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日後我進宮,姨母最好不要想着故技重施,或是更高明的伎倆。我只一句,只要母親日後有任何意外,不論何種緣由,我都算在您身上。”

宋梓柔全然崩潰,她一面怕着這藥服下,會不會死去。一面又想着這小賤人到底要怎樣狠毒才夠。當下便是徹底露了本來面目,眉眼猩紅着撕扯:“山高水遠,你奈我何?”

“哦!”青棠恍然道,“姨母倒是提醒了我,我該留一封信給哥哥,也算給您一個警醒。”

“青棠!”

“還有,”青棠斂了微笑的面目,嚴肅提醒她,“姨母不懼哥哥也無妨,若真到了那一日,我不妨……”

“如何?”

“我不妨去刺殺皇上。”

“你敢!”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遑論她成功與否,只要有任何舉措,便是潑天大罪。青棠竟敢為了她母親一人,便要阖府陪葬。

青棠輕聲笑了笑:“姨母不信便賭一把,看我們的賭注,誰的更大些,誰更怕輸,怕死。”

這日午後,宋梓柔忽然抱恙的消息便是傳開。

小栖跑來報信,說是母親同父親已然去了她的院子探望。青棠拍拍手起身:“我們去街上走走吧!”

“小姐不去看看林夫人嗎?”

宋梓柔原來嫁的富商姓林,她常在青國公府行走,府內之人不好稱她為“姨娘”,便一直喚她“林夫人”。

小栖以為,這個時候是該去看看,免得讓人猜疑。

“不去!”青棠應得利落。

“可是……”小栖不大放心。

青棠拍拍她的肩:“我打她那裏出來她就生了病,是個人便會多想。但我問心無愧,也不怕人說。”

青棠說罷,見小栖仍是蹙着眉頭不解,又道:“放心,此種流言不用我們管,我即将入宮,父親自會處理此事。”

小栖這才重重點了點頭,跟着小姐的步子一道出去。只是剛走至人流大的街道,忽然就走散了。

她明明記得小姐讓她買胭脂前就站在那個攤販旁,怎一出來人就不見了?

另一端,青棠行至無人處,便是徑自去了先前安置梧秋的院子。

“你的臉怎麽了?”青棠一進門便瞧見梧秋臉上的那道疤。那是新傷。

梧秋忙伸手擋了擋臉:“我不小心磕到了。”

“磕得這麽整齊?”這道疤一看就是刀子劃過。莫不是有人來了這裏?不!這是哥哥早前買的院子,知道的人并不多。

便是有人來,也不會無故傷了梧秋。

“你傷了自己的臉,是怕被人認出來?”

梧秋猛地擡頭看向她:“小姐!”

“果真如此。”青棠嘆了口氣,随即也是懂了。梧秋這樣的性子,做出這種事倒也不稀奇。遂道,“你也不必太過擔心,過些日子我便要進宮,你若是願意随着我一道進宮,自不會有人認識你,這道疤便也不必留着了。”

“自然,若是你不願随我進宮,這道疤留着确實好些。”

“奴婢願意。”不論小姐去哪,她都願意跟着。

自小到大,除了姐姐,再沒有人對她這樣好。

“嗯。”青棠微笑着點了點頭,“待你回來我找人給你調一個祛疤的膏藥,你仔細着按時塗抹,帶着疤進宮大約是不大好。”

梧秋趕忙應了。

青棠便又是囑咐:“以後這種事,要先同我商量,不要随意傷着自己。”

梧秋愈是用力地點頭,努力将眼睛睜大些,免得淚水當着小姐的面便落下來。

“還有件事,我想請你幫我跑一趟。”青棠思忖過,自洛州城到林州,于她而言不過眨眼的功夫,悄無聲息便可将信件放在哥哥案前。只是此事,須得哥哥知曉,也要讓宋梓柔信了。

“小姐直說就好。”

“你可會騎馬?”

梧秋搖搖頭,趕忙又道:“我可以走快些,小姐要我做什麽?”

青棠摩挲着手腕,頓了下才道:“好在不算太遠。”她拿出一封信遞到梧秋手中,“我想你去一趟林州,找我哥哥,他現下是林州安撫使。到時,親手将信交給他。”

“你告訴他,讓他等到家中有意外發生時再行打開。”

“小姐?”梧秋驀地有些慌張,小姐這語氣怎麽像是交代後事一般?“可是您府上出什麽事了?”

“小事。”青棠姿态淡然,只繼續叮囑,“他問你是何意外,你便說,你是我自街上帶回的流民,對府上之事不甚清楚。”

“他再問你,府上可發生過什麽事?你就照實告訴他,夫人病後,府上的林夫人忽然也病了。”

“記着,就按我教你的話,不增不減。”

梧秋點點頭:“奴婢懂了。”小姐是要她不許添油加醋,也別露了哪句。

“你緩緩走,我進宮還有十餘日,在那之前回來便好。”她先前問過小栖,尋常人走去,白日裏行走,晚上尋個客棧投宿,最多三日也就到了。

只是此事不好讓府上的人去辦,最合适的便是梧秋。然梧秋終歸是個女子。“小心護着自己。”青棠不免又道。

臨出門時,仍是不大放心,回轉頭囑咐她:“我請你做的只是小事,萬事都不如你自己重要。不論遇着什麽事,都先護着自己。”

梧秋太重情義,青棠不怕她傷人,唯怕她傷着自己。這般好的年紀,說劃了臉便劃了。只為着怕東窗事發,連累了她。

青棠重又見着小栖時,同她說,方才救了一個流民,另請那流民跑一趟林州,幫忙送一封信給哥哥。

“小姐在街上随意找的人?”小栖總覺得這樣似乎不大穩妥,“小姐信不過府上的人,讓我去就好了。”

“就是你才不行。”青棠道,“我怕有人盯着我們。”

“可是林夫人不是已經病了嗎?”

“我們不是都沒看見,她到底病到哪種程度?”且她知道如何下毒,怕是病上兩日做做樣子,就會去找那翎羽人解毒。

小栖恍然:“也是啊!”

“記着,此事不可與旁人說。”

“嗯嗯。”小栖重重點頭,“我明白。”

青棠深深地看了一眼小栖,便如往常般在街上行走。

經此一事,她亦想知道,小栖是從一開始就不與她同心,還是後來離了心。

十餘日後。

梧秋送過信,便由小栖帶着進了她的院子,只是一直養着,沒見幾個人。然府上的人也都知道,小姐新買了個丫頭,同小姐身邊的小栖一塊伺候在小姐身邊。

青棠便是趁着那些日子,将仙法融于藥膏,将梧秋的臉盡快醫好了。

進宮那日,梧秋才正經顯露于人前,卻也是一直低着頭。本也是即将進宮的小姐身邊帶着的陪嫁,沒什麽稀奇。

倒是宋梓柔躺了十餘日後,在她進宮這日方才起來送一送她。瞧着青棠忽然添的丫頭道:“這丫頭瞧着眼生,你要帶進宮去,會不會不大妥當?”

父親母親皆在跟前,還有一衆下人,門外還有宮裏派來的人正候着。青棠便也拎了客氣的話:“此事我已禀告過父親母親,我原本就是看着她可憐,才領進府裏。不過梧秋辦事利落,我也信我自個看人的眼光。”

“你将她藏着不見人,我倒不知她能給你辦什麽事?”宋梓柔極輕地哼了哼。明顯沒打算給她好臉色。

本也是,她馬上離家,還能在這時與她宋梓柔明目張膽的翻臉不成?

青棠沒理會她,只看向母親:“前些日子我想念哥哥,就讓梧秋幫我帶了封信過去,誰想到這丫頭一心為我辦事,腳都磨壞了,我就養了她幾日,沒讓她幹活。”

宋相宜忍着女兒将要離家的不舍,緊握着她的手:“你心善,我一貫知道的。”

宋梓柔的臉色卻是陡地落下來,她就知此事定有文章,這小賤人果然算得清清楚楚。這些年,她竟是看錯了她。

宋梓柔憋着氣,一時忍不下便道:“只怕來歷不明,日後在宮裏再出些亂子,棠兒還是仔細些才好。”

青棠凝向她,索性一點臉面也不必為她留。“前日我便接了聖旨,姨母以為我不能做主該帶哪個丫頭入宮?”

“你……”宋梓柔張了張嘴,竟是再不能多憋出一個字。

聖旨言明,封青國公府青棠為青美人。

美人雖是低階嫔妃,卻也因着侍奉皇上,壓了父親好幾頭。更遑論,宋梓柔不過一個商賈之妻。

出門前,青棠正式與父親母親拜別,轎簾落下那一刻,青棠還瞧見母親的淚水怎樣都止不住。

這種光耀門楣之事,也唯有母親,是真心怕她受了苦。

想她活了兩萬年,以仙體在人間數日,此時離別,竟也有些心酸不舍。

果真,不論仙人與否,總喜歡被人放在心尖上寵着。

馬車走得遠了,青棠才忽然聽着小栖湊近簾子同她緊張道:“小姐怎麽告訴林夫人了?我們入了宮,就沒法護着夫人了。”

青棠知曉小栖眼下未曾背叛她,前世那一杯鸩酒,許是小栖為人脅迫也未可知。

遂掀了簾子同她解釋道:“之前不能說,是怕她派人去攔,恐傷了梧秋。現在說了,就是要在進宮前讓她知道,這個事情我們已經辦成。”

“她忌憚哥哥,母親便是無憂。”

青棠轉而又是與她低聲道:“我囑你同那小厮說的話,可都交代清楚了?”

小栖點點頭:“都說清楚了,他打小跟着少爺,是個靠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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