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你不知道?”綠竹滿眼是恨,她咬牙切齒道,“我看你就是太知道了!他心裏只有你,別的女人在他眼中,只怕連個人都不算。”
“如若不然,何必還要為了你專門擡一個虞妃出來?”
“李子寧,你可真是幸運啊!”
“我真不知,你是攢了幾輩子的運氣,才有這樣的好命。”
“虞妃娘娘只怕到現在也不知,她遇着你,是倒了八輩子黴了!虧得她還趾高氣昂的以為陛下是真心喜歡她,全然不知,自己不過是個活生生的靶子。”
“拿來給你擋箭的靶子!”
青棠在一側,正經是目瞪口呆。她原先預想過,此事不如表面瞧見的那般簡單,但也絕然不曾料到是這般情形。
楚上玄……竟當真是個情種。啧啧!
那端,李婕妤原本扶着綠竹的手,這時聽她滿腹怨恨終是将手緩緩放開。
她道:“他罰你過重,是我對不住你。可是綠竹,你不該勾引他,更不該背叛我們之間的情誼。”
青棠在一側瞧着,漠然默了默,這位李婕妤看着柔弱,卻也是個有原則的人。你背叛我是一碼,他罰你過重是另一碼。正是你背叛我該罰,只是罰重了些罷了。
“情誼?”綠竹仿佛聽了天大的笑話,“你為主我為仆,我們之間哪來的情誼?”
“是!你好心!你李子寧天下第一好心,你自己與陛下你侬我侬也沒忘了給我安排往後的事,你給我許諾,定會給我指個好人家。”
“可那是什麽人?不過尋常一個太醫,說到底,還不是要來伺候你!”
嗯……
青棠在一旁默默沉吟着,她倒不知是綠竹是太傻,還是太傻了?
太醫多好啊,做了夫人便是府裏的掌話人。這是腦袋裏盛滿了水才會來勾引陛下吧!陛下身側有皇後娘娘巍峨不動,做一個尋常的美人有什麽盼頭。
要做,當是做一人的唯一。
這般在宮中不得盛寵,便是孤寂終老。尤其這宮中再沒有人比綠竹更加清楚,清楚這位陛下喜歡自家小姐的真相,即便是這般,還要飛蛾撲火。也是了得。
青棠這般思慮着,也懶得聽綠竹那般尖利的嗓音吵鬧,只是……
這院中似乎有人。
也罷,大約是楚上玄留下暗中監視綠竹的暗衛。
青棠大約也懂了,緣何楚上玄要這般對待綠竹。并非只做面上的事,而是正經籌謀所深。
他所鐘愛女子身側的侍女忽然死了,只怕要惹人疑心,原本十分低調的李婕妤其實是嚣張跋扈的性子。眼下的低調,不過是蟄伏。可容她留在李婕妤身邊,只怕楚上玄也不能放心。
如此,便只好捧殺。
不過楚上玄确實狠了些,他只消将綠竹擡到高位,不過幾日又無故升為婕妤,此番大的動靜,不必楚上玄自己動手,這宮裏原本得寵的虞妃娘娘便是忍不了這個樣貌平庸之人,且眼看着她騎到自己頭上。
便是虞妃不敢有大的作為,皇後娘娘再是端莊平穩,怕也不會一直默不作聲。皇後之位再是穩固,皇子再是生來便是太子,也擋不住有女子如此得陛下眷顧。
然楚上玄不止做着面上的功夫,私底下也要悄悄出了這口氣。
總歸綠竹終有一死,怎樣算都不會落到他的頭上。便是落了,他也毫不在意。
青棠思慮清楚,便是匿着身形,溜達至正陽殿。楚上玄正坐于案前處理政務,青棠摩挲着手腕耐心細致地盯着眼前男子,若非她已然知道了他真心對待的是李婕妤,當真是怎麽都不能想到的。
這樣一個殺伐狠絕的男子,竟悄悄藏了一顆真心。
青棠瞧着楚上玄棱角分明的面容,仍是想象不出他溫柔對待一人,會是怎樣的神情?
正思慮着,楚上玄身側的太監進門來:“啓禀陛下,李婕妤去了沁園閣。”
“可有人跟着?”楚上玄看着折子,照舊是神色不動。
“有人一直跟着,且小心護着呢!”
青棠瞧那太監胸有成竹的模樣,忽然意會過來,她原以為那是盯着綠竹的暗衛,其實不是,是楚上玄專門着人仔細護着李婕妤的安危。
“嗯。”楚上玄淡淡應了。
太監又道:“只是怕這綠美人會言辭不當。”
“無妨。”楚上玄擱下折子,端起茶杯放在唇邊用了一口,才又道,“寧兒心軟,也斷不會輕易原諒背叛之人。”
寧兒?
合宮上下,怕也只有李婕妤會被楚上玄這般稱呼。當真是親昵。
青棠默默咽了咽口水,他們這兩廂卻都是真心,也對彼此的性情拿捏得很準。
不過既是兩廂真心,又怎是夜夜流連虞妃的清平宮,是做戲要做的完整,還是……
青棠揣着疑問回了雲光閣,手執長劍練了大半個時辰方才停下來。她最近似乎總是如此,用功時是真的用功,松軟下來,便是仿佛長在了這亭下的躺椅上。
青棠靠過去,大口灌着小栖端來冷熱适宜的茶。小栖瞧着她嘴角水滴落下,又是趕緊将帕子遞給她。青棠無謂地接過,随意擦了擦,忽而看向小栖:“今日是初幾?”算着事情發生的先後順序,再來,便是皇後娘娘的壽誕了。
那壽誕之上,只怕也不會如她從前的見識一般,一切稀松平常。
“初三。”小栖道,“再有三日便是皇後娘娘的壽誕,小姐可想好壽禮了?”此事早前她提過一回,小姐不知在思慮什麽也是沒應。不過她們雲光閣也沒什麽太稀罕的玩意,能送的東西也只是從小姐帶進宮中的陪嫁裏挑選。是以,晚一些也無妨。
青棠想起那一世,她呈獻了一對碧綠的镯子。遂讓小栖取來,并挑了個好看的錦盒,到時呈上便是。
小栖将镯子放進錦盒收好,再回到亭下時,忽的瞧見小姐的耳朵根紅紅軟軟的,不由疑惑道:“小姐,你可是身子不适?”怎忽然臉頰都紅了?
“要不要我去找太醫過來?”小栖又道。
青棠悶咳了一聲,忙道:“不用不用。”她避開小栖的目光,“大約是剛練過劍,氣息沒有完全平複。”
其實,是她念着入夜後将做之事,才倏地紅了臉。
畢竟,聽人床角一事,她先前實在是從未做過。然這輕紗層層揭開,怎能留了最後一層不去探究?
是夜。
青棠又一次坐在了清平宮的房頂,聽着屋內的情形。只是這回有着前車之鑒,她一直匿着身形,不似上次那般不小心。
自然,也是準備好了聽一番不大适宜聽着的話。
然此次同上次也并無不同,虞妃同楚上玄用了晚膳,飲了幾杯薄酒,楚上玄見她有些頭暈之症,便是将她抱起送至床上。
只是,上了床榻,竟是再無任何動靜。
純粹睡着?
青棠跳入房內,這一跳不打緊,險些與正要跳窗的楚上玄撞個正着。幸得她機敏,輕巧躲過。随即無聲無息地跟上楚上玄的步子。
果真。楚上玄動作幹練又熟練,越窗翻牆飛身躍下等連貫動作都像是做過千百遍。他應是常常如此,借着寵幸虞妃之事,每晚留宿的,卻是永安閣。
甚至楚上玄進入永安閣推門而入時,李婕妤也已然卸了妝容。她這般候着他,也是做慣了的事。
那一瞬,月光傾灑而下,映着兩人的身影,确然是一對璧人。
李婕妤行至楚上玄身後,為他脫了外衣放置于架子上,随即溫聲問他:“今日特別累?”
楚上玄坐下,腦袋微微偏過,擱于李婕妤身前,輕輕靠着。而後低低地“嗯”了一聲。
青棠站于一側不住地搖頭,驀地又可憐起除李婕妤之外的宮中女子來。誰能想到,一貫狠厲的陛下,竟也有這樣溫情的一面。
那模樣,是示弱,是在某人面前沒有一絲僞裝,甚至,還有些像是撒嬌。
李婕妤也輕輕抱着他,嗓音愈是溫柔:“已經備好了水,你泡一會兒,早些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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