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會哭就有禮物耶

第13章 會哭就有禮物耶

“你是不是要把我扔了?”祝子綿試探地問,但問完他就後悔了。

巒的表情起了微妙的變化,這變化怎麽說呢。反正讓祝子綿生出一種感覺,那就是巒本來沒想扔他,結果經他一提醒,反而想起原來他是可以扔的。

只見巒帶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一邊吃一邊随意地說:“對啊。所以吃飽一點吧。”

祝子綿慌了,“今天燙傷你是我不對。可我給你上藥了啊。”

巒裝沒聽見。

“大不了,你再買杯咖啡潑我一次好了。”祝子綿急道。

巒依然裝沒聽見,反而眼神變堅定,好像祝子綿越說,他越覺得此事非做不可。

祝子綿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麽了,只在心裏打鼓:巒這個人不可能這麽小氣吧?一定是逗我的吧。

-

夜色漸濃,巒的車行駛在公路上。

祝子綿看向窗外,只見窗外的霓虹燈越來越少,建築也越來越低,總之眼前所見越來越陳舊破敗。他也越來越感覺,巒是來真的。

看來,巒不但想要扔了他,還想把他扔到垃圾場。可沒想到,當他有了這個想法後,眼前的畫面變得比垃圾場還要可怖。

幾個幹瘦的年輕人,露着手臂上的大面積紋身,拎着酒瓶子在路邊閑晃,目光陰鸷中還透着猥瑣,似乎在尋找着獵物。

祝子綿不經意間與那幾人目光交接,都被吓得汗毛一豎。

轉眼,又看到一個更加瘦弱的中年人,成了另一夥紋身男的獵物,被逼到角落裏往死裏打,慘叫不忍猝聽,但來來往往的人都選擇漠視,明顯見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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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子綿被這些畫面震住了,在貴族膠囊裏沒有這樣的畫面。

他和他的那幫兄弟們,最叛逆的時候,也會拉幫結派打群架,但都是争強好勝的打鬧,甚至這個月打,下個月可能就成兄弟了。

那種打鬥和眼前的畫風完全不一樣,然而那種打鬥已經是他認為的血腥極限了。

這時,車一個急剎停了下來,祝子綿驚恐地将目光移到車前。

片刻後,一只血淋淋的手拍在了汽車前蓋上,祝子綿不由自主地緊緊靠上了椅背,接着便看到那只手的主人,緩緩站了起來。

這同樣是一個幹瘦的男人,臉上還有幾分稚氣,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

他明明受了重傷,額頭都流着血,卻還在沖着巒笑。不是恐吓的笑,不是瘋癫的笑,卻像是讨好的笑。

那人一步步挪到車窗前,伸出雙手做出了個乞讨的姿勢。

巒神色如常,伸手過來從副駕的儲物盒裏取出幾張鈔票從窗縫扔了出去,那人俯下身去撿,撿之前還向巒鞠了好幾個躬。

祝子綿情緒崩潰了,“他們——是什麽人?”他顫着聲音問。

巒不着感情地回:“無業游民,有的是做過了人體實驗後被扔出來的,還有的身體太差,連人體實驗都不配做,直接丢棄的。總之,都是些活在邊緣等死的人。”

這時,那個渾身血漬的同齡人撿了巒給的錢後顫顫巍巍走遠,那佝偻的背影像一把刀戳進了祝子綿的心口。

“如果你剛剛撞死了他,會怎麽樣?”他問。

巒倦怠地笑笑,“你是想問警察會不會來抓我?”

祝子綿沉默,等着巒繼續說。

巒搖搖頭,“不會,這些人的死,沒有人在意的。”

這句話讓祝子綿有了一種被扼住喉嚨的恐懼感、窒息感,他眼前頓時一片滂沱。原以為做人體實驗就是悲慘的終點,沒想到卻是悲慘的起點。

他想說:巒,求求你,別把我扔在這裏。

他想說:巒,我會聽你的話去工作,我不挑了,你不要不管我。

可他的嗓子好像被震碎了,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然而,他心裏明白,問題不是出在嗓子上,而是他身體裏殘存的貴族驕傲還在阻止着他去做這麽卑微乞求的事。

一時間,仿佛兩種意念在身體裏交戰,祝子綿不正常地顫抖了起來。

-

巒驅車到附近一個自動洗車房裏,車窗被厚重的水簾覆蓋。

祝子綿卻透過水簾清晰地看到,汽車前蓋上的血手印迅速變淺,到消失不見。脆弱得就如同方才那人的命。

祝子綿莫名有一種預感,那人活不過今晚了。他撿了錢一定會被那些陰狠的紋身男盯上,而他傷後的身體根本就承受不了再一頓毒打。

想到這裏,祝子綿雙腿拿到座椅上,屈在胸前,用雙臂緊緊抱着,蜷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但依然止不住他風吹落葉般的戰栗。

巒餘光瞧着綿,有些始料不及,沒想到綿會吓成這樣,似乎這個人從來都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如此的陰暗慘劇,聽都沒聽說過。

說起來,今夜若不是綿那句“你是不是傻”,讓他說了還要出門的謊,他也沒打算再開車出來。

若不是綿那句“你是不是要把我扔了”,讓他突然想惡作劇地戲弄綿一下,他也不會來這裏。

巒有些愧疚,但他不想道歉。因為他之所以動了這個惡作劇的心思,也是被綿氣的。

明明是體諒他晚上睡不好,見他補覺補得香,自己好心好意給他放下座椅讓他舒服點,蓋上衣服怕他着涼,路上車都開得比平時穩。為了讓他多睡一會兒,陪着他在地下車庫裏呆了三個多小時。

結果呢?這人一睜眼沒表達感激也就罷了,一聽說還要出門,第一反應卻是自己要把他扔了。

一個想把你扔了的人,會管你睡得好不好嗎?怎麽不走走腦子?

巒再把這個過程想了一遍,還是有“好心沒好報”的牢騷氣。

但是看到綿抖得停不下來,愧疚開始一點點占了上風。

巒捏了捏眉心,一邊思索,一邊用手指在方向盤上點了又點。待汽車開出洗車房,他目光一沉,開向了下一個目的地。

這一次,車速較方才快了許多,車窗外的景致又逐漸高端時尚起來,但這不是回家的方向,緩解不了祝子綿的恐慌。

“你要送我去哪兒?”祝子綿問。

巒卻不答,直到車停進了一家商場的停車場裏,才對綿說:“在車裏等我,我去買些東西。”

祝子綿見現在已經九點五十了,而商場的霓虹燈清楚地顯示着十點停止營業,他不免懷疑巒的話。加上心還慌得厲害,他一把拉住了巒,急道:“商場要關了。”

巒回過頭,打趣地笑了一聲,“放心吧。就算我要扔了你,也不會搭上我的愛車。在車裏等着,別亂跑。”

祝子綿還想再攔,但說不出什麽理由了。畢竟巒說得對,讓他在車裏等,而不是在其它一個陌生的地方等,這多少給了他一點安全感。

然而,這點安全感卻随着等待的時長一點點揮發。眨前半個多小時了,巒都沒有回來。

祝子綿的手越來越涼,冷汗在他的手心裏源源不斷。明明看到商場一層接一層關了燈,但巒始終沒有出現。

祝子綿害怕了,比剛才見到那個滿身是血的人時還要害怕。

這份害怕開始讓他産生了幻覺,幻覺剛才那些紋身男們一擁而上,要把他打死。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巒的身影終于出現的時候,祝子綿已經感覺車裏擠滿了要殺他的人。

他被折磨得已經連喊都喊不出來了。

這時的巒,就好像能救他命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已經沒有多餘的意識去考慮其它的任何東西。

逃命一般,他打開車門,飛速沖到巒的身前,撞進巒的懷裏,把巒緊緊地摟住了。

“綿,你——”巒的身體下意識向後躲了一下,卻被祝子綿摟得更緊。

不等巒把話說完,祝子綿便開始哭着懇求:“巒,我錯了,對不起。是我不對,你幫我找工作,我還燙傷你。對不起,我不會再這樣了。你不要不管我,我害怕。”

其實不用祝子綿說,巒也感覺到了綿的害怕,比方才還要劇烈的害怕。

他能感覺到,綿的心在他胸前跳得很快,也能感覺到綿的整個身體都抖得厲害,還能感覺到眼淚正從綿的臉上不斷滑落,打濕了他的衣肩。

巒再一次被綿過激的反應驚住了,沒想到把綿單獨留在車裏,也會把他吓到。

他過意不去地顫了幾下唇,但好像組織不好語言,始終開不了口。

一只手緩緩擡起,也說不清是想推開綿,還是想摟住綿,但那只手在半空停留了一會兒後,還是什麽都沒做,輕輕地放下了。

巒就像棵樹,由着綿摟着,直到綿的恸哭慢慢平靜下來。他才輕輕說了句:“上車吧。”

這時,祝子綿好像才意識到自己摟着巒,摟了好久,他不好意思地後退了一步,“對,對不起。”

巒無所謂地笑笑,“你剛才都說了十七次對不起了,加上這次十八次。”

祝子綿怔了一下,沒想到巒會數這個。又想起自己在此之前,他從小到大都沒說過這麽多次對不起。所以,誠意應該夠了吧。祝子綿忍不住帶着哭腔問了句:“那你到底原諒我了沒有嘛?”

這句話說得軟綿綿的,還有一絲絲賭氣,竟撒出了幾分撒嬌意味。

巒笑得肩頭一顫,卻不直接回答,只催了句:“快上車吧。”

-

祝子綿乖乖上了車,系好安全帶,這時腿上一沉,發現巒将一部新手機丢到了他身上。

給我的?他去商場是為了給我買手機?祝子綿不太敢相信,詢問地看向巒。

巒卻刻意躲避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這側的車窗外,嘴裏漫不經心地嗤笑,“怎麽?手機怎麽用都忘記了?”

這不可能“忘”。貴族膠囊裏也是有手機的。

不過這款手機祝子綿沒用過。不是很高端的款,印象中是那種喜歡刷機的手機發燒友們愛玩的款。

可以自定義屏保,界面風格等等。那些人喜歡用它來張顯自己的與衆不同。

祝子綿按亮手機,鎖屏圖很簡單,主體就是一句話:難過向左,不難過向右。

最下方是滑塊式按鈕,左滑關機,右滑解鎖。

那只能向右啊。

祝子綿頭一次見這樣的開機屏,覺得有趣,忍不住嘴角稍稍翹了一下,擡眉看巒。

巒卻依舊看向窗外,只把後腦勺留給了他。

祝子綿猜巒在等他選擇不難過。于是向右滑開手機,手機傳出了一聲簡短的解鎖音效。

這時巒才把頭側了過來,看着車前方随口說:“不用謝我。我只是給你一個能叫外賣的工具,省得你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餓死。我還得收屍。”

這話讓祝子綿聽得不太舒服,但又不能不承認,他真有可能餓死。

他難堪地低下頭,看向手機界面。就見手機裏除了常規的一些東西,只有一個app,享樂速送,看起來是能送餐的。

他又随意點了點,試了試手感,最終點開了通訊錄,裏面只有一個人的電話,巒。

祝子綿有些驚喜,他擡頭,正巧看到巒的視線從他的手機屏上快速拿開,又看向車前方。

大概是也意識到綿一直在看他,巒語氣淡漠又疏離地說:“電話不要随便打。我可不想別人知道我的通訊錄裏,還有你這樣的廢柴。”

這話讓祝子綿更不舒服了,但依然不能否認,在這個奴隸領域裏,他是真的廢。

不過,盡管巒對他打擊了一句又一句,可他的心不慌了,不怕了,甚至還有些找到歸宿的溫暖。

巒肯把聯系方式留給他,那就是不會把他棄之不顧的意思吧。祝子綿這樣想。

想過之後,他立刻拿起手機給巒拍了一張側顏。

“幹嘛?”巒問。

祝子綿一邊認真操作着手機一邊說:“沒什麽,我是想如果手機一解鎖,我就能看到你的話,那肯定能更開心一點。”

說着,他将巒的照片設置成了桌面背景。

【作者有話說】:從此,我一見你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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