一道影子突兀地在天空上呲溜劃過。
戚九夭正小心地禦着劍往老師辦公室趕。
說是辦公室，但異能原因，其實就是柳聽風自己的藥園子。
戚九夭還要護着滄粟的魚缸，速度并沒有那麽快。
等她小心落地，仰頭看了看自己沒跑錯地方，正要試探着摸黑含一聲老師。
耳畔忽然“嘿”地一聲，腳踝更是突然蹭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就算是戚九夭也差點條件反射拔劍。
她猛地回身。
借着月色，她看到一人帶着鴨舌帽，又驚又喜地看着她，像是看到了從天而降的救世主。
而腳邊，是一只不知道從哪突然冒出來的半大小狐貍，絨毛尖尖泛着白月般的銀光，緊盯着她的眼瞳更是金燦燦的十分明亮。
這一大一小，誰？
柳聽風？怎麽兩個都和學校網站上的那個不太一樣？
戚九夭表情狐疑，摸着滄粟的魚缸就想先溜。
鴨舌帽倒是自來熟，一把上前握住她的手，十分激動：“你就是那個，把虹飛一校兩人打得連滾帶爬的玩劍的姑娘！”
戚九夭：“……”
這個定語，她不好說。
“你有什麽事嗎？”
戚九夭眼睛往藥園子瞟，希望真正的柳聽風可以出來解救她一下。
“有事有事！急事！不然也不會拜托表哥這會兒就把你喊過來。”
他語速飛快。
“是這樣的，我想有償請你幫我個忙——我那天偶然發現，我租的房子附近似乎有很強烈的反常能量場，本來我不在意，反正我們兩個和平共處相安無事，直到我那天不小心端着光腦在那附近看了會直播！就是你比賽的那場。”
“然後呢？”戚九夭覺得自己的眼皮在瘋狂直跳。
“然後！我發現那片能量場越來越不對勁，四個字概括就是‘徹底瘋狂’！然後，裏面出現了一道很像是劍靈的影子——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不知道咋回事的影子太過激動，散發出的能量影響到我送外賣了！！！”
他越說越激動，擦眼抹淚，最後直接嗷嗚一聲大哭出來。
“我送不了外賣會瘋掉的！請你幫幫我，收了那個神通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