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看誰再罵
第43章 我看誰再罵
祝子綿其實已經在喊停了。他這句“我不會喊停”的意思,就是想讓巒打消這個念頭。
他不想巒真的開始跑,尤其巒這麽大聲吆喝,把跑道上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這讓祝子綿很不自在。
他迫切希望巒就此打住,但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跑道上的人,正在走的也不走了,正在跑的也不跑了,全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們。
還有喜歡開玩笑的向綿喊起話:“差不多得了啊。不然上床可就沒力氣了。”引得衆人哈哈大笑。
祝子綿覺得自己頭發都在冒煙,說不清窘的還是氣的。
他認為巒是在故技重施,借吃瓜群衆施壓,讓他把氣忍了,吞了。不得不說一句:“我不生氣了,你別跑了。”
可憑什麽啊?憑什麽不是巒求饒一句:“我錯了,你別讓我跑了。”
屢次被巒拿捏的祝子綿越想越氣,他扯着嗓子向巒喊:“我說了,我不會喊停的!”
巒渾不在意,灑脫地笑笑,在跑道上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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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夜,這個時候快十點,已經不早,但恰恰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溫度。
更何況是周末,大家都樂意多花些時間看看熱鬧。還用口哨聲,起哄聲,又招來了些在小區裏納涼的人,以至于吃瓜群衆越來越多。
每次巒跑到綿的身邊,衆人就發出期待的哦哦聲,見綿還不喊停,就開始嗷嗷亂叫,替巒鳴不平。
祝子綿在衆人的注視下,賭着氣,死咬住唇。他還不信了,不信他不喊停,巒真能一直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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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巒給人的感覺還真是這樣。
沒人記得巒跑了多少圈,只看着時間,巒已經跑了快二十分鐘。
加上之前他就和祝子綿賽過一場,體力肉眼可見已然不支。但他還在咬牙堅持。
圍觀的人看不下去了,開始對祝子綿冷嘲熱諷。
“這麽帥的男朋友,你不想要給我吧。”
“我要攤上這種作精男友,早分了。難道還留着過年啊。”
“換一個吧。這個讓我來幫你調教調教?”
……
這刺耳的聲浪越來越高,此起彼伏,大有勸分不勸合的态勢,甚至越來越過分,還帶出了髒話與黃腔。
祝子綿被這些難聽的話包裹着,難受得好像被人扒衣圍觀。
但現在走過去對巒溫聲軟語嗎?他覺得更難受。無非就是被人扒衣後,又不得不屈服求饒罷了。
他委屈地垂下頭,攥緊拳,指甲要嵌入肉裏。腦子一片空白,已經想不到什麽好的方式來結束這一切,只希望自己憑空消失在原地。
突然,喧嘩被劃開了一道口,如同電閃劈開雲層。
巒駐足,像一只被激怒爆發的獅子,用蓋住所有人的音量怒吼:“我看誰敢再罵!有種站在我面前罵!”
聲勢裂石穿雲,氣勢摧枯拉朽。最近的公寓樓上,燈都被叫亮了幾盞。
與此同時,巒捏緊拳頭,眼裏崩出帶血的殺意。大有誰敢來,他就敢和誰玩命的既視感。
頓時,沒有人再說話了,眼神無不是:這個戀愛腦瘋了。
因為他們看見,這個瘋子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又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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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道兩邊的燈,交錯映照出數不清的人影,卻只有巒一個人的呼吸越來越沉重地響在跑道上。
圍觀的氣氛開始走樣,從開始輕輕松松看熱鬧,到義憤填膺地指責,現在已經變得悲壯:擔心有人殉情的悲壯。
祝子綿愕然地看着巒,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神情複雜到淩亂。
其實他一直不喊停,一方面是和巒賭氣,一方面是他不相信,不相信巒真能一直跑。
說起來,不管他祝子綿有多生氣,遲早得乖乖回家,求巒給他開門,因為他沒別的地方可去。
換句話說,巒怎麽道歉,道不道歉,結果都是一樣的。所以,巒大可不必用這樣的方法懲罰自己。
然而,巒真就這麽一直跑,一直跑,等他一句原諒。這讓他不敢相信到意識恍惚。
這時,他餘光瞟到了什麽,側眸看去,就見三個醫生模樣的人走到跑道邊。
他們都戴着醫用口罩,俨然是工作的狀态。為首那人高挑一些,胸前挂着聽診器。身後兩人各拎着一個醫藥箱,像是助手身份。
祝子綿羞愧地收回視線,他猜是誰未雨綢缪給醫院打了電話。對比之下,他覺得自己真是又荒唐又卑鄙。
他不使性子了,不等巒一句求饒了,他只想沖上去趕快把巒攔住。
可是,還不等他擡起步子,巒已雙腿一軟,摔在了跑道上。
衆人發出一聲驚呼,三個醫生嗖地就沖了過去,祝子綿緊随其後,其它圍觀者也三三兩兩跑過來看。
然而,巒卻用手勢阻住了所有人。
大家圍成一圈,就看到巒堅持着自己又站了起來。
他把三個醫生都撥拉開,看着被擠在後面的綿,喘息着勉強擠出幾個字:“還生氣嗎?”
祝子綿一怔:你快死了你知道嗎?還管我生不生氣。
見綿不答,巒繼續邁開步子要跑。祝子綿憑下意識就死死拉住了他的手臂。
“還生氣嗎?”巒倔強地又問。
祝子綿看着巒過分認真,過分緊張的瞳眸,有一種被過分在乎的心靈觸動。
理智上,他覺得這很可笑,但不妨礙一陣暖意湧上,讓他不由自主抿起唇笑了。
“我還敢生氣嗎?要是再生氣,我得成殺人犯了吧。”
巒的表情沒有好轉,反而多加了一層埋怨,這個答案明顯沒有讓巒滿意。
巒勉強上前一步,雙手按住綿的雙肩,與綿的額頭抵在一起。
祝子綿立刻感覺到肩膀與額頭承受的力度,他知道巒已站不住,是在借他來支撐身體。
與此同時,他感覺到巒劇烈的呼吸在他鼻唇間洶湧,夾雜在這呼吸裏的,是巒略帶委屈的詢問:“你說清楚,是不敢生氣,還是不生氣了?”
祝子綿哭笑不得: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意這個。
他趕緊誠心實意地确認:“敢生氣,但不生氣了。真的,真的。”
巒這才神情一松,順勢向綿身上倒去。祝子綿慌忙将他接住。
這在祝子綿看來,他是下意識地救死扶傷。孰不知在旁人眼裏,像極了雙向奔赴的一次熱烈相擁。
周邊響起一大片吃瓜成功的歡呼聲,把夏夜清涼下去的空氣又點燃了。
祝子綿後知後覺,兩人抱得太緊,緊到彼此都用盡全力。
那是因為不這樣,巒會摔到地上啊。祝子綿這樣對自己說,但他的情感似乎并不認同這個說法。
他不是第一次和巒抱在一起了,他曾經兩次在巒的懷裏哭到崩潰。然而這一次,他的感覺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他有些不好意思,兄弟間擁抱時絕不會有的那種不好意思。尤其是巒呼吸的熱浪不停拍打在他後頸,讓他心跳抑制不住地在加快,快要趕上巒的呼吸節奏。
咔!
想到心跳節奏,祝子綿腦中一個打閃,給自己烏七八糟的思緒叫了停。
哪兒還有空不好意思啊?巒心髒跳這麽快,肯定是身體扛不住了。
祝子綿慌起來,“巒,先讓醫生看看。”他貼在巒耳邊說。
巒輕微搖搖頭,用只有綿能聽到的聲音低喃:“不用,我心裏有數。”
祝子綿不放心,求助地看向醫生,這一看不由地一愣。
他驚訝地發現,領首的那個高挑醫生也正在看着他。眼神裏頗有些打量的意味,想看穿骨髓的打量意味,打量得祝子綿不太舒服。
“醫生,要不要,看看他?”祝子綿試圖用對話,把醫生的目光引開。
醫生聽了這話,回過神,果然移開了視線,輕飄飄地走到了祝子綿身後。
許是看了看巒的面色還成,醫生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沒事,死不了。你扶着他在跑道上走幾圈,緩過來就行了。”
祝子綿的眉毛稍皺了一下,他感覺這醫生的語氣開玩笑似的,還有些奚落,總之說不清的古怪。
不過他現在沒心思細想,還是按醫生的話做了。用剛才巒架起他的方式,把巒架在肩上,慢慢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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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子綿架着巒走了一圈,周圍的人聲已如潮水退去。一幫單身吃飽狗糧哀嚎夠了,實在是不想再吃了,把跑道留給了他們兩個。
看着四周的空蕩,祝子綿忍不住想起方才那些人把他罵得體無完膚,心裏又委屈了,“你可真會道歉啊。害得我挨了好多罵。”
這時,巒的呼吸已平穩,他得意地笑出兩聲,開玩笑:“那是他們嫉妒,嫉妒你有這麽好的男朋友。”
祝子綿在巒腰上掐了一下,掐得巒嘶了一聲。
“誰是你男朋友?又耍了我一晚上。”
巒搭在綿肩上的手臂勒了勒綿的脖頸,不服地反駁:“害我跑成這樣的人是誰啊?到底誰在耍誰?”
兩個人用所剩無幾的力氣,折騰起對方,随便幾個輕輕推搡就都重心不穩,摔在了地上。
巒順勢用雙肘支在綿的頭兩側,把綿困在了身下。
祝子綿不悅地擡眉看向巒,巒的眼神似笑非笑,有些得意,有些壞,似是在挑釁:現在知道誰在上面了吧。
這叫祝子綿渾身毛紮紮的,他慌張地把眼神垂下,一不小心落到巒的領口處。
睡衣都寬松,巒這樣一個背朝天的姿勢,讓領口變成一扇窗,透過窗,他上半身的溝壑一覽無餘。
祝子綿呼吸頓了兩拍,趕緊把頭扭到一邊,巒的手臂肌肉又撞上來。
此刻,祝子綿就感覺自己的眼睛好像一個攝像頭,直接拍出了他今晚看過的小視頻。還要不要人活啊?
祝子綿索性閉起眼,關了攝像頭,同時低吼了一聲:“起開。”
巒卻噗呲一聲笑了,“叫我起開?那你閉什麽眼啊。你在期待什麽?”
祝子綿:“……”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