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日光短暫地降臨在這片冰雪的土地,轉瞬即逝,象征着黑暗的冬季即将結束。飛機巨大的機體拖着日光緩緩俯身下降,随着飛機降落,日光消失在了地平線上,大地重歸于黑暗,機場地面的小燈如星落分布。
飛機完全停穩後,旅客紛紛解開安全帶,從行李架上拿取背包等。我卻仿佛回到了幾天前的早上,身處冰雪之中,綠色的極光吸走了我的靈魂。
走下飛機,我拉住頭一次來這的芥川,将他往機場免稅店推,和一旁完全沒有阻止的織田說,“來挪威的第一件事是買羽絨服。”
“為什麽是買羽絨服?”
我随口一答,“因為出去你就會被凍成冰棍,芥川就會被凍成冰雕的黑色大怪獸。”
“這樣啊。”
“在下不能認同。”
我沒有繼續接話,因為我們已經到目的地了,“麻煩美麗的店員小姐給我拿兩套防風厚實的羽絨服給他們兩個,有厚褲子就更好了。”
“好的。”店員小姐莞爾一笑,轉身取了一大一小兩件長羽絨服以及兩條褲子來,遞到了我們面前。
“好了,不要客氣,去換上試試吧。”
我和芥川眼神對峙了一番,他才頗為不願地拿起衣服走進了試衣間,“織田?”我四處張望,原來他已經進試衣間了,還是成年人省心。
“小姐,結賬。”
“不行哦小弟弟,”店員小姐搖着頭拒絕了我,“剛剛你的長輩說不能讓你結賬,他馬上出來結。”
差點忘了,大人也不讓人省心啊。
我仗着亞洲人在歐洲人看來偏小的面孔,毫無壓力地裝嫩,“可是我有錢,這是我想買給家人的禮物,讓我悄悄結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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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店員小姐走到了櫃臺後,對我露出了一個俏皮的笑容,“那我就幫你悄悄結賬吧。”
我拿出卡付了賬,對着鏡子擺出一副得逞的壞笑,應該是這個表情,如果我的心理學沒有白讀的話。
随着試衣間簾子拉動的聲音,我轉過了頭,張口就是一句誇獎,“很帥氣嘛。這樣就可以出機場了。”
“你已經付款了啊。”
“因為我才是這一行裏真正的有錢人嘛。”
我帶着他們穿過機場,走過彎彎曲曲的清掃出來的雪中小徑。黑暗中白雪幽幽地發着星星點點的光,遠處片片雪山若隐若現。薄雲緊附着漏掉了大氣層的黑暗的天空,月的彎刀不想放出光亮,連星辰也不願作陪,暗淡地無精打采地渾水摸魚地工作着。還是那家咖啡店,暖色的木屋,紅褐色的皮沙發,米色為底的花色編織毯,木柴灼燒的聲音與肖邦的C小調夜曲緩緩流淌。我們坐在原來我坐過的桌子邊,點了幾杯飲品。我捧着一杯熱巧克力,頭靠在窗上,仰視着暗淡的星空。好像一切都沒有變。風鈴輕響,一位黑發黑眸的女士裹挾着寒風走進了店門。
“簡小姐,這裏這裏。”
時空在這一刻仿佛重疊在了一起。
……
簡點點頭,走了過去。不是她不想做出一個其他的回應,是她不知道該怎麽去回應元累不知真假的話。應該說,她們算是合作過一次的熟人了,簡大可放自然一點,但在這個人面前她不敢有絲毫的放松。簡看着這個據說失憶了的醫生,完全看不出他和幾日前有任何區別,如果一定要說的話,那麽今日的他更像人了一點,像一個披着僞善皮囊的人。
“你還活着啊,元醫生。”
簡的語氣聽着有些陰陽怪氣,因為此時她想起了她慘遭報廢的手機,說完了她還在心底給自己捏了一把汗。元累的臉上始終保持着無害的笑容,“這邊坐,簡小姐,還是拿鐵嗎?加了兩塊方糖,希望和你的口味。”
“多謝。”
元累堪稱輕柔的聲音讓簡萬分不适,那兩塊方糖的量是她上一次随意添加的。像有成百上千只螞蟻在身上爬,像蜘蛛的傀儡線從虛空中落下,像他們的合作一旦開始就沒有了結束。簡落座在元累的對面,那是最靠窗的位置,她的斜對面分別坐着芥川和織田。簡看着她座位上已經擺放好的拿鐵,心中寒意久久不散。在她座位的右側,分別擺着一杯特調卡布奇諾和一杯美式,卡布奇諾的杯子旁擺着一只紫色的車矢菊。
“看來其他客人也到了。”
簡在元累的提醒中看向了門口,國木田和與謝野從外面走了進來。自從飛機爆炸事故後,他們就失去了關于元累的線索消息。簡來到這裏的原因是,她收到了來自元累的邀請函,那是一張挪威的明信片,正面畫着雪景,背面的內容是請她到挪威看極光。她翻來覆去研究上面的內容試圖找出什麽陰謀詭計的線索,甚至把它寄給了自己的合作者,但得到的回複卻只是讓她去赴約。簡最終選擇相信自己的合作者她的朋友,來到了這裏。
“為什麽把我們叫到這。”
與謝野冷着臉坐在了放着紫色車矢菊的卡布奇諾面前,國木田坐在了最外側與織田面對面。
元累擺出一副苦惱的樣子,“說起來慚愧,因為我苦思冥想也想不出,那條信息到底是單純加入的還是替換的,如果是替換的話,那麽原本的信息是什麽?所以只好啓用其餘的計劃了,請二位前來是為了繼續游戲。”
國木田問:“游戲?”
“捉迷藏游戲,就是與謝野小姐在地下室和孩子們說的,大人的捉迷藏游戲,”元累小口小口喝着熱巧克力,像在品味,“知道前幾日發生的北極海風暴吧。”
簡驚訝地看向元累,“你難道……”
“沒錯哦,”元累加深了他的笑容,變得神經質起來,“五個小時,五個小時之內無法找到我的話海風暴會再次上演,但是這一次就不一定是在無人的海域了哦。織田,為什麽看着我?”
“這也是鑰匙的一環嗎?”
“這是game。”
“你!”國木田想發怒但又忍住了,因為他和與謝野前來赴約的原因,元累給他們的明信片上寫着他已經給他們下了“毒”:九個小時後,他的線人将向警署提交十三起連環爆炸案的兇手為國木田和與謝野的證據。她們把消息發給遠在九州的亂步先生後,亂步先生只說:他現在是騙人的,但是你們要去一趟,不然會變得很麻煩。國木田真的很想問一句:難道現在不麻煩嗎?
“現在開始講解游戲規則。第一,不禁止同方隊友争執死鬥等;第二,我是人你們都是鬼,也就是說從游戲開始後你們就全部是同一方的隊友了;第三,我不會離開上次事件的範圍;第四,抓捕我的方式和手段不限,包括殺死我;第五,贏的那個人可以要求失敗方做一件事。以上。游戲三十分鐘後開始,現在是下午茶時間,此時段可以随便提問哦,我看心情回答,”元累笑着對店員招了招手,“請給我來一份黑森林蛋糕。”
“什麽事都可以嗎?”芥川第一個忍不住問道。
“當然不是,比如讓我違背首領命令背叛Port Mafia什麽的是沒辦法答應的,但你想的那件事,可以。”
芥川兇狠地眼神讓對面的國木田本就提着的心更加往高提了提,但是轉念一想,這殺氣是對着元累的,又把心放下了一點。他問道:“為什麽我們要陪你玩這種游戲?”
“別的人我可能還需要想想利益關系之類的,但是你們這種人,看眼神就知道了啊,因為海風暴不一定會降臨在無人的海域呀。在飛機失事後随救護車第一時間趕到的編外異能醫生與謝野小姐,在失事後甚至在警方前成功抓捕了犯人的新任社員國木田先生,收養戰争遺孤的織田先生。如果這個社會上的人都和你們一樣,或許就不會有現在這個我了吧。不,還是會,我和你們所處在同一個城市同一個社會,果然,我會成為我,是因為我自己。”
“我一直想問你,”與謝野死盯着眼前獻給醫生的車矢菊,她的腦海中閃過飛機殘骸中、咖啡店中、西餐廳中、書店中等等爆炸案現場受害者劫後餘生歡喜的樣子,更有甚者将兇手奉為救命恩人。那樣感激的表情,讓她想起了曾經因為她聽從森醫生的命令不斷治愈重傷又被迫不斷再次上戰場最後精神崩潰自殺的人。你太過正确了!這是他們臨終前的詛咒。她猛然将憤怒的視線投向了元累,“你是在戲弄生命嗎?”
元累的眼神是如此涼薄,仿佛臘月北極的冰原,“我不知道,畢竟我的記憶中全部都是如何令死亡降臨。這一點,我不會撒謊。提問環節就此結束,我可不想錯過小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