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
第 57 章
我努力想着說點什麽廢話轉移注意力,這和疼痛沒有關系,這和實際上醫生,我的主刀醫生,我親愛的搭檔很生氣有關系。沒辦法,要體恤他老人家不到半個月前才把我縫好。
“我撿了個很有趣的小孩。”
“上局麻。”
唉……突然想多蹲幾天,逃避一下現實。
為了防止自己被關進什麽實驗室對外宣布死亡這種情況的發生,我坑了一位患者家屬,弗朗西斯先生。他是極少數有權力和人脈去及時獲知我關押之處的局外人。
一般的政客和商人不會因為這種原因出手,可以說高興還來不及呢,他們逐漸被權力掏成了一具具空殼,但這個人讓我覺得他是個對自己家人有良心的另類,他的靈魂并未被金錢泯滅,所以我才說,在這些有錢人中,我最欣賞他。他付出金錢和權力,我給他妻女的健康,這就是利益的交換,但這個交換成立的前提是他看重自己的妻女遠超金錢和權力。三天的時間足夠他開始斡旋,但鑒于這些政府的辦事速度,我出去大概需要半個月以上。
對不起了,弗朗西斯。
“您的眼睛很是美麗。”
“安靜。”
……這日子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醫生在取出我體內的芯片後又同樣安了關押方給的芯片進去,反正那個地方大概已經成了芯片專屬基地的樣子。醫生和威廉博士手術結束後就走了,留給我了一個警告的眼神。警告我別破壞他的手術成果。
我被重新押回了“獄室”,我無聊地給牢房重新取了個名字,等待我的就是無聊,長久的無聊,無聊到我問獄警要了點故事書,比如愛倫坡的新作。
沒想到真的有,離譜,考慮到如果我無聊到發瘋可能會選擇同歸于盡嗎?
我把枕頭墊在腰上靠坐在透明的牆體前,從壘得整整齊齊八本書裏抽出愛倫坡最新出版的《金甲蟲》看得津津有味,和弗朗西斯現在的努力多麽像啊!雖然細節內容完全不同,但是那種破開重重迷霧獲得寶藏的內核簡直一模一樣。
我一字一句精讀的仔細,因為除了讀書和玩身上從來沒穿過的連體衣以外實在沒有別的事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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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rt Mafia對上mimic應該很容易将其打敗吧,畢竟簡就攔住了。但是簡的防禦幾乎無法被攻破。等等,如果很棘手的話,他們就沒空管我了!但醫生都來探監了诶,應該沒什麽問題吧?唉,費奧爾多你好煩啊!不就讓你被通緝的罪名多了一條嗎?
啊,無聊。
外界風雨飄搖驚濤駭浪,我在監獄裏把那八本書翻來覆去背了個滾瓜爛熟,甚至開始研究為什麽作者要用“然後”而不用“後來”、“之後”、“再”之類的詞,對比幾個作者不同的寫作風格,揣測這種寫作風格的作者到底是個什麽性格。
“婀娜多姿”和“窈窕”之間的區別是什麽呢?“驚恐”和“驚懼”有什麽不同呢?要是坐船解密去寶藏的路上加個大海怪呢?為什麽不可以加海怪呢?可以加海怪吧!再來點美人魚什麽的。要是主角拿了寶藏回來,直接被判成偷竊公共財産歷史遺物的海盜呢?怎麽脫身好呢?
我用要來的紙筆趴在地上寫寫畫畫。看這猙獰的海怪,不愧我看了這好幾年太宰的恐怖畫,絕對是能吓哭愛麗絲的程度。為什麽Port Mafia不搞一條娛樂業呢,錢刷得多塊啊,演員劇本海報宣傳一條龍服務。
“獄室”外的金屬門開了又關,我以為又是什麽研究人員,理也不想理。這些天他們從我身上取了不少血液、皮膚和肌肉組織之類的,也會把我小心翼翼地從牢房運進更深層的實驗室取更多的新鮮樣本,給我制造了使用異能的機會。因為我的血液和組織總是壞得極快,讓他們來不及做什麽,或者需要我試一些藥物和手術,我配合他們的前提是拒絕全麻,我不能接受這些人在我什麽都感覺不到的時候在我身上動刀,他們會破壞我搭檔的成果,惹他生氣的。我也需要他們制造的疼痛來保持清醒。
我知道他們正在做的這種東西,這是目前對于異能分離和培養理論的最新研究,他們試圖人為創造出想要的異能來。我覺得這些都是謬論,因為我知道,這個世界人類的異能來自于一種目前對人類來說無法掌握還只是概念的東西,靈魂。□□不過是載體。像魏爾倫,據說是特異點異能創造出來的兵器,我只能說,或許特異點本身就具有靈魂,他們只是把靈魂放入了一具□□,然後得意洋洋地認為自己創造了他,還把他稱為工具。
他們很是急切,他們的時間沒剩多少了。很自然的,他們唯一的成果就是讓我的身上纏上了來到這個世界後我纏過最多的繃帶。啊,錯了,還有一個成果,讓我對某些人類或者說是政客的良心、理智以及對他人的信任這類正面性完全失去了期待,他們沒有這個東西,權力已經将他們蛀空了,我不相信他們能締造一個完全和平的世界,能維持現在這樣局部打打殺殺整體勉強沒開火的水平就是超常發揮了。這樣的失望也讓我意識到,我居然對費奧爾多描繪的世界是期待過的。
如果真的有一個這樣和平的世界,森先生現在就該在孤兒院做院長,醫生還在某家醫院或者研究機構裏,太宰中也還有我應該在準備高考,如果可以,我還想報醫學專業,霖才只有一點點大是被寵着的年紀,信天翁說不定會做極限運動員賽車手什麽的,宣傳官專心他的演員事業,鋼琴家可能會成為知名畫家,冷血或許是運動員也不一定,我們還會成為朋友的,在某個契機之下。
但我是不存在這個可能的,即使有這樣可能的世界,也不存在有這種可能的我。
甚至這樣的世界都是奢望,是妄想,是不可能。
最後一天,弗朗西斯,你再不努努力,我就要忍不住越獄了,我的目标可不是越獄啊,我是要把通緝令拿掉啊。
“元累,外面已經翻天了,你倒是悠閑。”
我從書堆裏擡頭一看,“阿斯頓警官,你職權不低啊,居然能在這看見你。”
阿斯頓的臉上依舊帶着那副大墨鏡,他可能就是那個墨鏡,身體不過是眼鏡架。
“因為我是抓捕你的人,特例被放進來加班,出來,你要換個地方住了。”
“待我收拾一下。”
我說着快速撿起被我扔在房間各個角落的紙團展開鋪成一摞抱在懷裏拿起枕邊的照片從這間透明牢房剛剛打開的一條縫隙裏走了出來熟練地跳上輪椅等着人推。
等了幾秒也沒見有人來,我不解地問:“你愣着幹什麽?”
阿斯頓沒被墨鏡遮住的小半張臉上的表情非常精彩,拉個餅狀圖出來,大概是多數的無語,小數的憤懑。
他動作粗魯給我上了眼罩,“傑西卡沒在醫院動手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次任務特別讨厭。”
輪椅開始移動,看來這次我可以說話了。
“原來叫傑西卡,挂號單上寫她得了DOGE惡性萎縮性丘疹病,這種病一般活不過一年,她還健在嗎?需要回診嗎?這對我挺重要的,我還沒有病人死亡的案例。”
我在沉默中被推進了電梯,開始上升,移動,直到一縷真正的陽光照在了我的臉上,溫暖地,仿佛有實質一般地撫上了我的臉龐。此時我才深刻地感受到,我是多麽愛它。
“其實,你是處決我的劊子手吧。”
“本來是,但那些狗屁議員吵來吵去就把對你這種窮兇惡極的罪犯的處置吵成在國際異能者監獄關押了。”
我笑出了聲,“一定是有趣的景象。”
“閉嘴。”
“你也在懷疑吧,對我原本的處置決定,警官大人的異能是什麽呢?被您處決過後我還配被稱為擁有自我意志的人嗎?如果他們想讓我救人的話,根本不需要這麽做,他們只需要把我帶到病人面前,我一定會救。但偏偏所有人都不是這樣打算的,罪犯改造成戰争工具不比直接判死刑和區區醫療更有價值?把我的身體連接原材料甚至只要是物質就行,再把我的大腦連接入計算機,設置好程序,輕輕按一下回車,成批次的戰争武器就被制造出來了,還可以用來做改造手術,用途非常廣泛,多麽節能多麽實用啊!只要偶爾民用一下,全國人民就都不會反對了。最可怕的是,那個用電腦掌控我的異能的家夥,擁有了毀滅世界的能力!無上的權利!可我偏偏被國際組織抓捕了,哪個國家都不肯松手呢。可惜那個能分離異能的異能者死了,不然哪用得着這麽麻煩?只要讓我被自己的異能殺死就可以抽出異能結晶,再制作一個載體……”
我再次被封了口。按照那個力度來看,我正好說中了阿斯頓先生心裏最煩悶的一點。我笑了起來,笑得直發抖,蜷在輪椅上,跟瘋子一樣。我居然感到了快樂,從讓一個正直的人感到氣憤感到苦悶這樣的事件中感到了快樂,即傷心又快樂。我讓他知道了我的痛苦,我讓他痛苦,所以我感到了快樂,卑鄙!
下意識催動的用來令自己清醒的異能成了催命的刀,血液從嘴裏湧出,沿着金屬邊緣不斷滴落在白色的監獄服上。
阿斯特幾乎是在看見血的同時把封口的東西扯了下來,陰冷潮濕的空氣不斷鑽進我臉上翻出的血肉中,灌入我不斷吐血的口中。陰冷将疼痛加上了難受的附魔,我的胃裏翻江倒海,蜷縮地更緊了,卻還是在低笑,此時的笑聲聽着和□□一樣,但這就是一種因為痛苦折磨而産生的快樂,我不喜歡另一種詞,所以就叫快樂吧。
我大概需要回去了,這地方真冷。
我身上的枷鎖被快速又暴力得一一拆除,最後拆除眼罩時我的臉被按着眼皮被阿斯頓強行用手扒開讓我“看”着他閉上的雙眼。
“一分鐘,治好你自己,不要耍什麽花樣,你想賭自己異能和我睜眼的速度哪一個更快嗎?”
零星的笑聲和話語一起滾落出我殘破的喉嚨,“你知道我現在是看不見的吧?”
“50秒。”
我沒有拒絕警官先生的好意先恢複了自己的眼睛,這倒是我第一次看見這個人完整的臉。我快速環顧四周,我的左側站着一個金發藍眼的十幾歲的少年,他帶着天使一樣的笑容盯着我的眼睛,面前浮着一個半透明的面板,标題是魔女的技能選擇,下方列着三個名字:煙橙、七重和泥潭。我的右邊站着一位渾身裹滿了黑紗的帶着各種巫術飾品的女士,很年輕。她展開的手心裏躺着一只七面體的骰子,朝我的一面寫着羅馬數字七。
那是阿斯頓、那個女人和我的異能?那個少年在滿足一定條件的前提下能選擇別人的異能使用?七,和骰子有關嗎?有七種效果?是需要根據骰子搖出的數字展現出來嗎?
“30秒。”
算了。
“可以了,謝謝。”
那位女士收起手中的骰子,把枷鎖給我一一戴了回去,最後戴上了眼罩,世界重歸黑暗。
“元累,”我聽見了阿斯頓警官的聲音,“你口中的那些人确實存在着,但是這個世界上還有無數的人在為了實現和平、公平以及光明的理想奮鬥甚至犧牲,絕大多數的人都在期盼着和平與光明。我們的存在就是為了維護和平打擊犯罪。而你,接下來的時間都會被用在贖罪上。”
或許這個世界也有……
“……這樣嗎?真幼稚啊……”
就和這讨厭的陽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