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第 52 章
我們仨在天臺發瘋到了淩晨兩三點,算是慶祝了那倆未成年終于虛歲十八了,而我在實際上也馬上奔三了。大概是兩點半左右吧,橫濱乃至更遙遠的大都市都陷入了沉睡,天空終于露出了它原本的樣子,而不是被地面的燈火照得将明未明的模樣。
希望今年是平靜的一年。有點奢求了。
反正森先生現在除了異能開業許可證以外別無所求,他只想守好橫濱的黑夜這個小小的一畝三分地,一點對外擴張的跡象都沒有。唉,雖然樹欲靜而風不止。
“我們今晚睡在天臺吧。”
太宰一下坐在地上對我說,他和中也追着打了十幾圈了,是該休息一下了。
“那我先回去了,明早別忘了,槲寄生,”中也說着就想跳樓直接飛走,卻被太宰捏住發梢險險扯了回來,“幹什麽啊!”
我提議道:“今晚就在這休息吧?反正中也的鋪蓋也有。信天翁這會還在蹦迪吧?”
中也聽見信天翁的蹦迪後遲疑了一秒。信天翁,你蹦迪的聲音是有多大啊……
太宰挪揄道:“中也不會是害羞了吧?因為晚上睡覺要蹬被子,還會亂轉圈。”
槽多無口,但看中也的反應:臉紅得蒸汽都冒出來了,太宰說得完全沒錯。所以,你是怎麽知道中也晚上要蹬被子的?安監控了嗎?……好像,真的很有可能……
“怎麽可能啊!”中也揪着太宰的領子喊道。
算了,為了在天亮之前能讓這倆上床睡覺我先去取鋪蓋吧。唯一靠譜的成年人,不愧是我。
我以最快的速度取了東西上樓,倒不是因為別的,主要是擔心他倆在我取東西的空檔就從樓頂玩到樓底了。
“兩位18歲的小朋友們,來取你們自己的被褥枕頭,”我仿佛一個幼兒園小班班主任,把兩床鋪蓋分別遞給了他們,“宰的,中也的。我沒拿帳篷,我想到了一個更好的。”
我的指尖破出白骨刺入混凝土鋪成的樓頂,将砂石化成玻璃,周圍了一個簡易半圓形玻璃房,像半顆玻璃球倒扣在樓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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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美欣賞夜空,還不會吹感冒,異能就要便利一切嘛。”
我們三個坐在玻璃房裏,沒有一個人躺下的。
“好怪。”
“好怪。”
“好怪。我們ooc了。”
我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和放空發呆的狀态,算是在欣賞夜空吧。漆黑的液體中閃着細小的光芒旋轉出绮麗的圖案。我深陷其中難以自拔。身邊的兩道呼吸聲變得綿長,我看了他們一眼,決定在明早送他們一份大禮。我摸出紙筆,臨時弄了個畫板,拿出畫解剖圖的精神和細致,開始寫生。
晨光微熹,按理說是很美的景致,或許換個人來可以描寫出一大段至美至幻充滿希望或者絕望感受的文字,但是我的內心只有死一樣的平靜,閃閃發光的大樓,刺眼,淡薄而不失暖意的微光,只是映在我的視網膜上而已。我沒有感到一絲除空無一物以外的任何東西。光對于大部分人類來說,大概是那種能驅散黑暗的東西,再不濟也能分散一些。但是對我來說,那不過是一種,一種單純的物理現象?只有在它即将消散或者只餘下微末的一點時,我才能感受到它的美,并不是想看朝陽而起不來,是因為人一般只喜歡和他相似的人或物。沒有比這種時候更能讓我感受到我冷漠、空洞、貧瘠和死氣沉沉的靈魂了。
曾經十八歲的我,也是飛揚的,選了一個我非常不擅長但是據說賺錢的專業。二十二歲的我,也該是意氣風發之時,那時的我以為自己能做很多,滿懷着對未來的期望,但事實上只能被市場待價而沽,失敗,失敗,失敗,失敗,上百次的失敗讓我認清現實,天才太多了,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比你優秀的人太多了,比你有背景的人就更多了,什麽自豪啊什麽驕傲啊,多麽可笑啊,你連活下去都那麽難。
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正是因為不甘心我才有了今日,正是因為不甘心我才走到今天,我不甘心,我拼命工作,拼命加班,拼命戴着微笑的面具和同事維持關系,對領導巴結奉承,日複一日,日複一日!卻連霖住院的費用都只能勉強支撐。電腦出錯了都會被原諒,但打工的人一旦出錯就會被罰。機器都可以息屏充電返修,但工作的人不能有間歇喘息否則就是工作量不飽和。
霖不在了,帶着對我的遺憾,或許還有恨吧,請一定要恨我,請恨我!
如果沒有我就好了,如果沒有我該有多好。我曾經一度這樣祈求過。
當我發現就連夕陽和月光也不能再讓我動容時,我遭到了唾棄,那是來自瀕死靈魂的強烈唾棄,它厭惡着我,它不甘就此死去但已經瀕臨潰散。我終于要被名為生活的泥潭同化了,靈魂即将死去,只餘□□茍活,成為一個标準的“人”。我尋找,尋找着生命的意義,因為那是我的靈魂在垂死掙紮。
我在這時遇見了太宰。那是個想要死去的孩子,我想救他,我去救他,我的靈魂在死前想去救他,多麽自然,如同呼吸,以至于我麻木的意識在那之後才反應過來。那曾經是個不知道活在世上有什麽意義的孩子,現在或許因為“書”而擁有了勉強支撐着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停留的理由,但那只是暫時的而已,完成之後他或許仍然會選擇離開,可能是因為他知道這只是一個影子的世界,這樣一個世界,除了那件事沒有讓他可以為之存活的東西,如同楚門不惜一切也要離開那個世界。
“累,你在做什麽?”
太宰還帶着熬夜後的大清早被迫被陽光叫醒導致睡眠不足的懶散。
“早上了嗎?”
中也揉着他钴藍色的眼睛,臉上還寫着我很懵三個字。
果然早起會使人變傻。
我把玻璃房撤去,往邊緣走了兩步,才将手中的畫板展示給了他們。
一、二,跑。
“槲寄生!!死!給我受死!!!”
我已經準備好跳下去了。
太宰大聲抱怨,“難怪肩膀好酸!原來是小矮子搞的鬼!”
中也的表情是那種恨不能分成兩個人來同時揍死我和太宰的感覺。毫不意外的,中也當然先揍太宰,太宰極其熟練地躲避還擊把中也往我這引,嗯,禍水東引。太宰和我一個錯身跳了下去,我想也沒想就追了下去,最後還是靠中也卡bug,沒有碰到太宰而是提溜着我的領子把我們兩個從頂層的我家陽臺扔了進去。
中也飛進來接着和我拆家,太宰在餐桌上添油加醋。
“喂?森先生?……啊!過年還要加班……累和中也?在重新裝修房子。中也,以累的速度半個晚上不一定只畫了一張哦。”太宰拿着電話,站在餐桌上不時變換一下位置,免得被我倆打到。
“你胡說啊!真的只有一張啊!住手!”
“那你讓我把它粉碎了!”
“想都別想!”
太宰把對着我們打架方向的手機收了回去,“就是這樣。累!中也!森先生找你們。”
中也這才停手,我終于又要重新裝修了,那句話怎麽說來着?新年新氣象?
太宰開了免提,森先生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元、中也,你們節後去非洲一趟。元,你的客戶拖欠尾款,你處理一下。中也,寶石礦已經連續一個季度減産了,你去查看一下。”
“是。”
我和中也異口同聲。
森先生挂斷了電話。太宰也從桌子上跳了下來,以他最快的速度閃出了大門,一邊跑一邊喊:“善後就交給小矮子和累了!”
中也緊随其後沒了人影,“青花魚你給我站住!”
?
我吼道:“你們有病吧!意思不就是讓我善後嗎?!”
我嘆了一口氣,“真是拿你們沒辦法……”随之任勞任怨地開始重新裝修。抹平牆體裂縫和坑洞,填平地板的破碎,石膏線,踢腳線,軟裝,家具,電器……電器還是直接買吧……
忙了約半個小時,我才把家裏恢複原樣,包括牆上挂着的太宰的恐怖畫。金色的圓溜溜的太陽挂在海青色的天空,冬日微涼的海風徐徐而來,給這海邊的城市帶來一絲生機。我窩在陽臺的軟椅裏呼吸着澄明的空氣,右手用力在左臂上劃出了三道血痕,血液的氣息和皮膚的痛覺讓我仍惴惴不安的心暫時平靜下來。
我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一看,是醫生,我按下接聽鍵,“喂?醫生?”
“小累,不要又遲到了啊,還剩10分鐘了。你不會還沒出門吧?”
“卧槽!”
我大叫一聲挂了電話,從軟椅中蹦了出來,向大門外跑去。
我真傻,真的,電子鬧鐘也是電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