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賭神
賭神
門開了。
來蘇發現這座透明的玻璃屋竟然可以塞得下那麽多機械心髒。
那些心髒像吊燈一樣挂在天花板,重重疊疊,斑駁陸離。
“她為什麽不上來?我還打算親自教訓她呢。”被奉為賭神的男人站直身體,張開雙臂,慢悠悠地走向來蘇。
0208擋在了來蘇身前。
“占有欲太強對男人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賭神只好擁抱住0208健碩的肩膀,“不過這對喜歡男人的男人來說,是天大的幸福。”
賭神牽起來蘇的手,輕吻了她的手背:“我雖然是個同性戀,但我也是個紳士,對嗎,來蘇元帥。”
來蘇用0208的西裝外套擦掉那圈口水印。
把這一切淨收眼底的0208很不耐煩地啧了一聲:“這件衣服我還要穿。”
“不如跟着我,我會送你很多好看的衣服。”賭神情意綿綿地攀着0208的胸肌,“好大,好喜歡,如果不是她在,我真想吃了你。”
“別搞得跟餓了幾百年一樣。”來蘇将西服丢在牌桌上。
“我說了,這件衣服我還要穿。”0208擰眉拾起。
“來蘇元帥,你還和以前一樣,太不解風情。”賭神又圈上0208的腰,“不過審美進步了許多,你上個貼身随從我不喜歡,長得太不和我口味。”
來蘇手中的牌被捏成畸形。
“而且玩起來好沒勁,才第二局就廢了。”賭神咂咂嘴,“這不是你們聯邦庭該有的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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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神松開0208,仰頭在那堆機械心髒裏面找了很久:“來蘇,是這顆嗎?”
“那個叫0207的孩子。”賭神看了眼0208,“你是她的第8個随從,所以,你叫0208對嗎?”
來蘇沉默地盯着那顆鑲嵌着紅寶石的心髒。
0207非常臭美。
有一次來蘇即将去盛産寶石的龍船星出差,臨行前,因病休養的0207連續給她發了好多條訊息。
“元帥,我還沒見過紅寶石呢。”
“元帥,聽說龍船星的紅寶石很漂亮。”
“元帥,我沒有叫你代購的意思哦。”
“元帥,我也沒有叫你買給我的意思。”
“元帥,聽說紅寶石有很強的療愈功能。”
“元帥,你知道吧,我最近生病了,頭好痛,心髒也很不舒服。”
“元帥,我不會是加班加的吧。”
“元帥,你怎麽不回複我?”
“元帥,你該不會已經讨厭我了吧?”
當時是怎麽回複的?還是直接拉黑了他?
來蘇都記不清了。
出差回來後,0207拖着病體在來蘇的辦公室徘徊了許久,時不時咳嗽一聲,再擡起眼皮偷看來蘇。
“一個月的巧克力啤酒。”來蘇将那顆流動着奢華暗光的寶石放在了辦公桌上。
0207頓住了腳步,不可思議地看看寶石,又看看來蘇:“我不知道您會送我那麽貴的!”
來蘇繼續翻看着決策草案,漫不經心地說:“你一直知道。”
“嘿嘿,謝謝元帥,我一定會把它放在最安全的地方。”0207沒有把它放進收納腔,後來來蘇想,可能是放在家裏的某個保險器皿中了吧。
但她今天才得知,那顆流動暗光的紅寶石,正鑲嵌在他機械心髒的正中央。
鏽漬并未讓它失掉半分色彩,正如時間也從未帶走0207得意的笑容一般。
“龍船星總理大概怎麽也想不到,他送給首席執行官的賀禮,竟然被轉手丢給一個低賤的小士兵。”賭神長嘆一口氣,看向0208,“她送給了你什麽好東西?或者是什麽,她不想要的東西?”
0208推開他,沒什麽表情,和他的主人一樣。
沒有微笑,亦沒有憤怒。
賭神坐在圓桌上,雙手交疊,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
“元帥,從你越獄的那一天起,我就在等着你。”賭神把玩着那顆心髒,“全星際都說您的決策從不出錯,但您當年派0207推開賭場大門時,是否想到,他會死在我手裏?”
“元帥,你現在似乎在下一盤很大的棋,我看不懂,不如就讓它成為我們今天的賭注。”賭神翻開一張牌,“如果你輸了,你就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否決人人稱贊的A政策。”
“哦,騎士劍。”賭神眼裏閃過精光,“足夠刺破大臣的虛僞假面了,你說對嗎,Laius總統的走狗。”
來蘇落座在賭神的對面,她拿起一張牌,沒有翻開,而是聊家常似的問道:“0208,你喜歡巧克力啤酒嗎?”
“我不喝酒。”0208站在她身後,蓄勢待發。
“他和0207很不像。”來蘇的食指點了點那張牌的背面,“你那一套對他沒有用,從一開始,你就在他身上注射致幻劑,你的手段還是那麽卑劣。”
“我一向卑劣。”賭神聳聳肩,“可下面那些人卻把我當作不可戰勝的神話,供奉我,仰望我。我和你又有什麽區別呢,來蘇元帥。”
“是的,我們沒有區別。”來蘇撐頭看他。
“你沒有資格和她比。”0208松開了領帶,他終于覺得舒适了一些。
“別激動,寶貝,等我贏了這一局,你就會知道我有多棒,無論是在這裏,還是在……”賭神頓了頓,“銅屋的床上。”
來蘇忍不住笑了:“都說了,你那套對他沒用,你真是蠢得讓我受不了。”
她解開自己的發帶,站起身,緩緩走向賭神。
“這是我親手為你挑選的禮物,你看看,喜歡嗎?”來蘇将發帶系到賭神的金色長發上,打了個蝴蝶結,“你的這頭長發很漂亮,但是太不規矩,放肆太久,應該像我一樣,束起來。”
“元帥果然是女人,那麽喜歡打扮娃娃。”賭神嘲諷,“你還賭不賭了?”
“我一直在賭。”來蘇看了眼牌桌上的沙漏,“你就是我的娃娃,打扮你是我的職責。這裏的一切,都是我送給你的,不是嗎?”
“看來我們賭場的葡萄酒度數太高了,元帥都醉得說胡話了。”賭神環視着整間玻璃房,“除了0207的心髒,和桌上的沙漏,你還送我了什麽?”
“一場幻覺。”來蘇猛然扯起那頭金發,“我送你了一場完美的幻覺。”
沙漏的最後一粒沙掉落。
賭神忽然不能動彈了,甚至他都沒有意識到,他早就已經不能動彈了。
賭神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來蘇!你對我做了什麽?”
來蘇從他手中拿回屬于0207的心髒,“你很喜歡這顆心髒嗎?畢竟你一直認為這是你戰勝我的象征。”
“當然,你也以為,走到這裏、死在這裏的每個人都是你成神的象征。”來蘇掐着他的下巴,逼迫他向上看去,“那顆,NO.S00000145,聯邦庭高級議員愛麗絲。那顆,NO.S00000205,聯邦庭一級軍長霍。那顆,NO.S00000320,聯邦庭密探許娜金……”
來蘇語氣平靜地介紹那些心髒的主人。
“什麽?”一股鑽心的麻意啃噬着賭神的心髒。
“很痛吧。”來蘇坐在賭桌上,歪頭看他,“他們曾經也這樣痛過,但是為了你,他們無數次在實驗室咬牙堅持,将麻醉劑侵入自己的心髒。”
“在你自以為是地将戰利品懸挂起來,沒日沒夜地欣賞它們時,你就輸了。”來蘇将0207的心髒放回自己的收納腔,一瞬間,她在自己的體內感受到了雙重的心跳。
“我沒有輸!我從來不會輸!”賭神用盡最後的力氣嘶吼着,“把你的牌翻給我看!翻給我看!”
“牌是什麽重要嗎?”來蘇摸了摸賭神的頭,“我的賭局,從來不在牌桌上。”
“把牌翻給我看!”賭神眼裏寫滿殺氣。
“好吧。”來蘇示意0208,“給他看看。”
0208拿起那張牌,當着賭神的面,撕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來蘇忽然心情很好,她用槍指着賭神的嘴,“我說了,他和0207很不一樣,他和我們聯邦庭的每個人都不一樣。”
“為什麽,他來了之後,我開始發作了,以前從來沒有過,從來沒有過!”賭神的精神已經紊亂,口水橫流,來蘇覺得他好髒。
“控制一下,太惡心了。”來蘇不耐煩道。
“來蘇,你告訴我,為什麽!”
來蘇打開桌子的內側抽屜,找到了那份名單:“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告訴我。”0208忽然開口,“為什麽會是我,我想知道。”
“你真的很影響我。”來蘇撫額,收網節奏被打亂,有點不爽。
“為什麽。”0208固執地問,“是因為那朵昙花嗎?你在昙花上抹了催發藥?”
“0208,那只是一朵昙花。”來蘇補充道,“少把我想得那麽別有用心,那是我送給你的就職禮物。”
“昙花?”賭神像是恍然大悟,他沖來蘇嘶吼道,“來蘇!”
“吼那麽大聲幹什麽。”來蘇翻了個白眼,“都快死了,體面點。”
“好吧,既然你猜到了。”來蘇覺得很沒意思,“紅小姐告訴我,你每次去銅屋都會問,為什麽那些昙花不開?”
“原因很簡單。”來蘇扣下扳機,“時間沒到而已。”
“這些心髒上的麻醉劑需要時間,我需要時間,昙花也需要時間。”來蘇抖了抖手中的名單,
“當然,這些人也需要時間。”
賭神明白了,他明白了,從來蘇越獄那一秒他就應該明白的。
來蘇見他一副了然的樣子,欣慰地笑了:“你知道我的目的了,對嗎?不愧是賭神,你贏得了我的賭注。”
“這并不是在安慰你,我的那張牌是風車,我輸了。”
賭神的全身已經麻痹,說不出任何話來。
“不過,很可惜。”來蘇将槍口對準他的心髒,“我說過,我的賭局,不在牌桌上。”
“而且,我才是莊家。”
說罷,槍響。
喧鬧的賭場大樓霎時安靜下來,樓下的人紛紛仰望着上空的玻璃屋。
又有人去了九樓。
又有人輸了。
那裏将又會吊起一顆心髒。
只不過他們誰都沒猜到,那顆心髒來自他們深深畏懼的賭神。
賭神的屍體從九樓抛下,他的胸腔和他的眼神一樣空洞。
“我和0207很不一樣嗎?”0208在一片尖叫聲中忽然開口問道。
“很不一樣。”來蘇握緊了那份沉重的名單。
“比如。”0208冷臉問。
“比如此刻,他會笑着恭喜我。”
“親愛的決策官,恭喜你啊,又選對了呢。”
來蘇學着0207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