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xxxx年2月25日19:30p.m.

我好不容易只用加一個小時班就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可以下班了。聽說院長給我取名為元累是取三聲累累碩果的意思,沒想到活成了四聲累。我踩着夕陽的餘晖走在回合租出租屋途中的大橋上,無神的雙眼引領着毫無活力的軀體行屍走肉一樣的前進。

對什麽都不抱期望,就不會絕望。

這是我在這個需要很強的執念才能活下去的世界總結出來的人生指南。我為什麽變成了這個樣子?沒有了理想,沒有了目标,僅僅為了□□的存活在重複着賺錢的活動,內心庸俗市儈,從前因為閱讀升起的一點靈氣也早在大學畢業後蒙塵。渾渾噩噩的一天天中我已經快被完全同化了。現在這樣的我活着真的有什麽意義麽?

我閉上眼在黑暗中休息片刻,等再次睜眼就又是那個努力活着的人。可等我一睜眼,只見一個黑發少年在我眼前從橋上跳了下去,下面是湍急的河流。

此時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霖去世的幾個月來,我想找到自己活着還有什麽意義?可一直找不到,甚至有些人告訴我人活着沒有任何意義,而且沒有意義這種事非常正常,沒有人對此有什麽異議或者感到不适。可我覺得,認為活着毫無意義一點也不可怕的這種事才是最可怕的,悲哀的無以複加,總要有哪怕一微米的意義吧?但我也不曾追尋死亡,怕疼,怕給人造成麻煩,我害怕死亡。眼前的夕陽緩緩上升,金橙紅三色渲染交織着,我麻木的心難有波動,但又好像能再活一天,再看一次這樣燦爛的落日。等我回過神,我已經在橋和水面之間的半空中了。

诶?為什麽?

我臉上滿是疑惑和不敢置信。我的游泳水平是在游泳池裏憋氣游十米,完全不會換氣,在這種河流中保持自己不被淹死已經超越極限了。我還是沒想明白自己怎麽就跳下來了,我向着少年的方向游去,一把将少年從水裏撈了起來,我感覺自己的力氣小了很多,或者說是少年的體型好像比預計的要大,要麽就是水流的原因,我要很努力才能把少年的頭和肩膀拖出水面。

然後我就不會了,只能盡力飄着往岸上游。但不會就是不會,我試圖在自己憋死前換口氣,卻被毫不意外的結結實實地嗆了口水。瑰麗的河水沒入鼻腔,湧入肺部,成為了奪取生命的死神。我開始本能的咳嗽掙紮起來,可越是掙紮水進得越多,漸漸的,我的意識痛苦地陷入了黑暗。

要死了麽?終于……但如果可以救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意識逐漸回籠,良久,睜開了雙眼。一睜眼就是白色的天花板,做了一塊一塊的方形吊頂,大概是即将黃昏由于光線很暗呈現出來了灰色,但這種天花板并不是現實裏的樣子,有種微妙的,更幹淨更讓人舒服的畫風。天花板的下方,我躺着的地方的上方是一圈吊瓶架。空氣中彌漫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這是地獄麽?”我睜着眼睛生無可戀的喃喃道,“地獄就是這幅令人失望的樣子麽?”

“這裏不是地獄哦。”一個乍聽起來溫文爾雅細聽卻讓我隐隐不适的男青年的聲音從腳的方向傳來,“是我這個黑醫的診所。”

我的第一反應是報警,沒想到掃黑除惡這麽多年還有黑診所這種東西,第二反應是:他怎麽說日語?我居然聽懂了?難道腦子進水還能觸發什麽語言天賦嗎?

我被拐賣了?被切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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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誘拐犯,”男青年用笑眯眯的聲音補充道,“是我把你們從河裏撈起來的。”

我這才把視線從天花板移開,找了一圈,定格在了一起被救起的少年身上。少年已經醒來了,他坐在隔壁病床上,是少見的美少年,五官精致而完美,蒼白的臉色,一頭算得上蓬松柔軟的黑發,絲絨般的睫毛下是一雙像漆黑的泥沼一樣好看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小巧的藏着黑發中的耳朵,毫無血色的薄唇,瘦弱,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纏着白色的繃帶,穿着咖色的大衣、精致的襯衫和馬甲,散發着一種荒蕪的孤寂。

他受了這麽嚴重的傷麽?不對,沒有外傷。……這裏的畫風好奇怪啊,為什麽這小孩看起來那麽眼熟?

“真奇怪,你看起來認識我,但我的印象裏完全沒有你的存在。”

少年黑洞洞的無神的眼睛看向我,他說話有些口音,蒼白的臉上挂着誇張的奇怪表情,好像在引人發笑,但實際上他的表情很是恐怖僵硬,那是看一眼就會令人打心眼裏不舒服的笑容,那是什麽東西在模仿人類的笑容。我能感覺到,他在嫌棄我,他非常讨厭我。難不成是在讨厭我救他?

我順着他想逗人的意思笑了下,“我只是看你有點眼熟,但不認識你,可能是我見過的人和你有點像。”

我和少年不約而同的忽視了那個奇奇怪怪的黑醫,不知道為什麽,我不喜歡那個黑醫,雖然他聲稱自己救了我。

“好了,你們兩個小少年回家之後可以盡情聊天,”黑醫拍了拍手試圖引起我和少年的注意,“既然醒了,你們可以回家了。”

少年?

我伸出手,假裝拉開被子坐起身,實際上是在觀察自己的手。這是雙比成年後小了一大圈的手,說是十三四歲都可以。我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我被降次元了,俗稱穿了。

“我無處可去。”

“我沒有去處。”

我們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對視一眼。……他更讨厭我了。

黑醫好像被我倆的回答給整愣了一下,“那你們願意留下來麽?”

“不願意。”

“不願意。”

……好了,隔壁的,我知道你讨厭我了,可以收收你的嫌棄光線了,要把我紮成刺猬了。

黑醫臉上好像挂着即為難又無奈的表情,但我覺得他此時特別像賣毒蘋果給白雪公主的老巫婆,“可是留在我這裏說不定能找到活着的意義呢。”

看吧,就是誘拐犯,三年起步啊變态。

“好吧。”我說道。

對不起,我沒經得起誘惑,反正這個地方奇奇怪怪的,先和這個奇怪的黑醫刺探一下情報吧,再說了,人生地不熟,我往哪跑?少年的反應更隐蔽,他原本想下床的腿又收了回去。

“好,接下來就到了自我介紹的環節。我叫森鷗外,目前是港口黑手黨首領的醫生,你們要叫我森先生。”

黑醫,啊不,森先生和藹的介紹了自己。

想報警,這什麽地方……居然有黑手黨,意大利嗎?好想逃……但名字真的很耳熟。我終于擡起頭看了一眼黑醫的臉,之前我的視線最多看到過他白大褂的一角。他穿着白大褂的外套,裏面是一件灰色的襯衫,脖子上套着黑色的長領帶垂到腰間,黑色寬皮帶下是咖色的褲子,穿着一雙深棕色的皮鞋。三十幾歲的年齡,優雅的模樣,快到肩膀的黑發被他紮了個小揪揪束在身後只留了左右各一縷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遮蓋他可能後退的鬓角還是女孩子常幹的事:拿頭發遮住耳朵下方的骨頭好顯瘦。刀鋒般銳利的眉,難得一見的如此冰冷的紫紅色雙眼。

少年偏過頭,“太宰治,加入你說不定能找到活着的意義麽?那就加入吧。”

我好像想起來了。文豪野犬。隔壁嫌棄我的少年是院裏的,誰?誰以前天天念叨的心愛的崽:太宰治?好奇怪,為什麽一點都想不起來?算了,知道了也沒用,我又沒看過。但我決定滿懷惡意的叫他宰(zai=崽)。

“元累,我大概只能打雜的樣子。”

我直接求打雜,反正森狐貍九成想要的是擁有反異能的太宰治,我只是個買一贈一的贈一。等會,我的異能力是什麽?這個想法一冒出,答案就好像呼吸一樣自然的浮現了出來:泥潭,改變我所接觸的物質。

……這可不能給森醫生知道。

既然決定擺爛,就要表現的足夠平凡。我近年來從擺爛的同事們的身上深刻領悟了這個道理,即使領導說得再好聽,餅再大,你也不要聽。人類痛苦的源泉:工作。一但下班,就像絕症自愈了一樣,但是病去如絲抽,同時會帶走你的全部精氣神。辦公桌和辦公椅就是最痛苦的囚籠,偶爾有空擡一下頭都想從窗戶跳下去。根本聽不得領導的聲音,尤其是他或她喊我名字的聲音,就像法官判我有期徒刑再加十年。某知名哲學家說過:精神瀕臨崩潰的症狀之一,就是相信自己的工作非常重要。(羅素,《幸福之路》)

一天中最美的時刻來臨了。金紅色的斜陽透過診所小格的斑駁的玻璃,泡泡似的灑在了我的被子上,給這個滿是老舊的醫療器材和桌椅床板的小診所鍍了層如夢似幻的色彩。我的病床正好在相對靠窗的位置,我專注得看着窗外的夕陽,森先生好像在講黑手黨的規矩吧,絕對服從命令不能背叛什麽的?我沒注意聽,太宰好像也沒注意聽。

“現在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森先生看起來很高興,笑得眼睛彎彎,他的聲音總是帶着一種,輕柔?優雅?我本來想拒絕的,但我的肚子不争氣的餓響了。太宰本來也想拒絕的,但他的身體和我的發出了一樣的抗議。森先生看起來笑得更開心了,可惡。

大概是少年身體裏激素分泌的原因,我的意識裏也多了幾分少年意氣。那種,就算自己知道自己的存在對于某人來說等于污染源,也要惡心死他的少年意氣。

“我想吃不辣的牛肉咖喱飯和蟹排。”

我率先舉手提議,把握先機。蟹排是因為想起來好像聽說隔壁小屁孩喜歡吃蟹肉,為了争取到他的支持才說的。

“我們去吃火鍋吧,橫濱不是有中華街?”太宰興奮得提議。

等等,想吃蟹排的人是你吧!一定要和我唱反調嗎?我不要吃牛油火鍋!辣味什麽的!會死人的!

“就要吃咖喱飯,吃不到我會死的!”我一副抱頭痛哭的樣子。

“要——火——鍋!”太宰居然學起森先生的聲調,并且拉長了開始耍賴。

我是不會輸的!我也可以!

“咖——喱——嘛!”

我不知道森先生此時的想法,如果我是他,我可能會想:累了,毀滅吧!但是森先生依舊維持着他優雅的聲音,導致這個診所的糖分嚴重超标,“不,吃茶泡包子。”

今天的我第一次吃到茶泡包子,甜到失去了味覺。雖然我也喜歡吃很甜的甜食,但是茶泡包子太過分了。失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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